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归位,神树重生,白泽被敕封上神,天帝大宴宾客,仙界神域普天同庆。

    各界神仙纷纷前来道贺,就连不知名的散仙也受到邀请,这次的宴会不仅仅是庆贺白泽荣升上神之位,同时也是十二宫上神挑选新晋仙君到自家宫中修习的机会。

    能得到上神的亲自指点,是所有新晋仙君都梦寐以求的事。

    “听说,新登仙籍的紫宸仙君风姿盛茂,俊美非凡,是本届新晋仙君中的佼佼者,不知道会被哪宫的上神选中。”神殿外,紫槿仙子身着一身紫纱仙裙,头戴银簪,与其他仙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可我听说,他本来仙缘极好,可直接飞升为上仙,奈何在凡尘做了一些折损道心的事,最后只勉强得了一个主管东海的低阶小仙君。”牡丹仙子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神秘。

    “那有什么关系,他要是能入十二宫,得到上神指点,修习一年半载,想要荣升上仙,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到时候我便让我父君替我去提亲。”屏翳神君的小女着了一身浅蓝色流云裙,面色含羞的说道。

    见白泽从她们身旁经过,她们立马噤了声。

    白泽在心里不由得嘀咕:“不知这仙君长得什么样?让众多仙子这样心神涤荡。”

    “白泽上神,入殿!”白泽正想着,便传唤入殿。

    白泽一袭盛装入殿,银白色的兽纹祥云广袖袍,腰束着胭红流苏垂绦腰带,头上束着白玉神冠,丰姿勃发,神泽四溢。

    百雀鸾鸟绕柱齐飞,万兽俯首跪地齐鸣,落脚之处,百花齐放,一双兽纹锦缎流云鞋踏出一条□□入殿。

    白泽向天帝款款施礼,目光环扫了一遍已落座的众神仙,心想不知座下哪位是俊美非凡的紫宸仙君。

    当她的目光落在大殿不起眼的一角时,不由得身形一僵。

    她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人此刻也在注视她,一双漆如点墨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白泽,那道目光清泠泠如皓月浮空,青霜坠地,但照在她身上却如炎火般灼人难耐。

    她慌忙移开了目光,转身寻到自己的位子落座。

    但只是这匆匆一瞥,白泽那潭自以为沉寂的死水,已荡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目光游离在跳舞的仙娥,英俊的神君,绕梁齐飞的鸾鸟身上,唯独不去看他,但那道目光犹如一条火蛇,在她身上游移,炙热到她的耳尖至腮侧泛起微微红晕。

    几十杯仙酿下肚,白泽眼上已笼了一层醉意,脸上的微晕潮红早已融为一体。

    一众新晋仙君逐一前来拜会,白泽心思并不在他们身上,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直到宴会最后,坐在角落的那人才施施然起身,径直向白泽走了过来。

    “小仙见过白泽上神。”他躬身施礼,一身月牙白的锦缎袍,一枚蓊蔚洇润的玉佩饰在腰间。

    “你是?”白泽并未起身,借着醉意装傻。

    “小仙柳寒轩,仙号紫宸。”他恭恭敬敬地垂手立着,眉眼柔顺,温润如轻烟白玉。

    她闭上眼,敛了酒气,神色清冷,抬眼问道:“你便是他们所说的新登仙籍,主管东海的低阶仙君?”

    白泽故意将低阶仙君说了出来,她心中来气,想要借机羞辱一番柳寒轩。

    果然,柳寒轩脸色红了又白,低低的回应道:“正是。”

    “听闻你仙缘极好,本可以飞升上仙,为何最后只成了一介低阶仙君?”白泽嘴角勾起,露出讥诮的神情,将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捻来,一心想为难他。

    “在下曾陷痴妄,为了一己执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迷了道心,误了仙缘。”柳寒轩低低的回答道。

    他深深望了白泽一眼,眼中裹缠着困惑和试探,眼前的上神与柳初初神貌竟然如此相似,但她是上古真神,而初初只是修为微弱的狐妖。

    随即他又垂下眼,那双乌漆剔透的眼眸暗了暗,鸦羽长睫微微颤动。

    这句话,让白泽端着酒杯的手指猛得颤抖,洒出几滴酒来。

    两人的凡尘的回忆此刻皆如潮水涌来。

    蓬莱的小师妹柳初初要嫁与掌门师尊柳寒轩,众仙门道贺。

    新娘凤冠霞帔,曳曳红妆十里,新房之中,红烛跳动,也如少女怀春的内心。

    柳寒轩身上带了一点酒气,但他并无醉意,坐到新床边,手持玉如意缓缓挑起喜帕。

    那喜帕上的金丝并蒂莲花是柳初初亲手所绣,还沾染了她的指尖血。

    少女缓缓抬起眼,眼中烛光跳动,红唇皓齿,娇媚动人。

    他缓缓靠近,纤长的手指抚摸着少女的眉眼,滑过白瓷般的脸庞,摩挲着柔唇,如同在抚摸一件他珍藏多年的秘宝。

    少女如糯糯白雪般的脸上透出了红,“寒轩。”这是柳初初第一次尝试叫他的名字,那双蜜棕色的眸子里荡起了一汪秋波。

    柔唇相接,他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少女的唇瓣,低低的回应着,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织。

    柳寒轩纤长的指尖划过少女的胸前,微微抖了抖,犹豫不决,眼底拂过一番挣扎。

    前掌门临终前的托孤的话语又回荡在他脑海中,“你若是想要报答我的再造之恩,便取那九窍琉璃心,救我孤女轻梧,当初轻梧为救你回蓬莱,耗尽修为,心脉俱损,你莫要负她。”

    从初次见面,柳寒轩便一眼相中了柳初初这只狐妖,虽是妖体,却有一颗难得的玲珑胎心,这是培育九窍琉璃心极好的容器,需要日日灵力草药滋养,再让其经历尘世的至真至纯的爱恨恩怨喜怒哀忧悲九种情欲。

    九种情欲分别对应琉璃心的九窍,他将她从妖市买回来,锁在蓬莱,放在眼皮下看管,柳初初的这颗玲珑胎心在柳寒轩的精心调教下已开七窍,七窍已开,只差情仇二窍。

    叶轻梧终究抵不过心脉损毁,香消玉殒,她的残魂连同躯体被冻在玄冰窟中,以延迟魂魄的消散,在玄冰窟中的几年里,叶轻梧仅存的最后一缕残魂即将消散。

    长老们急了,叶轻梧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们纷纷向柳寒轩施压,让他尽快养出九窍琉璃心。

    柳寒轩再无时间拖延,思忖良久,他决定放手一搏,他自知柳初初对他心有好感,便设计让她爱上自己。在新婚之夜,掏出这颗琉璃心,换与叶轻梧。

    大婚当日的极致爱欲便是开的这第八窍,而这爱极之时的掏心之痛带来的仇恨则是第九窍。

    他苦苦等了这么多年,精心养了这么多年,牺牲的只是区区一只妖狐,摒除妖孽也本是正道之义,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但,为什么他心底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柳寒轩缓缓闭上眼,长睫颤颤,仿佛做出了重大的决定。

    “初初,对不起,把心给我吧。”他在柳初初的耳边低声说道,那声音像山峦间的轻岚,肆意扫弄着少女的心弦。

    “嗯?”少女娇哼,抬起眼,眼中澄澄。

    柳寒轩没有回答,他屈起修长的指节,少女胸腔之中那一颗心在刚刚那一吻时,已开了八窍,扑通扑通的跳着,纯明无暇,无垢无尘,只差最后一窍便可成为九窍琉璃心。

    突然间,那一双莹莹玉手猛然没入少女的胸腔之中,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身下少女身体一软,痛得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眼中满是震惊:“柳寒轩,你……”

    “初初,我要用你这颗心去救轻梧。”柳寒轩不忍再直视少女那双小兽一般的眼睛,他将目光撇到一旁,没入胸腔的手狠狠的拽了一把那颗柔嫩的心脏。

    柳初初眉头紧皱起,脸色苍白,艰难地吐出字来:“……为什么?你不是爱我吗?你为何要取我性命?你不是在合欢树下祈愿说愿与我一生一世吗?都是假的吗?”

    她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但是,就算是临死前,她也要问个清楚,她不想不明不白的命丧于此。

    “既然你想要答案,我便告诉你。”柳寒轩转过目光,对上少女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眸,冷冰冰地说道。

    “你身为狐妖轻贱性恶,本与正道无缘。我从妖市买你回来,收留你在蓬莱,与你成亲,都只是为了伺机取你这颗琉璃心,待它成熟之际,救我轻梧师妹。她与我才本该是神仙眷侣,而你对我来说,自始至终不过是养这颗琉璃心的容器罢了。”一字一句都像千根银针,扎在柳初初的胸口,那生生的疼痛竟然比心脉撕裂更甚。

    那瞬间,她终于明白他对她过往种种的情意不过是一场阴谋,从始至终柳寒轩都未曾爱过她。

    失望,愤怒纠缠着巨大的恨意涌上心头,少女眼中原有的光破碎了一地,琉璃心上,九窍初成。

    柳寒轩见时机成熟,硬生生一把将其拽出,他的手中,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血污之下,流光旖丽,华彩生辉。

    心有九窍,净若琉璃,可使白骨生肌,得道飞升。

    少女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鲜血从她口中流了出来,雪色的肌肤白得晃眼,那一缕热血红得刺目。

    “你若想恨我便恨我,但你是我的新婚妻子,外人多有议论,为了蓬莱的名声,我不会让你马上死的。”柳寒轩用灵力封住了少女胸腔赫然醒目的伤口,冷冰冰扔下一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别走……”少女艰难地伸出手想去抓住他,却连喜袍离去的衣摆都未触到。

    红烛跳跃,喜帕落地,鲜血和喜服融为一色。

    白泽从回忆中拉回,看着眼前的柳寒轩,柳初初余留的无边恨意冉冉腾起,蓝色眼眸结满霜冰。

    这便是她神心丢失的因,而这结下因缘的人,此时就在她眼前。

    “既然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这劫雷居然没有劈死你,竟然还让你飞升,真是天道无眼!”她的眼底如淬寒茫,不怒自威,这偷心贼人理应不得好死。

    白泽的威压如千斤石锤重重的压在柳寒轩的身上,他踉跄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撑住地面。

    他垂着头,来自神明的威压逼得他涨红了脸,似乎下一秒他将如同一只蝼蚁般被碾死。

    不远处的神明与仙君皆将目光投了过来。

    “紫宸仙君好福分,竟然能被白泽上神看中,这直接就拜入宫中了。”一位仙君醋意盎然地说道。

    “紫宸仙君好主动,竟然直接跪拜在白泽上神面前,机会果然是需要自己争取。”另一位仙君羡艳道,他已经被几位上神拒绝,心中懊恼。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紫宸仙君却能屈能伸,赢得拜入上神宫中的机会,实在是大丈夫所行。”又一位仙君感叹道。

    柳寒轩此时被压得喘不过气,也不顾众人的目光:“请上神息怒,紫宸愚钝,不知何处惹怒了上神。”

    白泽拂了拂衣袖示意他闭嘴,她已不再是娇软柔弱的一心爱着掌门师尊柳寒轩的狐妖柳初初,她如今是上神白泽!

    “起来吧,初次见面,不必行此大礼,我只是试探你一二,你根骨奇佳,道心坚韧,以后你就在我昆仑宫里修习。”白泽敛了威压,垂下眼眸,口气淡淡地说道,心中早已盘算好如何整治柳寒轩,或许他会成为寻回神心的新的线索。

    千斤重的威压从柳寒轩的身上卸去,他终于能喘上一口气,缓缓从地上起身。

    这上神的试炼果然与寻常不同,柳寒轩暗自想到,心中又一阵欢喜,能入上神宫中修习,便意味着他能在不久后的仙阶试炼中更有优势。

    他且不知这只是一切命运的开始。

    他又抬起眼偷偷看了一眼白泽,心中又一阵叹息,世间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人。若不是那一记威压和冰冷的呵斥打醒了他,他险些以为面前的上古真神,是那被他掏了心,已葬身谷底的狐妖柳初初。

    柳寒轩的眼神暗下,眸中漆黑如晦,于柳初初,他心中有愧。

    在众人羡艳和嫉妒的目光中,柳寒轩跟在白泽身后,入住昆仑宫修习。

    柳寒轩被安排在偏殿住下,虽说是偏殿,但其间亭台楼宇皆为金玉雕琢,奇珍异宝,神泽丰灵,胜却蓬莱无数。

    一大早,白泽推开房门就撞见了柳寒轩,他一身靛蓝广袖浮云仙袍,立在桃花树下,桃花飘洒如粉蝶翩跹起舞,带着莹莹的流光,落了他一身。

    依旧是那遗世独立,不染纤尘的模样。

    他似乎等候多时。

    柳寒轩躬身行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婉娩说道:“初入昆仑宫,不知每日是否有什么要行的规矩,还请上神指点。”

    “规矩?”白泽一挑眉,见柳寒轩一板一眼认真的模样,又生出戏耍之意。

    “我诺大的昆仑宫,规矩自然是有的,你且记好,每日卯时需至你的东海辖区巡游一番,广布仙泽。来回路上至汤池谷,取那花瓣上的第一道清霜与朝露酿做百花露,再至神阳峰取一缕晨风装在风囊之中。”白泽开始掰着指头提出要求。

    柳寒轩则一一记下。

    随即她又补充到:“我曾在蓬莱布泽,有幸尝过那边的美食,印象深刻。便再顺便替我带一尾蓬莱镇上卖的的红鲷,要细细切做薄片,放上姜醋。辰时前准备上唤我早食,同时与我仔细讲解一番你的见闻与布泽。”

    “上神,还吃蓬莱的红鲷?”柳寒轩觉得困惑,神明吸风吮露他倒是理解,只是从未听过要食凡物。

    “有何不可,如若不这样,如何监督你布泽有没有偷懒。若是红鲷不新鲜,我定然要拿你问责。”白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柳寒轩心中虽然觉得奇怪这二者间全无关系,但也不敢多问,也就半信半疑的应下了。

    “那敢问上神,平日修习如何安排呢?”柳寒轩又问道,这也是决定他能否通过仙阶考核,提升到上仙的主要部分。

    白泽一挥手,池边的花亭,凭空出现一个檀木案几和一个草编蒲团,案几上放着两卷厚厚的绸缎卷轴和笔墨。

    “这是我所著的妖怪图,全书共二十四卷,共记载了六万七千六百九十二种的妖魔精怪。书中记载了这些精怪的画像,栖地,习性,出现时的征兆与避祸的方法。要广布仙泽消除邪祟,需要先了解天下精怪。”白泽弯起嘴角,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是第一卷,誊抄好了同我说,我检查后,再给你第二卷,以免乱了顺序。”她笑眼盈盈,美目中透着狡黠。

    既然天帝要她指导仙君修习,她也不能乱了规矩,该教的自然是要毫无保留。

    “早已听闻白泽妖怪图名动天下,今日能得全书借阅誊写,紫宸感念不尽。”柳寒轩躬身施礼,一双墨瞳中盛满感激之情,不像有假。

    这人当真喜欢抄书?白泽笑容一凝,那点镜花水月的盈盈笑意,顷刻间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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