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徐徐风中悄悄降临。
叶年年看着身边的变了样的言书回，有点晃神。
半柱香前，他们在深巷里破败的院落里再遇到山都，得知鬼市收妖的地牢竟与叶家人有关系。
“你没有听错？真的是’叶家’？”叶年年迫不及待问道，心蹦蹦直跳。
自打进入殷氏的地界，发生的事处处都透着古怪，如今连叶家也扯进去了。叶乘风从没有提过叶家和殷氏有什么关系，就连上次在黑山镇与殷氏兄弟遇上，也是剑拔弩张不相往来的状态。
山都被关着的时候，叶乘风和东方君由还和他们在一起，所以那地牢里说的叶家人，也不会是早他们一步进城的叶乘风二人。那这个所谓的叶家人，会是杀害阿爹阿娘的那个叶家人吗？
“反正就是这么说的。”山都有点诧异叶年年的反应，只感觉她甚为着紧，心里欢呼，自己果然还是有点用处，这样他们更可能带上他去闯闯那个鬼市了。
果不其然，言书回道：“那看来有必要见识见识这个鬼市背后的人了。”
山都一喜，道：“我们要不要等等那个狼兄弟，一起捣了这个欺我妖族的鬼市！”
叶年年却没应他，眉头紧锁，似在思索什么。
而后，她一脸严肃，开口道：“不等了，你把我卖了吧。”
山都的脑袋瓜显然理解不来这句话的意思，此刻瞪大眼睛，看着叶年年，觉得她这莫不是傻了。
他又看看言书回。这人周身气质莫名，先前在灵山被下山的喜悦冲昏了头，没有察觉，这一路下来，他却觉得他高深莫测。
言书回此刻没有惊讶，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点头道：“确实不好打草惊蛇。”
他们在说什么，山都没明白，只觉得他们俩之间的默契，好像挺熟悉的。啊呸！不就跟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之间差不多吗？
叶年年向言书回道：“就这么办？书回兄，你不好混进去，只能麻烦你去接应下沧何他们，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了。”
言书回对上她坚定晶亮的眼睛，不容置疑道：“我自是与你同去的。”
叶年年疑道：“那你来卖了我？”
她指指山都，道：“他的同伴怎么办？”
言书回淡淡道：“生死有命。”
山都就差“呜哇”一声哭出来，泪眼婆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殷切地看着叶年年，仿佛叶年年就是他的希望，搅得叶年年有点心软。
“书回兄，就算是你卖了我，终归还是我一个进去那地牢的，不如让他拿我去换同伴，你去通知沧何，顺便看看大哥何处去了。待事情有了眉目，再来救我？我自是会先保护好自己的。”
她虽然说的轻松，也知道自己有点不自量力，但是“叶家人”的诱惑力太大，她怎么也要拼上全力，去探探虚实。现下只有她一个妖，不是她去，又能是谁去。
言书回道：“无妨，让它去找沧何说便可，我与你一道，有个照应。”
说着，拿出那个熟悉的小匣子。他打开向下一翻，像抖掉灰尘一样，抖了抖。
附过叶年年身的那个穷鬼从小小的匣子里落下来，渐渐变大，直接掉到地上，摔了个五体投地。
“我同你做个交易，”言书回冷冷向穷鬼道，“要是你答应，就放了你。”
穷鬼摔得眼冒金星，一时间摸不清情况，只听言书回说要放了它，连连说好。
言书回道：“我要你附身在我身上。”
这话一出，连叶年年都觉得过分。她还记得她被穷鬼附身那会，同行几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影响。只有言书回，穷鬼根本不敢近他身，更别说是附身了。
穷鬼站定在地上，脸皮也要耸拉到地上，极力忽视山都好奇的眼神，闹心道：“不想放就直说，何必专程来调戏我。”
言书回道：“你只需尝试附身，我会帮你，哪怕一秒也可以，你便自由了。”
……
世上哪有人主动要求一个穷鬼附身的呢？然而此刻身边成功变了模样的言书回就是这样刚刚被穷鬼附过身。
叶年年看不懂他繁复的手决，听不懂那些低沉诵咒，也不知道为什么穷鬼附过身的他为什么周身气质大变样。
他的模样还是原先的模样，只是再不是原来谪仙般出尘不染。他温和淡漠的眼神变得阴郁而幽暗，冰冷冷地透露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邪魅，仿佛他一抬眼，世间万物都该臣服于他脚下。
与此相应的，他周身盈盈缭绕一种不同寻常的妖气，但若不细细辨认，也只会让它消散在徐徐的风里，在晦朔的夜里。
分明是同一个人，也分明不是同一个人。
而穷鬼，在它沾上言书回的那一刻，便被狠狠弹开，七滚八滚，滚进杂乱丛生的杂草中，又跌出一个狗吃屎。
但它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脸上千沟万壑的皱纹竟显得平和许多，整个鬼再不像原先那么晦气，那么惹人讨厌。
言书回和它身上有某种东西，在无形中悄悄置换了。
穷鬼爬起来，看看自己的手和脚，拍了拍附在身上的尘土，自言自语道：“原是我的造化。”
它向言书回作了揖，淡淡地隐去，最后消失在枯败的杂草中。
破屋里只剩下叶年年、言书回、山都三人。
叶年年看看言书回，不太习惯，问道：“就这么让它走了吗？”
言书回道：“无妨，在这个地方是生是死，就看它的造化了。”
“你呢？你会怎样？”叶年年问道，觉得言书回好像变了，又好像也没有变。
言书回道：“放心，不是长久的，过不了多久便会恢复。”
山都全程看在眼里，心里对言书回的能力更加肯定，心花怒放，感觉同伴们已经在跟他挥手，重回灵山过日子的时光就要回来。
山都磨肩擦拳，兴奋道：“接下来要怎样，我服从安排，只要你们帮我救出同伴！”
叶年年思索道：“我原想让你拿我去交换同伴，但现在看，好像不太合理。”
言书回赞同道：“是不合理。”
山都一脸愁容，想得明白，只让它带叶年年去交换，还十分勉强说的过去，现在加上这样一个言书回，就有点假了。
言书回沉声道：“让你出来抓妖的那人，有种奇怪的乐趣。”
见叶年年和山都都不解，他继续道：“他给你的那个匣子，虽说可以收妖，却也只能收一些被这城引妖符引来的小妖，像年年这样的，根本也是收不得的。”
“且妖用法器，只会反噬妖力，让你更加虚弱。他又在你身上种下了踪丝，放任你在这鬼市四周上窜下跳，为了同伴四处奔走。你收的小妖，他看不上，大妖也收不来。他不过是拿你当玩物，戏弄你罢了。”
山都表情可怖，又可怜又无奈。
“在你喝下他符咒水的时候，便已成为他的掌中之物。就算你丢下同伴逃跑了，他也能轻而易举找到你，想杀还是想玩，不过是看他的心情罢了。”
经言书回这样细细一说，叶年年才明白这中间曲直，实在有点令人恶心。她想起方才初入鬼市时那人的眼神，也是看一件玩物，一件物件的眼神。山都的同伴落到那样的人手里，想想就让妖胆寒。
山都还没有从言书回的话里缓过来，静静沉默良久，苦笑说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原来长得像狒狒，故作姿扮做人的时候只有滑稽可笑，而此刻生出的无限愁绪无奈和痛苦，令他反而有了人的感觉。
万物生灵，怎么可能只有人才有感情呢？
言书回道：“你帮我们去找沧何他们，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说好，你的同伴，我这里记下了。”
山都收起他的难过，对言书回的安排没有质疑，只问道：“跟他们说了之后呢？”
“找到大哥，会合。”叶年年道。
大哥肯定是更厉害的人吧？看着邪气鬼魅的言书回，山都心想。心里的希望像种子一样种下。
他告别二人，将希望抛在他的背后，只身往前。
叶年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要是我在地牢里见到你的同伴，我好跟他们提提你。”
山都正要动身出发，闻言回头，咧嘴笑道：“我-叫-老-大～。”
晚风的凉意衬着山都自认为迷人的微笑，不由使人汗毛一颤。好在他很快转身，速度飞快地离去，生怕慢一步，他的同伴就要多受一份非人的苦难。
破旧的房屋院落里，又只剩叶年年和言书回了。两人静静立在残桓杂草中，目送山都的离去。
“放心吧。”言书回先道，声音温和与他此刻的形象气质迥然不同。
“嗯嗯。”叶年年点点头道。
前方路途像此刻浓黑的夜晚，令人看不透。未知的恐惧摇摆在心中，让人惶惶不安。
好在此去路途，还有一个言书回伴在左右。即便前方再凶险，叶年年也觉得心中有一份沉甸甸的安全感。
叶年年看着身边的变了样的言书回，有点晃神。
半柱香前，他们在深巷里破败的院落里再遇到山都，得知鬼市收妖的地牢竟与叶家人有关系。
“你没有听错？真的是’叶家’？”叶年年迫不及待问道，心蹦蹦直跳。
自打进入殷氏的地界，发生的事处处都透着古怪，如今连叶家也扯进去了。叶乘风从没有提过叶家和殷氏有什么关系，就连上次在黑山镇与殷氏兄弟遇上，也是剑拔弩张不相往来的状态。
山都被关着的时候，叶乘风和东方君由还和他们在一起，所以那地牢里说的叶家人，也不会是早他们一步进城的叶乘风二人。那这个所谓的叶家人，会是杀害阿爹阿娘的那个叶家人吗？
“反正就是这么说的。”山都有点诧异叶年年的反应，只感觉她甚为着紧，心里欢呼，自己果然还是有点用处，这样他们更可能带上他去闯闯那个鬼市了。
果不其然，言书回道：“那看来有必要见识见识这个鬼市背后的人了。”
山都一喜，道：“我们要不要等等那个狼兄弟，一起捣了这个欺我妖族的鬼市！”
叶年年却没应他，眉头紧锁，似在思索什么。
而后，她一脸严肃，开口道：“不等了，你把我卖了吧。”
山都的脑袋瓜显然理解不来这句话的意思，此刻瞪大眼睛，看着叶年年，觉得她这莫不是傻了。
他又看看言书回。这人周身气质莫名，先前在灵山被下山的喜悦冲昏了头，没有察觉，这一路下来，他却觉得他高深莫测。
言书回此刻没有惊讶，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点头道：“确实不好打草惊蛇。”
他们在说什么，山都没明白，只觉得他们俩之间的默契，好像挺熟悉的。啊呸！不就跟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之间差不多吗？
叶年年向言书回道：“就这么办？书回兄，你不好混进去，只能麻烦你去接应下沧何他们，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了。”
言书回对上她坚定晶亮的眼睛，不容置疑道：“我自是与你同去的。”
叶年年疑道：“那你来卖了我？”
她指指山都，道：“他的同伴怎么办？”
言书回淡淡道：“生死有命。”
山都就差“呜哇”一声哭出来，泪眼婆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殷切地看着叶年年，仿佛叶年年就是他的希望，搅得叶年年有点心软。
“书回兄，就算是你卖了我，终归还是我一个进去那地牢的，不如让他拿我去换同伴，你去通知沧何，顺便看看大哥何处去了。待事情有了眉目，再来救我？我自是会先保护好自己的。”
她虽然说的轻松，也知道自己有点不自量力，但是“叶家人”的诱惑力太大，她怎么也要拼上全力，去探探虚实。现下只有她一个妖，不是她去，又能是谁去。
言书回道：“无妨，让它去找沧何说便可，我与你一道，有个照应。”
说着，拿出那个熟悉的小匣子。他打开向下一翻，像抖掉灰尘一样，抖了抖。
附过叶年年身的那个穷鬼从小小的匣子里落下来，渐渐变大，直接掉到地上，摔了个五体投地。
“我同你做个交易，”言书回冷冷向穷鬼道，“要是你答应，就放了你。”
穷鬼摔得眼冒金星，一时间摸不清情况，只听言书回说要放了它，连连说好。
言书回道：“我要你附身在我身上。”
这话一出，连叶年年都觉得过分。她还记得她被穷鬼附身那会，同行几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影响。只有言书回，穷鬼根本不敢近他身，更别说是附身了。
穷鬼站定在地上，脸皮也要耸拉到地上，极力忽视山都好奇的眼神，闹心道：“不想放就直说，何必专程来调戏我。”
言书回道：“你只需尝试附身，我会帮你，哪怕一秒也可以，你便自由了。”
……
世上哪有人主动要求一个穷鬼附身的呢？然而此刻身边成功变了模样的言书回就是这样刚刚被穷鬼附过身。
叶年年看不懂他繁复的手决，听不懂那些低沉诵咒，也不知道为什么穷鬼附过身的他为什么周身气质大变样。
他的模样还是原先的模样，只是再不是原来谪仙般出尘不染。他温和淡漠的眼神变得阴郁而幽暗，冰冷冷地透露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邪魅，仿佛他一抬眼，世间万物都该臣服于他脚下。
与此相应的，他周身盈盈缭绕一种不同寻常的妖气，但若不细细辨认，也只会让它消散在徐徐的风里，在晦朔的夜里。
分明是同一个人，也分明不是同一个人。
而穷鬼，在它沾上言书回的那一刻，便被狠狠弹开，七滚八滚，滚进杂乱丛生的杂草中，又跌出一个狗吃屎。
但它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脸上千沟万壑的皱纹竟显得平和许多，整个鬼再不像原先那么晦气，那么惹人讨厌。
言书回和它身上有某种东西，在无形中悄悄置换了。
穷鬼爬起来，看看自己的手和脚，拍了拍附在身上的尘土，自言自语道：“原是我的造化。”
它向言书回作了揖，淡淡地隐去，最后消失在枯败的杂草中。
破屋里只剩下叶年年、言书回、山都三人。
叶年年看看言书回，不太习惯，问道：“就这么让它走了吗？”
言书回道：“无妨，在这个地方是生是死，就看它的造化了。”
“你呢？你会怎样？”叶年年问道，觉得言书回好像变了，又好像也没有变。
言书回道：“放心，不是长久的，过不了多久便会恢复。”
山都全程看在眼里，心里对言书回的能力更加肯定，心花怒放，感觉同伴们已经在跟他挥手，重回灵山过日子的时光就要回来。
山都磨肩擦拳，兴奋道：“接下来要怎样，我服从安排，只要你们帮我救出同伴！”
叶年年思索道：“我原想让你拿我去交换同伴，但现在看，好像不太合理。”
言书回赞同道：“是不合理。”
山都一脸愁容，想得明白，只让它带叶年年去交换，还十分勉强说的过去，现在加上这样一个言书回，就有点假了。
言书回沉声道：“让你出来抓妖的那人，有种奇怪的乐趣。”
见叶年年和山都都不解，他继续道：“他给你的那个匣子，虽说可以收妖，却也只能收一些被这城引妖符引来的小妖，像年年这样的，根本也是收不得的。”
“且妖用法器，只会反噬妖力，让你更加虚弱。他又在你身上种下了踪丝，放任你在这鬼市四周上窜下跳，为了同伴四处奔走。你收的小妖，他看不上，大妖也收不来。他不过是拿你当玩物，戏弄你罢了。”
山都表情可怖，又可怜又无奈。
“在你喝下他符咒水的时候，便已成为他的掌中之物。就算你丢下同伴逃跑了，他也能轻而易举找到你，想杀还是想玩，不过是看他的心情罢了。”
经言书回这样细细一说，叶年年才明白这中间曲直，实在有点令人恶心。她想起方才初入鬼市时那人的眼神，也是看一件玩物，一件物件的眼神。山都的同伴落到那样的人手里，想想就让妖胆寒。
山都还没有从言书回的话里缓过来，静静沉默良久，苦笑说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原来长得像狒狒，故作姿扮做人的时候只有滑稽可笑，而此刻生出的无限愁绪无奈和痛苦，令他反而有了人的感觉。
万物生灵，怎么可能只有人才有感情呢？
言书回道：“你帮我们去找沧何他们，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说好，你的同伴，我这里记下了。”
山都收起他的难过，对言书回的安排没有质疑，只问道：“跟他们说了之后呢？”
“找到大哥，会合。”叶年年道。
大哥肯定是更厉害的人吧？看着邪气鬼魅的言书回，山都心想。心里的希望像种子一样种下。
他告别二人，将希望抛在他的背后，只身往前。
叶年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要是我在地牢里见到你的同伴，我好跟他们提提你。”
山都正要动身出发，闻言回头，咧嘴笑道：“我-叫-老-大～。”
晚风的凉意衬着山都自认为迷人的微笑，不由使人汗毛一颤。好在他很快转身，速度飞快地离去，生怕慢一步，他的同伴就要多受一份非人的苦难。
破旧的房屋院落里，又只剩叶年年和言书回了。两人静静立在残桓杂草中，目送山都的离去。
“放心吧。”言书回先道，声音温和与他此刻的形象气质迥然不同。
“嗯嗯。”叶年年点点头道。
前方路途像此刻浓黑的夜晚，令人看不透。未知的恐惧摇摆在心中，让人惶惶不安。
好在此去路途，还有一个言书回伴在左右。即便前方再凶险，叶年年也觉得心中有一份沉甸甸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