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蓬莱仙境的凌峰崖上。

    一位绯色长裙的女子正怒腾腾的对峙着一位白衣少女,手中握着牛皮软鞭。

    “柳初初!你跑来这么做什么?莫不是又想勾引寒轩?”红裙女子上前逼近厉声呵斥。

    柳初初蹙了蹙眉,环顾了四周没有别人,心中一阵害怕,鼓着勇气回道:“叶轻梧,你不要趁着柳寒轩不在,就欺人太甚!我好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

    叶轻梧见眼前少女一身烟罗白锦裙坠地,白丝飘花带束着涓瀑般的乌发,一副弱柳扶风的娇弱模样。

    她不禁怒从中来,压抑着火气嘲讽道:“实话告诉你,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你不过是他在妖市上捡来的狐妖,他娶你也不过是为了你的琉璃心。”

    这句话撞得柳初初的胸口狠狠地疼了一下,如炙火灼烧,她下意识捂住胸口,胸腔之中空空如也,只有微薄的灵力封闭着伤口。

    那颗心是柳寒轩亲手掏的。

    “寒轩他这么做必定有苦衷。”柳初初眼中流露出慌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颤了颤,她心里清楚叶轻梧说的是真的,但她不想示弱。

    “你何必自欺欺人,他掏你的心,是为了救我,他最爱的人也是我。”叶轻梧的眼中尽是得意与轻蔑。

    这几句话正生生戳着柳初初的痛处,像是亲手撕开她的伤口,她锁紧眉头,眼中浮起水雾,眼底盛着薄怒:“你胡说!寒轩他是爱我的,他在这合欢树下许过要与我一生一世。”

    叶轻梧见她被激起恼意,气焰更盛,勾起嘴角,抖了抖手中的软鞭:“寒轩仁厚,收了你这贱妖在蓬莱修行,你却妄想染指于他。妖孽邪性难改,都该诛杀!今天我就让你好好尝尝我索魂鞭的滋味。”

    “啪”的一声清响,一记狰狞的鞭痕印在少女白皙无暇的脸上,如白雪玉璧上一道惊悚的伤痕,那软鞭上有倒刺,划烂了血肉,犹如毒火灼烧般的疼痛。

    鞭子的冲击让柳初初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碎石纷纷掉落,身后是百丈悬崖。

    “这一鞭,是毁了你这张令我恶心的脸,让你休想再勾引掌门,行这不伦之恋。”叶轻梧杏眼圆睁训斥道。

    柳初初背靠在身后的合欢树上,艰难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眼中含泪,恨恨的盯着眼前嚣张跋扈的女人,身子却不争气的动弹不得。

    鲜血从脸颊的伤口滚落,明晃晃的血光红得扎眼,血珠滴滴落在白裙上,绽开朵朵红梅,银白色的牡丹花样被染红,怒意盛开,妖艳万分。

    又是一记响鞭,重重打在少女的胸前,胸腔之中传来撕裂的刺痛,胸前豁然浸染开一片醒目的鲜红,那形状如幽冥川畔怒放的曼珠沙华,向四周蔓延开来。

    柳初初痛得脸色煞白,嘴角渗出血来,她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斜着眼睨着叶轻梧,眼尾发红,她恨这无用的躯体,挪不动半步躲闪,只能硬生生受着这顿毒鞭。

    “这一鞭,是让你记得谁才是这玉倾宫的正主。柳寒轩的妻子永远,也只能是我!”叶轻梧那一双杏眼中腾起恨意。

    第三记鞭鸣响起,抽在少女的双腿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尖锐毒辣的疼痛让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这一鞭,是让你警醒自己下贱狐妖的身份,我和寒轩这样的正道中人,最痛恨的就是妖孽,莫以为你在我蓬莱修行了几年,就妄想自己也能飞升成仙!你做梦!今天我就要替仙门荡除妖邪!”叶轻梧眼中起了杀心。

    下一鞭,她要打得这只狐妖魂飞魄散。

    柳初初觉得周身逐渐变得冰冷,空气透着森森沁骨的寒,叶轻梧的话渐渐听不清,她看见叶轻梧挥鞭,她无处可逃。

    世界安静的听不到风声,束发的白丝飘花带浸满了鲜红,松脱开那一瀑乌发,随风狂舞。

    柳寒轩,我恨你!

    泪眼朦胧之中她似乎看到了柳寒轩伸手向她奔来,她再也无力支撑,眼前一黑,软软的身子向后倒去,坠落山崖。

    一滴血泪落在了合欢树上,隐隐发光。

    “上神,您醒啦。”眼前的光亮刺痛了少女的眼睛,那个梦既真实又模糊,她的眼角濡湿,还噙着未干的眼泪。

    胸口隐隐作痛,少女伸手一摸,里面空空洞洞。

    “这是哪里?我轮回了?”少女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宫娥,心中浮起一丝困惑。

    “白泽上神,您不记得了?这是您的寝殿昆仑宫,您已历完情劫回归神位了,天帝现已下令敕封您为上神。”宫娥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我竟然回来了?“白泽看着自己的一双纤纤细手,又扭头看了看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那双如海般深遂的蓝色眼眸中露出讶异。

    回忆起那日,她还是瑞神白泽,她正帮着忙于凡人姻缘的月神,浇那掌握着世间机缘的合欢神树。

    站在云端低头见一位白衣凡人少年濒临垂死。

    少年那张精致的脸上尽是血痕,他奄奄一息,倒在路边,一群妖怪围着他商议着如何瓜分他的□□。

    妖邪在眼皮子底下作祟,自己作为神明怎么能见死不救?

    她放下手中浇水的玉露瓶,挡在少年面前。对着一帮妖怪使了一个念生咒,只见铺天一道莹光巨网洒下,将那帮邪祟一兜网住,收进腰间携带的红色云纹锦囊中。

    少年气若游丝,她留下一缕神泽,助那少年度过难关。

    当她收拾完那帮妖邪回来时,玉露瓶早将树园漫了。

    娇贵的合欢神树受不住这大漫灌,活活被浇死,合欢神树死,凡尘世间机缘尽断,命数错乱。

    天帝勃然大怒,命她去凡尘应劫,找回枯死的合欢神树回春之法,将她从坠神台投下,不留一丝情面。

    “上神,上神。”宫娥见她正出神,轻轻唤了唤。

    白泽从回忆中被拉了回来:“何事?”

    “天帝御令,若是上神苏醒,还需尽快到神殿觐见,婢子来替上神梳洗。”宫娥欠着身子,恭敬说道,说罢去取来面圣的祥云万兽神袍与玉金冠。

    白泽看着镜中的自己冠上神袍,英姿丰茂,再无半点凡人柳初初的病柔羸弱,那一世经历恍若梦境,只有胸腔中丢失的心,时刻提醒着她这一切真实的发生过。

    宝灵神殿是天帝处理政务,宴请宾客的地方,白泽一袭盛装面见天帝。

    天帝立在高台之上,负手而立:“你那凡尘转世的柳初初,临死前那一滴血泪落在了合欢树上,世间合欢树皆与神域合欢神树相连,传送着世间机缘。这滴应命的血泪让枯死的合欢神树吸收,神树回春,现已发芽。凡尘世间的机缘命数也都陆续回到正轨,只是……”

    他面色复杂凝重,白泽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只是你的神心遗落凡尘,凡人得此心者,难以驾驭神力,必将为祸世间,劫难四起。你还需想办法寻回。”天帝顿了顿,继续说道:“三日后,孤将宴请仙神两界庆贺你重归神位,你且见见新登仙籍的几十位仙君,挑选一位去你昆仑宫修习。”

    “是。”白泽躬身领命,心中暗自思忖如何寻回神心。

    蓬莱仙门,一位身着白裙的玲珑女子出现在掌门寝宫玉倾宫前。

    蓬莱春意最盛,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少女的面庞,绢瀑般的乌丝垂顺身后,深蓝色的眸子晶莹剔透,倒影出眼前的园景。

    走在原本熟悉的园林楼阁之中,点点滴滴的记忆浮上心头,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凌峰崖。

    崖边的合欢树还在,已经一扫光秃秃的模样,抽出繁茂的椭圆形的叶子,枝桠在微风中飘荡。

    凡尘一世,柳初初便是在这里含恨坠落山崖。

    合欢树旁立有一坟冢,碑位上刻着“爱妻柳初初之墓”。

    “爱妻?”白泽觉得好笑。

    她想起她在凡尘那一世,降生为一只法力低微的小狐妖,被猎人的捕兽夹所伤,放在妖市售卖。

    一双莹莹玉手将它从笼中抱出,那指尖夹着淡淡百合子的香味。

    那人一身月牙白锦袍,他生得好看,一双深眸,鼻子英秀,眉宇之间正气凛然,根骨端庄,羊脂玉簪将头发高高束起,显得愈发英姿俊朗。

    他皱皱眉:“这只狐狸后腿捕兽夹的伤如此严重,恐怕活不了几日,你得降降价。”

    他将它带回仙门,取名“柳初初”。

    只因他俗家姓柳,而初次相见,便觉得这只狐狸颇有机缘,便赐了名字叫“初初”。

    那男人是蓬莱仙门的修真者,俗名柳寒轩,仙门中的弟子都称他为“掌门师尊”。

    蓬莱仙灵充沛,确实是修行的好地方,岛上灵草妙药,柳初初吃了不少。

    柳寒轩每日都用自己的灵力滋养她,教她仙术秘法,喂给她灵丹妙药,并时刻将她带在身旁,抱在怀中,同屋共眠,日日相伴。

    蓬莱仙门上上下下,都知道掌门师尊捡了一只杂毛狐狸回来。

    小狐妖神禀天赋,灵资过人,只是短短数年,便修炼成人形。

    当幻作人形的少女缓缓睁眼的那一刻,柳寒轩看得失了神,他那一双玉手,指尖纤长,抚上了少女的脸庞,百合子的香味若有若无。

    “初初。”他轻声唤道。

    “掌门师尊。”柳初初唇轻启,缓缓的吐出四个字,那声音脆脆生生,如金玉相击。

    柳寒轩的眼神动了动,蓦然间,眼中那一汪深潭泛起了涟漪。

    这张脸明眸皓齿,杏眼柳眉,算是标致的美人儿,一汪琥珀色的眸子像极了棕色晶糖,透着诱人的甜味儿。

    幻化人形后,她便开始与门派中的众弟子一同学习修真法门,弟子们都唤她“小师妹”。

    她依旧日日陪伴在掌门师尊旁侧,伺候他起居饮食,外人看来她是柳寒轩最疼爱的小徒儿柳初初。

    这一切的美好却如同梦幻泡影般脆弱不堪,而柳寒轩则亲手戳破了它。

    白泽正想的出神。

    “小师妹?是你吗?”颤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似曾相识,将白泽从回忆中拉回。

    白泽转过身,那男子一身石青色袍子,身材颀长,浓眉星眸,腮有络须。

    “啊,神女恕罪,是我认错人了。”男子见白泽转过身,眉间神泽四溢,自知认错了人,慌忙躬身道歉。

    只见着少女润白娇俏的脸庞,盈盈一双深蓝色的眼眸,眉眼之间凝做清霜,隐隐之间透着圣洁。

    虽然身形神态相似,但眼前之人已显神性,必定不是那天真烂漫的狐妖小师妹柳初初。

    “你为何唤我小师妹,你又是谁?”白泽脸上露出困惑,在蓬莱生活了数年,眼前人她实在没有印象。

    “在下顾鸣逸,是蓬莱掌门。神女身姿与在下的小师妹柳初初相似,一时间错认。还请神女勿怪。”顾鸣逸解释道。

    原来是柳初初的大师兄顾鸣逸,白泽恍然大悟。

    天上一日,人间一载,即便仙门尽是修真者,岁月依旧在他们脸上留下了痕迹,当初的青年已长成中年,白泽自然没有一时间认出。

    “多年前小师妹从此处坠崖,尸骨全无,师尊在此立了一方衣冠冢以寄思念。但我们师兄弟都不信她已玉殒,小师妹是我们当中天资最佳的弟子,灵力精进,这凌峰崖落下,于她而言,应不致死。刚误将神女错认,还请恕罪。”顾鸣逸继续解释。

    “她为何坠崖?”白泽明知顾问,但她此时更想要知道神心的下落。

    “门中小师叔与小师妹发生了一些争执,被逼到悬崖,失足落下。小师叔是蓬莱第二十三代掌门的独女,性子顽泼,门中长老宠爱,都任由着她性子胡来,只是没想到酿成如此悲剧。”顾鸣逸眼中皆是遗憾。

    “那人逼无辜之人坠崖,门中未有惩处吗?她现在又在哪里?”白泽按捺住心底腾起的恨意问道,那是柳初初的余恨。

    “师尊当时只是罚她在后山面壁数月,并无其他惩处。我曾带着师兄弟们多次下谷寻找小师妹的遗体,她屡次阻拦,便与她生出许多矛盾,待我接手掌门之位后,她便独自离开了蓬莱,无人知其去处。”顾鸣逸坦诚地答道,但心中又觉得奇怪,神女为何对此事这样关心。

    听闻叶轻梧已离开蓬莱,白泽心中五味杂陈,想通过蓬莱找到叶轻梧的这条线索已经断了,还得另想他法。

    白泽想到,还在凡尘时,门中师兄弟都待她极好,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这师兄妹的情谊竟然比跟柳寒轩的夫妻情谊还要重,真是悲哀。

    白泽心中浮起诸多感慨,如今蓬莱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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