那赫然是一个塞着木塞、约有一根手指长宽的迷你玻璃瓶。

    瓶身在时光的雕琢上难免有些斑驳的痕迹,变得更加模糊。

    挺旧的。

    这是沈镜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透过斑驳模糊的瓶身,一个被卷起有些发黄的纸卷儿躺在瓶身。

    纸卷儿上的褶皱磨损可见,而纸的边角还打着弯,翘起了好几个不大不小的弧度。

    显然有好些年头了。

    智子小心翼翼用两根手指将瓶身捏起,连带着木塞底下乖顺躺于瓶内的纸卷儿。

    接着,她“变戏法似的张开另一只手,一根红绳竟赫然躺在她白嫩的手心。

    她牵起红绳,手指灵巧的在红绳与瓶身的凹起处穿梭打转——

    短短数秒,红绳的两端便已被她系于瓶身上。

    “好啦!”

    看着自己手中的作品,智子的音调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上扬。

    很快地,她倾身靠近沈镜。

    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牵着玻璃瓶的红绳挂在了沈镜脖子上。

    当沈镜意识到脖子上被挂了什么时,智子原本近距离放大的脸已然远离了。

    好吧。

    这行云流水一连串的动作压根没给沈镜任何思考时间。

    “就是要给我这个东西吗?”

    沈镜开口,将挂在脖子上的玻璃小瓶儿捏起,细细打量。

    外表看起来倒没啥特别的,看来那特别的应是里边纸卷上的内容。

    她试着拔了拔瓶上的木塞。

    那明明有些软烂的木塞竟丝毫未动。

    智子眼底漾开笑意,轻声告诉沈镜:“您现在是打不开它的,” 她指了指瓶身,“这是′本源′哦!”

    “现在是打不开的啦,它只负责在您已知晓何为′本源′的前提条件下去验证您的猜想。”

    “时机到了,木塞自会脱落。”

    智子这番话把沈镜搞得云里雾里,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大感迷惑。

    先是智子一幅跟自己认识的模样,还时不时用上“您”的敬称,给沈镜一种自己很厉害的错觉。

    ——可她现在只是一个15岁平平无奇还有点儿倒霉的中学生啊!她原来根本就不认识智子啊!那智子为啥认识她呢?

    而且看智子那充满善意的样子似乎这离离原上谱的事儿是真的……

    沈镜在内心疯狂输出。

    再是把“本源”这个一听名字就知道很历害的东西轻而易举给了自己。

    ——难不成我有当诈骗犯的潜质?

    沈镜的思想像脱缰的野马越跑越远。

    大概是智子注意到沈镜略显迷离的眼神充斥了两双猫儿眼,她扶额叹息一声,抚了抚沈镜绸缎般的黑发。

    “反正您以后都会知晓的,您可以当作您自己忘记了曾经的往事——也就是失忆了。”

    智子将沈镜夹侧的头发耐心拨至耳后。

    “我不能告诉您太多事情,知道太多反而会拖您的后腿。”

    说完这话,她又叹了口气。

    “而您现在,只需要知道——您不能让您的对立面得逞,我和贤者都是您这边的助力。”

    智子正了正色,表情难得有些严肃。

    沈镜接受了智子这番言辞恳切的说辞,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您得需要进入贤者的游戏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题跳的有点快,神经被猝不及防到了。

    “放心,贤者会您适当给予您些帮助的。”

    ——简而言之,给沈镜放水。

    智子朝沈镜抛了个wink。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向沈镜袭来。

    【脱离此空间倒计时:13分58秒】

    ……

    ***

    “啊!勇者,您、啊不对、你终于脱离重重险境来到了这里!”

    一个满头霜发、鬓角苍白、留着长须还佝偻着身的老爷爷一边扶着胡须,一边像是早已预料到沈镜的到来开口了。

    前提是忽略他一开始的嘴瓢。

    沈镜一边眼皮抽搐,一边默默补充。

    看得出来这个老爷爷想尽力维持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他穿着暗色麻布织就的衣服立于沈镜正前方向。

    而他背后还有一个小木屋,木屋顶上的烟囱里还冒着灰色的炊烟,袅袅向晴空升腾。

    炊烟下则是望不到尽头满是绿荫的森林。

    高低错落有着巨型树冠的树木无序的将小木屋环绕,垂下高大的绿荫笼罩着沈镜。

    向天高耸的虬枝旁还涌动着成片成片白色雾气。

    空气中,丝丝缕缕的凉意浸透着森林中人;嗅觉里,无时无刻不在充斥着潮湿泥土的气息。

    那湿漉漉的水汽似乎就贴着人的关节蚕食般深入了其骨髓。

    “在下、啊不对、我是贤者。”

    老人用一副正儿八经的神色说出又令沈镜眼皮抽搐的话。

    “怎么又嘴瓢了呢……”

    沈镜就又听着这个老头用自以为她听不见的声音嘴里小声叨叨。

    沈镜: “……”

    沈镜: 我其实都听到了

    不过这话被她硬生生卡在嗓子眼,终是未脱口。

    “勇敢的勇士啊!在来到这栋小木屋前,你已经依次穿过了恶龙所看守的城堡、黑暗蝙蝠所驻留的玫瑰迷宫、冰寒刺骨的深海炼狱……终于,你找到了迷雾森林中的我的住所!”

    “我——”

    沈镜还未出口的话立刻被贤者打断了。

    “你是众多勇者中唯一一位成功克服所有难关的胜利者,作为贤者,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

    贤者像是生怕她说出反驳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语速又加快了,直接开启了2.5倍速模式。

    “能最先找到这里的勇士将会获得贤者的奖赏。”

    可能他觉得自己说的越快,沈镜就越没有说话反驳他的余地罢。

    沈镜无奈听着他继续说。

    “现在,请跟随我获取奖励吧!”

    终于,贤者用一口气一股脑把所有话倒完,像是劫后余生般腾出一只手来回抚平自己的心口,颤颤巍巍的样子当真另人怜惜。

    不知前因的人见了,恐怕会以为沈镜做了什么对不起老人家的事一样。

    沈镜回想起智子的话,只觉得这挂给她开的也太大了。

    确切来说,这不叫放水,这叫放洪水。

    贤者转过身,背对着她用匙钥开了门。

    沈镜清楚听到了钥匙在锁里迫不及待转动的声音。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了。

    发出“吱呀吱呀”的□□,屋内一阵尘沙也因此被掀起。

    贤者和沈镜都不由咳嗽起来。

    这屋子一看就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沈镜估计着,如果没人来这的话,这贤者八成根本不会来看这所谓“贤者的森林里的住所”。

    接下来的事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1分钟后。

    她就像个木头人样持续维持一个姿势。

    懒洋洋地,百无聊赖抱着双臂倚在红色门框边,面无表情看着贤者在木屋里一阵乱翻,还时不时打个哈欠——

    因为里边掀起的灰尘实在太大了,简直达到了足以遮天蔽日的地步,所以她没法进去,反正进去了也是个睁眼瞎。

    以至于她只能隐约瞧见贤者弓着背、弯着腰,模模糊糊在屋内翻腾东西的黑色身影。

    还时不时有东西被贤者从屋内扔出来。

    沈镜脚边已堆满了各式各样爬满灰尘的物品——都是被贤者丢出来。

    地图、望远镜…还有…女装…

    没有贤者丢不出来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这还不是…”

    “哎,到底在哪呢…”

    ……

    实话实说,贤者不靠谱还奇葩的形象靠这短短几分钟已在她的认知里根深蒂固了。

    这,或许也是一种能力吧。

    一种快速树立形象的能力。

    沈镜漫无目的地想到。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

    【脱离此空间倒计时: 4分59秒】

    “找到了!”

    贤者惊喜的声音让她的视线从视野左上角鲜红倒计时上挪开。

    贤者边用手摆着面前的灰尘边从布满烟尘的屋里探出头来。

    一开始的高深莫测的人设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而不顾。

    一个脏兮兮的巴掌大的沙漏被递到了沈镜手里。

    一道亮光闪过,系统面板突然被弹开。

    【您已获得道具】

    【道具名称: 逆转沙漏】

    【使用说明: 一个本能够逆转调换任何事物的沙漏,但受游戏限制,逆转调换事物不得不在游戏的限度范围内。并且只有一次机会使用。】

    【道具评级: S级】

    这等级确实挺高。

    但这脏兮兮的外表嘛……的确一言难尽。

    “那就再见了。”

    贤者突然开口,打断了沈镜的思绪。

    沈镜抬起头,看见他依旧站在小木屋旁,顶着蓬头垢面满是尘灰的外表,一只手抚着胡须,一只手朝沈镜挥了挥。

    他在向沈镜道别。

    “不要忘记把逆转沙漏收在道具栏里。”

    “保重!”

    这是贤者对沈镜说的最后一句话,

    沈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似乎瞧见了,贤者说这话时眼底里有泪光划过。

    一些她从未有过印象的、光怪陆离的记忆片段也随之纷至沓来。

    记忆片段里的她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低下头,看着萦绕在自己手心周围互相交缠的黑白雾气,低声的抽泣,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掌心……

    又是一个记忆片段。

    在自己的视角里,在一望无际的镜面空间里,她看见了身着红色和服的智子,看见了身形佝偻依旧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的贤者站在自己身旁,用充满信任的眼神望着她,而她将逆转沙漏双手递交给了贤者……

    原来,逆转杀漏是我给贤者的。

    记忆片段宛若走马灯般划过,

    她看见自己孤身站在一片废墟里,浑身被黑白雾气缠绕,视线越过一栋栋破败的建筑、弯折扭曲的树木、铺天盖地的尘灰……与另一道视线汇聚——

    记忆片段戛然而止。

    一阵熟悉天旋地转。

    “您还好吗?”

    她看见了智子近在咫尺的脸。

    哦,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沈镜这才反应过来。

    “好着呢,”沈镜揉了揉眉心,“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智子展颜: “您可想起我了?”

    “可惜只有一些片段。”

    话音刚落,“呯”地一声传来,隔绝书房与外界的屏风被应声打碎。

    一地碎片散落于地面书房与厅堂的明暗交界线上。

    而地面上,除了碎片,还有滴滴答答往下流不绝的淌着的鲜血。

    沈镜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

    那双眼就像是被浓墨所描画出的。

    哦,是第四层那道视线的主人啊。

    这是沈镜当时的第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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