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捷报。

    建康的花都开了,才终于收到云洲传来的捷报,白思燃在章奏之中写得甚是委婉,但到底也将战事说了个清楚。其中备受争议的,无非是叶相域自京中带来的两位所谓大夫不知所踪,连带着云洲的那位主将的尸身也是不翼而飞。

    此事说大不大,白思燃却有意无意地在章奏中写着,云洲军中对此事议论纷纷,进而引得朝堂之上,对此事也是议论纷纷,质疑叶相域放过敌军主将的恶意揣度比比皆是,这战事即便平息,朝中争执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加之而后白思燃又一封加急奏报,说是与辅国将军就贺搂俘兵的处置争执不下,请女帝早下决断,更有不将此事推向风口浪尖,绝不肯罢休的意思在。

    付泠鸢将最近的这封奏报引燃,随手丢进手边的铜盆之中,权当没有收到这封加急奏报,他想要将此事闹大,总也要看自己接不接这话茬才行,总算他还算是体面人,没将这东西当做章奏呈上来,没直接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陛下这是做好了决断?”

    主将既在军中,云洲又在他的带领下赢了这样漂亮的一场仗,虽说损失惨重,可于云洲诸将而言,叶相域已然成了军中说一不二的存在,此事也并不如何要紧。沙场之上,如何处置战俘也并非只有厚待这样一条路,只要自己人心照不宣,那么这些战俘究竟是医不好还是被处置了,外人总也不会特别追究。

    “同日传来的几封密报之中,皆未提起此事,孤以为此事并无朝堂插手处置的必要。”

    云洲诸人并不将此事看得十分要紧,想来叶相域是有万全之策的,退上一步来说,北楚也不是没有处置战俘的先例,既留在自己手中是难以解决的祸患,倒不如全数处置了,也算是解了后顾之忧。更何况,贺搂人生性狡诈,并非守约之人。

    她看向下首悠哉饮茶的秦岸栖,便知晓他对此事的看法与叶相域是一样的。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请叶将军将贺搂主帅的尸身交出来。”他并不以为如何处置贺搂战俘是什么要紧事,但却以为敌军主将既然身死,可久无尸身运回建康才是最要紧的。

    边城战事延绵多年,今朝一战又损失颇重,即便是捷报传来,北楚上下也都需要用这最直接简单的法子振奋民心,而现下,叶相域却对此事闭口不言,实在算不上聪明。

    付泠鸢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思绪却飘到叶相域送来的密信之上,那皱皱巴巴的纸笺之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贺搂蹊乃随州人士。

    其中关节他不曾明言,这短短几字也能叫她将其中关系稍稍厘清,这位贺搂王子怕是叶惟域在贺搂氏安插的一只钉子。虽不知这是如何做到的,但至少也能说明叶惟域并非他们此前想的那般,因叶家覆灭一事投身贺搂,决议与北楚为敌。

    此战之后叶相域不同寻常的沉默,多少也算是证实了这一点,今次之战能胜,恐怕也少不了他兄长的帮扶。若是如此,叶惟域的曾投身贺搂军中的事便就更不能叫人知晓,这不但白费了叶惟域的一番苦心,也对叶家的声名有异,这并非他们想见着的结局。

    而至于祁妍与周珏两人,原本他们便是冲着叶惟域去的,如今人既然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去留自也算不上什么十分了不得,且值得追究的事。

    “二皇子的章奏中写得清楚,他是亲眼见着贺搂主将身死的,他及身边随侍军医都查看仔细了,绝不会又差池。”付屿渊现下对叶相域可算得上是言听计从,章奏之中多有回护,叶相域这些日子只顾着人打听贺搂的动向,想等着贺搂乱起来的时候领兵将人一网打尽。

    他是无暇顾及这些事,军中只留付屿渊与白思燃两人日日争锋相对,他却权当听不见一般,付泠鸢倒是觉得他这法子聪明得很,“既是如此,又何必非要将人运到京中来,待叶将军擒了武安王,将她押至建康岂不更好。”

    “这正是臣要说的。”秦岸栖有些不解女帝为何非要往云洲送去一位少君,若只是为了惩戒,那便不该给那军师之职,若当真是信任其运筹帷幄的本事,也不该将其的建议一一驳回,“陛下既起了这样的心思,便就该叫叶将军与白少君和睦共处才是,日日这般吵闹,怕是做不成什么事的。”

    贺搂那位小王子纵使能将贺搂搅得天翻地覆,最后总也是要云洲出手推上一把的,现下云洲军中自己都是一团乱麻,哪儿还能管得了旁的事。

    “辅国将军何时与白少君不和睦了?”付泠鸢笑着反问,“这不一直是二皇子与他争锋相对吗?”

    叶相域的聪明之处便在这里了,付泠鸢倒不担心云洲军中会出什么岔子,将白思燃送去云洲也只是为了应对叶惟域,如今要应对的人既然已经不在了,叫他替叶相域出谋划策也算是不错的选择。武安王身边的谋士多,想要擒住她不大容易,现下有了白思燃的帮扶,想来要轻松不少。

    “他们两位一向是知晓要以大局为重的,国公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她反过来宽慰了秦岸栖两句,随即才说道今日召他入宫的最要紧之事,“文官们对军务指指点点倒是无事,军中这些日子似乎也有些许不甚好听的话传出来。”

    “军中之人最为单纯,易叫有心之人蛊惑了,秦卿是在军中最说得上话的,应替孤安抚好将士们才是。”

    言官们对军务指手画脚并非什么稀罕事,他们吃得就是这样一碗饭,不论对错,只要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有些道理便好,这些话落在文官的耳朵里或许还要过上一遍,落在武将们的耳朵里,一两次或许没什么,次数多了便极其叫人蛊惑,而她最不希望这些手中握有实权的人为旁人左右。

    “是,这都是臣应当做的,陛下且安心便是。”

    朝政之事说完,付泠鸢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了一句,“你家长女的试晬宴似乎还未办?”

    即便是按着秦岸栖对外的说法,他那早产体弱的长女的试晬宴也早该办了,他迟迟没有透出口风,要么是压根不想叫旁人知晓,要么就是妻女的身子弱,尚未调养好。以他平日里表现出的对自家夫人的爱护,外人自然揣度是妻女的身子都不大好。

    其中究竟为何,付泠鸢自然是知晓的。素娘从前的身份尴尬,即便是换了身份,京中贵胄也未必认不出她来,秦岸栖未免爱妻遭受流言纷扰,倒也起过解甲归田的心思,想着离开京中两人总能不受束缚,只是被付泠鸢驳了回去。而后素娘又称自己生性不爱热闹,在府中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才是最好,秦岸栖这才一直对外宣称自家夫人身子不好,不能吹风见人。

    如今若是要宴请,孩子要出席不说,各府的夫人们来来往往,少不了也要去探望主母,与其这般到还不如将此事搁置。

    不等秦岸栖说话,她便示意忍冬将早早备好的各式金银白玉所制的应用之物捧上,“这些东西是比着三公主用过的那些备下的,银作局的人偷懒,孤这处要的又急,你且看看喜不喜欢。”

    比着三公主的例子备下的,那便是每件都逾了制的,秦岸栖连看也不看,只起身推辞,“承蒙陛下厚爱,臣先替小女谢过,只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

    “原本你成亲,你夫人也应当入宫受封的。”国公夫人的身上一直没有诰命,此事也叫朝中议论了好一阵子,外人揣度他们君臣不和,自然也是小动作不断。如今旧事重提,付泠鸢自也有自己的用意。

    “臣承陛下恩泽心愿得偿,如今更是没有什么旁的所求,只愿自己能为陛下分忧。”他依旧拱手垂眸,说得甚是恳切,这话是真心,听得也很是悦耳。

    付泠鸢含笑令他收下早早备好的这些东西,“未免外间疑心你我君臣失和,再闹出些小动作来,有些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给外人瞧瞧的。”

    “何况,那好歹是你国公府的嫡长女,怎能这般委屈她,回去热热闹闹地办上一场试晬宴,等着孤的封赏。”她说得这般明白,秦岸栖自是不能再推脱,只是素娘那处棘手,付泠鸢甚是贴心地吩咐一句,“你夫人一向身子弱,太过吵闹的地方不便于她修养,这宴请不出面也是无妨。”

    “出宫时也顺便带上一位御医,院正虽远在云洲,可御医院的那些也都算是圣手了,若有他们替你夫人诊治调养,想必不日便能身子康健。”

    这边是帮他连外人的嘴都堵上了,秦岸栖硬着头皮应下,“臣谢陛下关怀,只是府中宴请未免简陋,与臣交好的也只有武将,不知……”

    “你家千金的试晬,自是看你是如何做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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