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宋安安一到实验室,就被古道尔告知,拉瓦锡的第十个基因突变节点出现了。

    这其实并不令人意外。宋安安叹了口气:“我昨晚去看过他,他浑身发烫,神志不清,状况已经很不好了。”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哪怕在昏迷中,也紧紧咬住了牙关,唯恐在突如其来的癫痫中咬断了舌头。

    强烈的求生欲。

    他很努力地想活下去。

    可惜能不能活下去,并不是由拉瓦锡的主观意愿决定的。就是因为很清醒地知道希望渺茫,宋安安在见到拉瓦锡的时候才格外难受,一颗心如同被钝刀子来回撕割,痛得她喘不过气。

    宋安安别过眼,将书包扔在桌子上:“今天怎么不见爱因斯坦和达尔文?”平时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一定已经坐在实验台前了。

    古道尔耸肩:“刚才达尔文来,把爱因斯坦喊了出去,不知道有什么事。”

    难不成找到了新的研究思路?

    那也不需要专门将爱因斯坦叫到外面去……

    宋安安揣着狐疑,观察拉瓦锡的切片时就有些心浮气躁。好在目前他们的研究进入了瓶颈期,她专不专心也没有多大关系。正如达尔文所说,她只能帮着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并不像其他三个真正的科学天才那样能实质性地推进研究的进度。

    这实在令人挫败。

    宋安安叹了口气,努力静下心来做事,抬眼却发现爱因斯坦和达尔文进了门,两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

    “怎么了?”宋安安问。

    爱因斯坦一脸复杂:“我在拉瓦锡的房间装了个针孔摄像头。”

    “什么?”宋安安意外,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是发现了什么吗?”

    爱因斯坦怔忡:“容嬷嬷已经两天两夜没吃饭了。”

    宋安安心神一跳。

    因为拉瓦锡病情严重,随时可能痉挛伤到自己,他的身边根本离不开人,所以容嬷嬷几乎二十四小时陪着他。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几乎”代表了容嬷嬷也有短暂离开病房的时候。如果她是个正常人,她就需要吃饭、上厕所,不可能一刻不停地盯着拉瓦锡。

    但容嬷嬷做到了。

    “以前容嬷嬷都跟我们一起吃早饭和晚饭。”如果不是再三确认了监控,爱因斯坦绝对想不到食物对容嬷嬷来说并不是必需品,“我从来没怀疑过她,毕竟无论咀嚼还是吞咽,她看起来都跟其他人一模一样。”

    “美奈子姐姐也跟我们一起吃饭。”宋安安觉得,这应该是保育员的常规操作,“我也并没发现她有什么不正常。”

    但既然她都有细胞壁了,不需要摄入食物似乎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一缕思绪划过宋安安的脑海:“你们觉得,他们是什么物种?”

    “我不知道。”爱因斯坦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神情有些恍惚,“但摄像头拍到了一组很诡异的画面。”

    宋安安凑过去,视频里的容嬷嬷原本好好地坐在拉瓦锡的床边,突然就站起身来,将手指插进了墙上的插头上。

    “这是,在充电?”宋安安悚然而惊。

    “嗯,她整整充了一个小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爱因斯坦也绝对不敢相信,与他朝夕相处的容嬷嬷,竟然需要充电。

    简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和玄幻。

    古道尔饶有兴致:“所有的电器用得时间久了都需要充电,但电器不可能像容嬷嬷似的能说会笑,她到底是什么物种?”

    “不管具体属于哪个物种,总归与我们不一样。”爱因斯坦垂下眼。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科学部的孩子们从未听说过,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可以无师自通。

    哪怕帮了拉瓦锡,容嬷嬷也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只不过她比美奈子姐姐多了一分温情。

    如果拉瓦锡住在宋安安的四合院里,恐怕早就被美奈子上报给科学院的管理层了。

    爱因斯坦心中赌一口不知来源的气,脑海中不断回想刚才达尔文跟他说的话——拉瓦锡能被治好的概率万中无一,是时候放手了。

    虽然情感上难以接受,但理智告诉爱因斯坦,达尔文是对的。

    他们没可能在短期内研制出治好拉瓦锡的特效药。

    目前的拖延,除了不甘心以外毫无用处,甚至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科学院的管理层目的不明,但对学生的管教向来严厉,隐瞒拉瓦锡病情的事一旦被察觉,不仅容嬷嬷难逃其咎,就连宋安安等人也讨不了好。

    科学部不会乐见学生研究拉瓦锡的基因。

    如果科学部的高层发现,他们不仅发现所有学生都是克隆人,还对教职员工的物种多加揣测,会掀起多大的狂风骇浪?

    参照科学部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基因崩溃的学生的前科,哪怕将宋安安等人全都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没希望治好拉瓦锡,他的病情就不能一直瞒着,否则他一死,科学部必然会派人检查拉瓦锡的情况,东窗事发不可避免。

    达尔文的意思,是想让爱因斯坦游说容嬷嬷,赶在拉瓦锡咽气之前将事态上报。如此,既可保全容嬷嬷对科学部的忠心,又能掩盖住学生们的基因学研究。

    可这等于让爱因斯坦亲手将拉瓦锡送上绝路。

    何其残忍。

    爱因斯坦抬头,看到达尔文已经在宋安安身边坐下,噙着温柔的笑与她说话。

    ——冷酷如斯。

    虽然爱因斯坦与容嬷嬷的牵绊更深,但容嬷嬷大家都认识,真要去说服容嬷嬷,也不一定非得他亲自出马。

    爱因斯坦的脑子可不笨。他一早就看明白,达尔文不去找容嬷嬷,其实是为了将他自己摘干净,免得以后宋安安知道了嫌弃他冷酷无情。他甚至都不打算事先告诉宋安安,怕她心软,背负上将拉瓦锡推入地狱的良心债,所以好言相劝爱因斯坦一人背下所有的锅。

    爱因斯坦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宋安安虽然不是爱因斯坦的理想型,可一场露水姻缘,最后却被人逼着亲手划下休止符,心底里总觉得不得劲。

    凭什么坏人由他来当,达尔文却能清清白白当好人?

    没了拉瓦锡做借口,爱因斯坦与宋安安分手是板上钉钉,达尔文可是等这机会很久了。

    真是,看达尔文过得这么顺心顺意,实在碍眼……

    爱因斯坦眼神微妙,宋安安感觉到爱因斯坦的注视,奇怪地撇过身来,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爱因斯坦扭过头去,深呼吸,却觉心中郁气更重。

    虽然达尔文不地道,但总得有人去收拾烂摊子。如果为了膈应达尔文将宋安安拉下水,他也下不了手。

    达尔文就是吃准了他不忍宋安安为难,才用了这个阳谋。

    这个达尔文,实在是讨厌得让人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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