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晏和二十年晏和帝携百官及后宫嫔妃,游至江陵。

    龙舟高耸三层,雕刻精美,舟前硕大的龙头金漆耀眼,双目圆睁,利齿外露,舟中飞檐斗拱,雕花漆木,样样俱全,龙凤等瑞兽刻画精致,细细地上了大漆色调庄重典雅,尽显皇家帝王的雍容气派。

    晏和帝已年逾半百,两鬓花白,已不见年轻之态,尽显龙钟,金黄色的龙袍层层叠叠套在身上,却未穿出帝王气派,显得臃肿邋遢。乍一看尚且不如身后立着暗红色宫装的贵妃秦湘气派,贵妃高盘发髻,簪着繁复的凤簪,本就不是和善的面相配上犀利的眼神,比一旁的皇帝还锐利几分,柳眉微扬,双目上挑,双手把玩着一支宫扇,绣着团团紧簇,纷红骇绿的牡丹花,赞一句国色天香亦不为过。秦湘是当今丞相秦令的胞妹。秦湘拉着周无逸的手,放缓声调,朱唇轻启:“皇上,逸儿此番收复了兰郡,又捉到了反贼叶瑾,免去我大魏一块心病,当真是可喜可贺。”

    晏和帝并未多言,只是亲哼一声,扭头离去。

    周无逸拍拍秦贵妃的手以做安慰“母妃,太过着急了,反容易适得其反,勿再多言惹父皇不快。”

    秦湘轻叹一声,晏和帝的身体她心中有数,早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的,这时候,哪怕会引来他的厌烦,也要尽早把周无逸扶上储君的位置,哪怕不能成为储君,也要多掌握些实权,如此方能保证那个位子不会被旁人夺走。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江南小调,吴侬软语,婉婉转转,悠悠扬扬,舒慢轻缓,一众歌姬哼唱着江南小曲,晏和帝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感慨这晏和盛世。

    晏和是他当年践祚时所立的年号,多年来从未变过,这是他人生所愿,这一路上行船,自上京至江南,一路之上无处不是一副晏和之态,如今戈罢戟息,也算是圆满。

    八月望,帝行至江陵,是夜,大排宴宴,百官皆至。

    管弦声起,歌舞纷纷,觥筹交错,人间天堂,好不快活。席间吟诗作赋,赏月饮酒,已至微醺。

    琉璃盏内,酒水在烛火的映衬下波光粼粼,歌女舞姬眼波流转,楚楚动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行宫内酒醉金迷,行宫外剑拔弩张。

    行宫外异常肃穆冷清。

    “海福公公,这是国家大事,属下定是要上报皇上的。”

    “蒋大人,皇上要事缠身,无暇见你,请回吧。”

    奏乐声,喝彩声,劝酒声,隐隐传来。

    蒋解咬了咬牙,压下心中怒火“求公公通融。”

    海福撇了眼蒋解,瞪着三角眼笑了笑,“蒋大人,扰了皇上的兴致,可无人为奴才通融。”

    “公公,前线大兵压境,已连失三城。”

    魏晏和二十一年七月,齐国将军顾熙昭率精兵二十万直逼兰郡,十日之内连失三郡,兰郡,甘郡,肃郡已失,魏将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甚至弃城而逃,守边大将迅速派人将奏折遣送回京,中途又在冲出敌人包围时损失了两名将领,只留下了蒋解一人,蒋解快马加鞭,风餐露宿赶回上京,却被告知皇帝南巡,太子监国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摇着手说此事事关重大,虽为太子但不敢随意插手,又只得一路加急,将军情送至江陵,一路之上,所见只有百姓在接待晏和帝及百官之后,错过农时,哀声载道,晏和,何等可笑。

    琉璃盏落地,碎片映着烛火,四崩五裂,晶莹的酒水洒落一地,染湿了金丝绣的的奢华地毯,伶官舞姬慌乱退下,顾不得仪容,大臣掩去笑意,整理衣襟,妃嫔花容失色,纷纷退下。一切安静下来,众人跪倒在地,盯着大厅中央的男子。晏和帝紧皱眉头,满脸不悦。男子一身戎装,披盔戴甲,满身血腥杀伐之气,风尘仆仆,胡子未修,一片凌乱,面上的灰尘汗水掩不去眼下的乌青,蒋解整个人都与这精致华贵的行宫格格不入。

    男子扣首:“微臣兖州副将蒋解,兖州于七月二十一日遭齐兵突袭,不敌,已失兰郡,甘郡,肃郡,眼下燕郡告急,请陛下速派援兵。”

    文武大臣低头不敢言,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皆瞠目,有人抬眼看到晏和帝极沉的脸色,又快速低下头。

    “哪位爱卿愿前去兖州助江老将军一臂之力?”

    无人应答,一片安静。

    晏和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掀翻桌子,茶碟果盘打落一地。“为何无人应答,都怕了不成?叶……”

    话说一半,方才反应过来叶瑾已满门抄斩。

    丞相秦令向来极善察言观色,便顺着皇帝的话谏言“陛下,叶瑾将军早年有一庶弟,名为叶凌行,同叶瑾将军一师所出,是可个用之才。”

    话毕,便有御史反唇相讥:“臣以为叶凌行非忠义仁德之士,恐难担此大任。”

    秦令险些气笑,抬手微指御史,暗骂真是一群酸儒,“叶凌行少年英才,一心为国为民,效忠陛下,不知不忠不义不仁德之名从何而来,再者,叶凌行不出战难不成让你出战,同突厥讲讲仁义道德,以和为贵?”

    晏和帝拍拍桌子,示意一旁侍候的海福公公“穿朕旨意,封叶凌行右将军,率精兵十五万,赴兖州,助江老将军一臂之力。务必守护国土,收复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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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行山山门往上,小径曲折通幽,隐约可见一间被树木掩映的小禅屋,禅屋傍着山崖,山崖极陡,山壁侧生出一棵老松树,枝叶稀稀拉拉,空中星斗清晰可见,似举手可及,一白眉老僧望向天空,沉思许久,拨弄着手中佛珠,叹道“朱厌现,有大兵矣,晏和啊,难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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