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将军沈二、沈三从卫苍郡一路厮杀至此,多少在严丝合缝的包围圈里撕出来了一条缝隙。

    银霆边顺着这条缝隙,一路逆流而上般,悍然杀到了卫苍郡城墙下。

    正巧看见了攻城的这一幕,于是便化身临时的临时的卫苍郡守城将军,有条不紊的指挥了起来,暂时稳住了局面。

    卫苍郡守城将军之子金樯安原本留守城中,也闻令而动加入了守城大军之中。

    而沈国公这边还在和尉迟那达酣战的难舍难分。

    沈国公若是在全盛时,收拾尉迟那达这样的黄口小儿根本不在话下,但如今壮士暮年,加之又添新伤,碰上来势汹汹的尉迟那达,一时间竟然没死死咬住难以分身。

    尉迟那达一手弯刀使的出神入化,好几次险而又险的从沈国公的要害部位划过。

    老狐狸当真是老了。

    尉迟那达唇间勾起一抹得意:看来这次上天都眷顾他这一边。

    跟着他潜伏进来的十名好手从他和沈国公交手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埋伏在暗处,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一拥而上,一举了结了沈国公这只老狐狸。

    而眼下,尉迟那达的弯刀攻势猛烈,撞上沈国公底蕴浑厚的利剑,刀剑争鸣,在一片眼花缭乱之中藏着密密麻麻的杀机。

    就是现在!

    暗中埋伏的刺客们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的围上了沈国公。

    弯刀明亮似雪,盖过了卫苍郡的月色。

    愈是千钧一发绝境之处,沈国公便愈是不肯放弃,手中的剑锋陡然变得凌厉,别开了尉迟那达的弯刀,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继而以迅雷之势将那蕴含着强者的力量的长剑用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绕开了尉迟那达的弯刀,朝着他的脖颈儿间刺去。

    十分进攻,零分防守。

    完全将自己的胸腹薄弱部位暴露在了尉迟那达的弯刀之下。

    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那长剑已经近在眼前。

    尉迟那达头一次见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在保护脖颈儿和一剑刺死老狐狸之前果断选择了前者。

    反正他还有十名刺客。

    但,这小子显然低估了沈国公的全力一击,纵然他即使收了弯刀往后退去,仍然好似没有逃出沈国公的长剑攻击范围,左肩被刺了个贯穿。

    景元武魂未绝,外戚休要猖狂!

    同一时间,那十名刺客已经杀到了沈国公的面前……

    “以多欺少,以壮欺暮,是为君子十分不齿!”就在这时,一支玉笔被人从远处弹来,那玉笔通体泛着青光,似含关窍,自内弹出来数不清的十分锋利的“毫毛”,逼得那十名刺客连带着尉迟那达只得连连后退。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仿佛镀了月光一般,话音未落便从数十丈之外接连几个瞬移到了沈国公身前,玉笔认主归位,白衣身影手持玉笔,修身长立,抬眸之间满是杀机:“萧饶,请教诸位。”

    萧饶,国学监不受待见的夫子,从来给人的感觉都是逆来顺受,以他的满腹经纶和浑身藏不住的书生意气,竟然能在崇文尚学的世风之下被排挤至此。

    只能说明一点:此人确实多少有些毛病。

    但鲜有人知晓,昔年萧饶一朝金榜题名,颇得当朝辅政云吉公的青睐。

    玉笔,便是云吉公所赠。

    与后天在修道一途上苦心钻研奇巧淫技的修道者们不同,萧饶的“道”自心而起,一无启蒙师尊,二无修道之术,完全是从百卷诗书中磨出来的。

    配合着他狗不理的脾气,正气十足,死板十足。

    却恰好是那些不走正途的异道人的天敌。

    这十名刺客之中,有三名便是异道人。

    萧饶执笔而立,笔锋大开大合,须臾之间便划出来了一层保护罩,罩在了沈国公的周身。

    “是凡者退却?”他抬头看向那几名异道人,“还是你们一起来送死?”

    “小子休要猖狂!”尉迟那达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退却,提了弯刀便冲了上来,“今日顺带着连你一起收拾了!”

    “是吗?”萧饶一扫连日来内心愁苦的阴郁,笔锋又是一转,笔迹所过之处,风刃凝成了推力十足的刀,巨大的威压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除了那三名异道者,其余人全部被迫竖起弯刀抵挡。

    “昔日宁皇曾立下铁律。”萧饶的笔锋之处伸出来了三根柔软的毫毛,蔓延着缠住了那三名异道者,“修行者不得干预人间。”

    他话音才落,便带着那三名异道者进入到了自己开辟出来的空间里。

    而外界的威压还在。

    尉迟那达眼睁睁的看者沈国公几近力竭坐在原地调息,却无论如何不得靠近,好像只看得见猎物却吃不得的野狼,又磨红了眼。

    ——

    师尊带着沈曦曦和端王佑容一行,自西域方向一路往卫苍郡的方向赶。

    自三十里往卫苍郡的方向起,一直都是西域黑甲的覆盖范围之内,他们一行人便相当于是羊入虎窝。

    杨七郎逃亡经验丰富,地上挖了一把泥巴把自己和沈曦曦都糊成了亲爹都不认识的小流浪汉。

    端王出身皇族,一点泥抹不走他的气度。

    杨七郎干脆放弃了他,临从西域“逃出来”的时候,顺手扒了一身西域黑甲的衣服,让端王换了上,一路上倒也畅通无阻。

    至于师尊。

    凡人的这点小手段,他根本不屑用,一路上以树木为掩护,如同先行一步的鹰,为沈曦曦一行人充当斥候。

    “我说,你明明也是修道者,为什么不能用修行之力?”沈曦曦状似“八卦”,却已经起了打探杨七郎底细的心思。

    “弃徒而已。”杨七郎漫不经心的走着,眼底没有一丝波澜:“逐出师门的时候发过毒誓。”

    “这样啊。”沈曦曦嘴里嚼着从路边随手采来的野草,这种野草在寒月关也有,根部是甜的,算得上是一种“零嘴儿”了,昔日在寒月关这种草一旦成熟了,都是要被争先恐后的采走的,落日关素来繁华,如今突逢兵祸,这些草没人采,满路边都是。

    沈曦曦莫名的想起来了她在寒月关的小弟赵大福,要是他看到这里有这么多草,怕是要高兴上好几天。

    “我看你生性乐观,时不时还能流露出来一些气度不凡。”沈曦曦挑了个话头,“没有去修道之前,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

    杨七郎一直松弛的状态明显一绷。

    俄顷又放松了下来,“你啊,沈国公府对你千宠百依,一个姑娘家家,乖乖被人裹挟着,富贵安宁的过完一生不好吗?偏偏往这些鬼地方上凑什么凑?”

    沈曦曦敏锐的从中嗅出来了一丝不对劲:杨七郎,渴望安宁。

    怎么他现在很不安宁吗?

    “个人性格有不同。”沈曦曦趁热打铁,状似不知人间疾苦的姑娘朝着一个自以为是很好的朋友推心置腹:“我生来不爱安分,若是可以,恨不得天大地大,非要投身这江山社稷,闯出来一番事业不可。”

    “社稷?”杨七郎此时走神更甚,一不小心吐露出了一点往事:“社稷是天下人的社稷,与你何关?换句话说,即便是皇族,也逃不过整天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不过是……争权夺利罢了。”

    沈曦曦再次敏锐的捕捉到了些什么。

    正当继续要再“套话”,杨七郎经年封闭的内心却在瞬间敞开了一道缝儿后,立即启动了应激反应:他突然坐直了身,眼神里淬着浓烈的恶毒,冷冷的盯着沈曦曦观察。

    他方才不小心被勾出来了一些经年旧事。

    面前的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有没有察觉?

    沈曦曦瞬间感觉自己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住了,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转了个弯,像是没心没肺一般嘲笑道:“你一个小小的流浪汉管那么多争权夺利的事情做什么?莫不是被街头那些说书的老头儿蛊惑的多了?日后不要听他们说了,等我回到了王城,有什么内幕八卦,我说给你听。”

    “得了吧,你比我还没心没肺。”杨七郎短暂收起来了险恶的獠牙,一晃又变回去了吊儿郎当市侩的小混混,“别回到王城,小心被那些满嘴之乎者也,满心蛇蝎恶毒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你就不能盼着本姑娘点好?”沈曦曦佯怒,不轻不重的说道,白了杨七郎一眼后,快步追上了端王。

    内心却止不住的思忖:方才杨七郎时不时提到了皇族?

    怎么好端端的会提起这个普通老百姓不敢随便妄议的话题?

    他……到底什么来历?

    ——

    卫苍郡,萧饶和那几名异道人斗法斗的难舍难分。

    架势之大,直接惊动了正在往卫苍郡赶去的师尊。

    师尊随即化出分身,前往探知。

    他的本体不能离开这里,那一批数量不小的异道人,还在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沉寂多年的师尊总有种直觉:这次卫苍郡之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沈曦曦方才和杨七郎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杨七郎绝对有问题。

    “要等到什么时候?”师尊莫名有些担心,一直留着杨七郎,会不会养虎为患,遂传了秘音给沈曦曦。

    “我还需要再试一次。”沈曦曦一回生二回熟,闭上眼用意念恢复师尊:“只不过这次,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了。”

    师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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