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蛊。

    认了主的蛊虫分别找到宿主,自此宿主同伤共病同生共死,是之为双生。

    这样难得,又能够用来保命的蛊虫,会用在谁的身上显而易见,付泠鸢的脸色不佳,若是这般,她此前的计划就该作废了。

    原本叶相域对上汤将军尚有胜算,她对这整个衡阳王府,也不曾有过心软之意,对这般反叛之人,只有手腕果决狠辣,才能叫这世上的人知晓,什么是皇权天授,天命不可违。

    “即便被下了双生蛊,也未必没有……”

    “没有。”周珏说得斩钉截铁,如今这世上的苗人不少,苗疆也与北楚世代交好,细找上一找,也未必找不到会解蛊的人,只这双生蛊是个例外,这东西,从一开始被炼化出来,便就没有人解开过,即便是最初炼化这蛊的人,也不例外。

    屋子里陷入难以言喻的沉寂,若此事发生在去岁此刻,她定能毫不犹豫地舍弃叶相域。能为他兄长将来的安稳做出一点儿贡献,实在是他叶相域的荣耀,也是整个叶家的荣耀。而这样的荣耀,她清楚地知晓,叶相域很愿意担下。只是现下不同以往,她倒是做不到从前那样心狠。

    “殿下。”洪协镇站在屋外,没有付泠鸢的吩咐不敢进门回话,“的确是挖出了一条密道。”

    付泠鸢回过神来,即刻起身往外走,“你且一道来瞧一瞧。”

    ……

    地窖之中,司三划出的那块地方之下,的确是有一块能够活动的石板,约是因着时间紧,付屿宸着人将地窖地面之上覆盖了一层厚薄不均的泥土后,并没有太多时间将地面修正平齐踏实,这才叫他们挖得这样方便。

    掀开石板,混着尘土的冲鼻腥味铺面而来,此处的气流本就流通不快,加上这味道厚重,没有三两日,恐怕也是散不出去的。付泠鸢不自觉地蹙眉,却依旧向前进了两步。

    仅供一人通过的孔洞深幽得让人害怕,一眼看不见底的密道从来就是看着危险,走着更险,协镇司的人先行下去探路,好半晌这道口才出现了一点光亮。

    “既亮了灯,便就可以下了。”付泠鸢示意自己带来的人在此处小心守着,转身对另两人道,“下边不宽敞,我们三人一道,也是足够了。”

    洪协镇微微颔首,率先走了进去,周珏自也是不置可否,紧随其后,待付泠鸢走进其中,才觉出周身的寒气逼人,直站在此处都觉得骇人。

    不算狭窄的通道两边被挖出大小不一的许多孔洞,她隔着帕子轻沾了一下,上层的泥土尚且湿润,一瞧便是刚凿开没有多久的,孔洞里放着样式各异的陶罐,不用猜也知晓里面放的究竟是什么。

    洪协镇虽不知这是做什么用的,但也警惕得很,瞧着付泠鸢离着那些东西远远的,自己也往中间多挪了两步,“前边瞧着并不怎么宽敞,应当只是条通道,殿下可还要向前?”

    这处大约是这密道中唯一还算宽敞的地界,除去墙上那些放得齐整的陶罐,还堆放着不少木箱,方才他随手打开瞧了一瞧,里面也没余下什么,想来是从密道离开时全部带走了。

    “余下的事还是留给协镇司来做,本殿便不参合了。”她指着两边墙壁上的陶罐,“将这些东西搬至王府主院,小心一些,莫要随意打开也千万莫要摔坏了。”

    洪协镇诺诺应下,却没有多问一句,倒是周珏向她这处多看了两眼,付泠鸢未言一语,只示意他随着自己走到更方便说话的地处。

    整个王府如今都是岁洋的人,衡阳附近州府的人见了储君的手谕也陆续调人往此处赶,若是一切顺利,衡阳很快就会被朝廷接管,再无复起的可能,这王府,自然也是处处都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她随意找了一处稍有凉风之处,站定之后便直接开口道,“本殿觉得上回与军师的交易有些不妥。”

    见着周珏的神色如常,没有一点儿意外,她便知晓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如他这般会做交易的人,恐怕也正等着自己先开口,“那样的交换似乎对军师有些不公,不若这般,待你入京后,若是祁九姑娘愿意,本殿可许你们离开建康,随意去往北楚的任何地界。”

    周珏垂首想了好一会儿,这大概算得上是一个极大的让步,只要人离开的建康,朝廷多半也不会一直着人盯着他们的动向,届时天下太平,过上个一两年,日后便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况且,这也是两方都能接受的让步,倘若今日付泠鸢提出什么更诱惑的条件,他反而是不敢答应的。

    “在下需要替殿下做些什么?”

    那些被放进主院的陶罐大约是个威慑,王府之中的这么多主子,未必人人都知晓先衡阳王的身世,自然也并非人人都知晓什么蛊虫的,但老王妃一定对此事一清二楚,将那些东西搬到主院,只怕还有别的用处。

    “本殿到还从未见过受蛊虫驱使的人是什么样,自然是想要见识一番。”

    那样多的陶罐,其中定有尚未认主的成虫,周珏既与付屿宸的血脉相近,想叫这些蛊虫认主大约也不是什么难事,付屿宸手中既然捏着一个人质,她在衡阳,自然也要找上一个人质,否则岂不平白落于下风。

    “殿下的手腕非同一般,可见民间传闻也并不可全信。”

    民间百姓都快要将她传成百年难遇的惊世明君了,自然,这样的说法多半是从云洲传出的,加之她这些日子在寒门学子之中的口碑实在不错,有这样的名声也并不奇怪。只是周珏这话说得讥讽,虽是事实,可总叫人听着不大舒服。

    衡阳王府这一脉实在是惹人厌烦,今次若不能斩草除根,日后事情只会变得越发棘手,更何况,云州城外,还有贺搂正在虎视眈眈。算着日子,贺搂的乱象也快平息了,留给她的时日实在不多。

    “本殿的手腕如何,与军师实在没有什么干系,你只需,按吩咐做事便好。”

    “是,在下一定听殿下的吩咐行事。”

    ……

    主院廊下被密密麻麻地排满了陶罐,老王妃神色不变,瞧着便是知晓那里边究竟是放了什么的。

    见着付泠鸢领着周珏前来之时,她那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不大自然的惊诧。衡阳被付泠鸢掌控,他这个军师出现在何处都不应当出现在自己面前,尤其是现下这种满院子都是蛊虫的时候。

    当初为了将他从云洲请来,用了不少法子,最后才借着祁妍的光将人请来,至衡阳后,她自认王府对他及祁妍都厚待到了令人不解的地步,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能将自己的忠诚,分一丁半点给衡阳王府。

    “皇太女放着这样多的东西,不知有何用意?”她站在那一排陶罐之后,离着也是极远,这些东西她虽知晓可到底也还有些顾虑,日常放这些东西的地方她也从不踏足,现下骤然看见,少不了汗毛伫立。

    见着她似乎有些怕,付泠鸢的半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这本就是一次试探,而试探的结果很叫人满意。

    “从王府里挖出来的东西,协镇司的人不敢擅专,便只能送到老王妃这处暂存。”她拿起其中一只,跨过这些陶罐便走向老王妃,“不知里面是些什么,老王妃可愿为本殿解惑?”

    说着便要陶罐上盖着的,用绸布包裹的软木盖拿开。

    “别开。”老王妃骤然呵斥出声,见着她的动作停滞,才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解释,“这都是老王爷留下的东西,至于其中究竟是什么,整个王府无人知晓。”

    老王妃将目光从陶罐转至周珏的脸上,“皇太女将外男带至王府内院,实在有些不妥,不知可否将这位先请出去。”

    “这位?”付泠鸢转身去看周珏,面上的笑意不减,“这可不大成,本殿独自一人在这王府里等消息,总该有个陪着解闷的,既然老王妃不知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这位时常出入王府,颇受老王爷信重的军师或许会知晓。”

    “这消息要紧得很,老王妃大约也是想知晓的,既如此,本殿便不必再走上一回了。”她寻了个下首的位置坐着,将陶罐捧在手中,没有一点儿放下的意思,“老王妃也坐下罢,本殿等着的消息也该有一会儿才能送到。”

    老王妃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听她说那消息是自己想知晓的,便大略猜到或许是与付屿宸有关,如今她在别人手中,外间的消息一点儿也打听不到,自然只能听着付泠鸢的吩咐做事。她毫不客气地走上主位,缓缓坐下去。

    “周军师来给我们说说罢。”她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等着周珏小心接了才又道,“说说这里面分别都是些什么蛊,又有多少能为你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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