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瑶花看着久久望着帝王远去方向的玉娇,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开口想换回娘娘的思绪。

    玉娇收回目光前看了眼天,漆黑而寂静。

    真是的,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走了的人,是不会回来的。

    这么黑的天,正好当眠。

    这一夜,玉娇睡的很沉,梦到了一个人,还梦到了一个人。

    “啊——”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最容易困觉。门外守门的宫女本来昏昏沉沉的,一听殿内传来一阵惊呼,连忙询问。

    “娘娘——”

    “无事儿。”

    里面答了一声,黑夜归于寂静。

    真是的,怎么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梦里,百年勋贵,毁于一息。高楼倾颓,人去楼空。

    她的父兄,枭首示众。

    她的弟妹,流放荒原。

    她的母族,被屠殆尽。

    她自己,在未央宫中,于熊熊烈火间,湮灭成灰。

    火舌舔舐上梁间的帷幕时,玉娇看到一张曾经爱过的脸。

    星眉剑目,俊美非凡,是自己曾经爱过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的声旁,依偎着另一张娇艳艳丽的美人面。

    真是一个不祥的梦。

    玉娇擦了把额头,湿漉漉的,除了很多冷汗。离天大亮,还有一个时辰,再睡也睡不着,心里总是会不自觉想起那个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玉娇心里盘算着,该做些准备了。天色一亮,洗漱完毕后,玉娇

    只是希望,自己的这些准备,永远不会有用上的那一天。

    天色刚亮,正在众人伺候皇后娘娘洗漱时,去连夜打听消息的宫人便来回禀。

    “报告娘娘,颐和宫里那位,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话音一落,宫女在瑶花姑姑的示意下,连忙上前递了一个荷包。

    宫人收起荷包,规规矩矩的的吿谢一声,退出殿内。

    “都下去吧。”玉娇屏退众人。

    瑶花本是想留下来劝劝小姐的,自己的丈夫即将在有嫡子前有了第一个孩子,就是放在一边的世家,也是不体面的。

    更何况是皇家,这人娘以后如何在这宫中自处?

    娘娘此时正伤心着,气头上的人是听不进话的,还是等过一会儿,再进去宽慰宽慰。

    “哐当——”一声,是物件儿摔在地上的声音,应该是博古架上的粉瓷大釉瓶。

    房门紧闭的大殿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众人皆敛气摒声。

    殿内,玉娇和做任务一样,将博古架上的摆件儿一个一个的推倒。

    这样,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应该会觉得自己很生气吧,玉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相信,不到一天内,皇后嫉妒的大发雷霆这个消息,将传遍后宫。

    生气,是有一点。

    四个月身孕才被发现,还真是隐瞒的密不透风。一般世家里怕正妻妒忌,对孩子下毒手的妇人,也顶多瞒个三个月,容妃已查出四个月的月份,胎位自是牢固。

    真是的,本宫在她们眼中,就是这样恶毒的存在?

    也对,谁让自己是允陶公主的女儿,别人不害怕才是奇事。

    要知道,允陶长公主府上,没有庶出。

    罢了,这后宫中,只要自己还是皇后一天,不管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都得喊自己一声儿母后。

    宫人都以为自己在生气,现在,有时间可以干正事了。

    满屋狼藉中,玉娇取出信纸,找了块儿相对规整的地儿,提笔写信。

    金戈铁马,力透纸背,信上的字,和墙上玉娇以前写的墨宝上的字,大相径庭。

    墨用的是端砚,端砚较之皇家专用的徽砚,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字迹干的比较快。不一会儿,墨干,信成。

    来到书案前,在书案最里面的抽屉,摸索到抽屉的边缘,一按——身后的书柜,雕花的装饰木架上,弹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里面是一个玉哨子。

    玉哨子是在自己嫁给百里元前一天,母亲将自己唤去寝宫,在四下无人时塞给自己的。

    “如有万一,吹响这个哨子,会有人来帮助你的。”

    “不过你要记住,”允陶公主语重心长的说,“一定要到危急时刻在使用。”

    母亲的话鲜少出错,玉娇盯着哨子看了片刻,拿起哨子,送到嘴边。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玉娇将哨子拿开唇边,贴身放好,关了机关。

    整理好表情,开门唤人进来。

    “瑶花,本宫心里难受的紧,想见一见母亲。”玉娇一脸愁容。

    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使是皇后,也是难以随意进出宫闱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宫人自有宫人的门道。

    “娘娘,奴婢知道你心里苦,”瑶花劝慰,“但是宫里不比家里,无法随意传递消息。”

    “宫规森严,要是被有心人利用,栽赃陷害,到时候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的。”

    “瑶花,我知道你有办法,母亲这么疼我,肯定为我做了完全的打算。”

    果然,瑶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还是开了口。

    “长公主确实留了后手,暗中有信鸽。”说完,瑶花双唇做出奇异的形状,发出低沉又独特的调子。

    片刻,一道白影悄无声息的落在窗前,白鸽。

    玉娇将早已准备好的信交给瑶花,瑶花在她惊奇的目光下,一点一点地将信卷进细小的竹筒。将竹筒绑到鸽子腿上,瑶花四处打量一番,确定无人后,朝着天空放飞了鸽子。

    一眨眼,鸽子已经飞得看不见踪迹。

    *

    更深夜重,养心殿原本不应该有人的。

    殿内,百里元坐在皇位上,下首,站着一个不该出现在养心殿的人。

    “陛下——”

    随着低沉的一声,一封被叠的皱皱巴巴的信呈了上去。

    拿到信后,百里元随手放在一旁,没有急着要拆开的意思。

    “下去吧。”

    来人领命,与无声中来,与无声中去。

    出门的那一瞬,微弱的月光照在来人的脸上,晦暗不明间,隐约看到一朵花儿。

    今年最时兴的暗纹苏锦做得宫娟,于妃嫔来说太过廉价,于宫女来说太过贵重。宫里戴得起这种绢花的,恐怕只有主子面前最得宠的宫女。

    宫里的女人,最尊贵的是皇后。没错,是皇后而不是太后。

    当年陛下还没有成为陛下前,宫中暗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在大夏,谁能取到玉家阿娇为后,谁才能成为下一个皇帝。”

    听起来是无稽之谈,但有些人知道,这是再真实不过的,比如当今的太后——袭美人。

    后来,袭美人的儿子百里元,成了大夏的皇帝。

    皇后面前得宠的宫女,莫过于瑶花和瑞珠两位姑姑。

    等待人走后,百里元斜了一眼角落里的信,继续批没有批完的奏折。

    这些老家伙,百里元一看奏折上写的内容就生气。

    无非是一些祖宗规矩,说什么嫡长子为出,先有长子,恐生乱像。什么乱像,他看是有人想不得安宁才是。

    这些奏折里,十本有八本都是在上禀此事,就和提前商量好的一样。百里元胸中一股烦闷,大臂用力一挥,案上的奏折大半被扫落在地。

    玉家,终是留不下来。

    百里元拿起角落里的信,看着地上的奏折,拆开了信封。

    “母亲,今日孩儿心有郁郁,甚是思念母亲,日夜难寐,还望母亲能进宫一叙。”

    柔和而坚韧的瘦体字,是玉娇的手笔。心有郁郁,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如果常有心结,只怕会对身体有影响。

    百里元平挑的眉目瞬间有了起伏,随即舒展开来。

    还好,信上只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话。最近容妃有孕,百里元知道他的阿娇心中不爽利,思念家人也是难免。

    当看到信里没有写什么不该写的时,百里元心里既心安又愉悦。眼神不自觉的触及那些奏折,在想到上面写的内容,他又有点儿遗憾。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阿娇没有写点儿别的。

    百里元无法抑制的对自己生出一股由衷的厌恶,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就在身边,用满怀恶意的声音在耳边喃呢。

    “百里元,你还是这么扭曲。”

    对,扭曲的如阴沟里不见天日的蛆虫,用无尽的恶意来揣测一个,或许是唯一一个爱自己的人。

    害怕她出事儿,又希望她出事儿……

    燥热的火烧上心头,手上一用劲儿,原本就皱巴巴的纸张索性碎了。

    玉娇,你为什么要是玉家的孩子?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眼神陡然变得像刚淬了人血的剑,寂静无声中满是肃杀的意味,决心早已下定,皇家的优柔寡断,会将人送上绝路。

    既然信上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那就再写一封出格的信。

    百里元从案头取过一模一样的宣纸,提笔蘸墨,提笔就书。写好之后,微弱的烛光下,和原本信纸上的字,别无二致,内容却是大相径庭。

    “想办法将这封信暗中送到公主府上。”

    暗卫现身领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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