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材市场在郊区，所以从市中心驱车过去还是花了点时间。
到达的时候已然过了中午饭点。
林立诚看了看市场门口的一些小店，问陈冬亦：“过了吃饭高峰期，店里空位应该都挺多，正好咱们找家沙县吃吃怎么样？”
陈冬亦点点头。
市场外边开了好几家沙县，陈冬亦和林立诚去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家。
“老板，大份扁肉两碗，卤豆干两块，再来两笼蒸饺。”
陈冬亦：“你不是爱吃拌粉干吗？怎么不点？”
林立诚先去杀菌柜里拿筷勺，递给她的同时说：“这些够吃了。”
陈冬亦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花了十几分钟吃饭，期间简单点评了几句这家沙县。
出来之后林立诚回车上拿了一个洗漱包，对陈冬亦说：“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陈冬亦下意识跟着他，林立诚察觉到她跟上来的脚步，转过身问她：“你也要去洗手间？”
“你去洗手间干嘛？还拿着这个。”她指了指林立诚手里的洗漱包。
林立诚笑了下，晃了晃包，说：“我去刷牙。”
陈冬亦停下脚步，林立诚也停了几秒，朝她挑了挑眉，看她是不跟了，也就自己继续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望着林立诚的背影，陈冬亦想到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
陈冬亦和林立诚一开始的相处模式，其实挺正常的。
双方虽说称不上是君子相互以礼相待，但起码没像后来那样三句话来回就火花四溅。
两人关系转变的重要节点，就不得不说到著名的——三明治事件。
陈冬亦上高中开始，父母的工作就变得更忙了。
他们的作息常常是日夜颠倒，有的时候当天下午出去，第二天的中午才会回来。
也因此，还把弟弟送到了外公外婆家去住。
爸妈每个月给她固定的伙食费，让她自己在外头吃早餐。
陈冬亦最近的早餐心头好是学校路口对面那家面包店里的金枪鱼玉米三明治。
所以她每天都会先拐到面包店买完三明治，再去学校。
尽管学校三令五申不准在早读时间吃早餐，但没有年级长和老师巡视的情况下，大家都还是顶风作案。
某个周四早晨，她想着今天的早读是英语听力，但上午却没有英语课，也就是说英语老师上午并不会来学校，那么就意味着：
今天吃早餐可以吃得很放松！
不用打游击！
她哼着歌照常来到面包店前，却不赶巧，碰上面包店没开业。
她本想转身就走，却刚好瞧见面包店老板娘骑着电动车赶来。
“哎哟哎哟，今天睡迟咯！”
陈冬亦天天来买三明治，老板娘早就认得她这张熟脸，见她在门口等着，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对陈冬亦说：“小姑娘你今天还是要金枪鱼玉米三明治是吧，我得现做了，不过很快的，你等我十分钟好伐？”
陈冬亦抬腕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
等老板娘做好十分钟，步行到教室的话早读应该也就迟到一小会儿。
反正没老师盯着，没啥大问题。
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
拎着三明治袋子走到四班门外走廊一半的时候，她就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了。
如果没老师……咱们教室会这么安静吗？
她突觉背上汗毛立起来了几根。
于是连忙将三明治塞进包里。
小心翼翼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在五班后门和四班前门的位置悄悄往里瞄了眼。
天呐！救命呐！
老马怎么在教室啊！
今天上午数学课不是在最后一节吗？按照老马的性子，她应该第二节课下课课间操的时候才会来呀。
真是算她倒霉。
没别的法子，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教室。
还好老马见她进来也没说什么，或许是因为听力广播还没开始放。
她放下包之后就立刻掏出听力练习，装模作样地在题干上圈圈画画，俗称叫作熟悉听力题目。
林立诚瞧不得她这假正经的劲儿，于是凑过来问她：“班长大人，您怎么会迟到呀？”
哦，其实林立诚一开始和她说话就有点贱嗖嗖那意味。
但是陈冬亦因为心里有鬼，和他说话总是控制不住的害羞，为了不露馅一般也不太会和他对着干。
像这种调侃，这时候的她一般会很正式的回答。
“林同学，因为今天的面包店迟开业了，我等了一会儿，所以迟到了。”
他还打算说点什么，陈冬亦先他一步，轻轻扣了扣他的桌面：“你还没拿出听力呢，快点。”
林立诚被她搪塞，又瞥见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的老马，很干脆的闭嘴了。
于是一整个早读，在老马全程的监督下，没人敢吃早餐。
早读下课五分钟，陈冬亦还被老马抓着讲了一会儿中午要十二个班班长开会的事情。
于是陈冬亦一直到下午第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才逮着点时间吃三明治。
好好的早餐就变成了下午茶。
她从校服内衬的大口袋里掏出三明治的时候，正巧林立诚从篮球场上退下来休息，顺势也就坐到了她旁边。
她下意识往体育老师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有些慌地对林立诚说：“你别离我这么近。”
林立诚被她整笑了。
“诶，班长大人，咱们在教室里坐着的时候就离这么近，怎么换个场地就不行了？”
陈冬亦羞得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坐到看台的另一头去了。
谁知道林立诚还跟了过来，不过这一回他没坐下，只是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那个三明治。
“这就是你早上买了没吃的那个？”
陈冬亦点点头。
“给我吃一口。”
陈冬亦愣住，她以为她听错了，于是她又没说话。
林立诚以为她是在介意口水，想到了什么，便直接开口：“上个月我看你吃了一口吴旭的油条，我想着我们俩关系总比他跟你熟，我以为你不介意这种事。”
陈冬亦哪里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吃了吴旭的油条。
不过她确实在这方面没那么注意。
哪怕以前似乎还上过课说要谨防幽门螺旋杆菌的传染什么的……
而当下，她只怕林立诚因为这件事介意，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用行动表示。
她一副壮士就义的样子，很大义凛然的唰地一下将三明治递给林立诚。
“好吧，那就给你吃一口。”
【吃一口】——在陈冬亦这里的定义就是横截面宽度不超过4.2厘米，长度不超过3.5厘米的意思（高度依据具体食物而定）
于是，当她看见三明治五分之四的部分都进了林立诚嘴里的时候。
她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林立诚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都跟着鼓了起来，他含糊不清地开口：“难怪里辣么爱次，这还真挺好次的。”
陈冬亦立刻上前将他手里剩下的那一点三明治夺回来。
虽然她已经是一名上高一的学生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有人从她嘴里夺食会让她想哭这件事。
她还是觉得如果在林立诚面前因为这件事情哭的话，多少有些丢脸，于是她努力憋住情绪。
但陈冬亦不知道自己憋得眼眶和鼻头都红了。
一双眼睛早就蓄满眼泪。
林立诚低头看她的时候差点头晕。
怎么还哭了啊？
他有些慌，立刻蹲下，本想去确认她的脸，一低头便先看见她将三明治包装攥得死紧的手。
林立诚再开口时，声音已不知软了几度：“对不起，我是真的太饿了才把你的三明治吃掉那么多……我本来想直接向你要的，之后再给你钱，但看你特别想吃它的样子，所以就突然想逗逗你……”
他觉得真诚的道歉是很有必要的，所以直接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谁知道陈冬亦听到他说‘就突然想逗逗你’的时候，瞬间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了。
本来还憋得好好的，但得知他这就是一场纯粹的恶作剧。
陈冬亦干脆哭出声音来，也不要什么面子了。
篮球场上正在打球的几个同学，和他们离得不远，听见声音都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林立诚慌乱之下连忙用自己的身型挡住陈冬亦，又用气声对她说：“求你了，别哭了，那面包店放学的时候还开着吧，我给你买十个！”
陈冬亦吸了吸鼻子：“那个三明治只有早上才有！”
刚讲完，她又开始哭。
林立诚伸出校服袖子去给她擦眼泪，想了半天，干脆直接把校服外套脱了盖她头上。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我身上也没纸，你要哭，要擤鼻涕什么的就直接弄我校服上吧。只有早上有的话那我明天早上去给你买……我给你连买两个星期行了吧！”
他讲完见校服底下没动静了。
于是伸手去掀自己的外套，只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过来，嘴里还啃着剩下的那一点三明治。
和陈冬亦对视了几秒，林立诚无可奈何地被这姑娘气笑了。
他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就剩那么点，还是我吃剩的，你还吃啊。”
陈冬亦：“我中午就因为开会没来得及去食堂吃饭。饿了一天了……”
林立诚这下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了，喃喃地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陈冬亦吃完仅剩一点的三明治，一点也不再见外的用林立诚的外套擦了擦脸上还未干透的眼泪。
那边体育老师已经吹哨召集集合了，于是两人也开始往回走。
陈冬亦将林立诚的校服披在身上。
他的校服上还是和初中一样，有着香橙的气味。
陈冬亦边走边恢复心情，顺便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这个香味是沐浴露，还是他妈妈用的洗衣液，她觉得很好闻，也想要同款。
只是还没走到集合点，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还未向身边的人发出声响，她两眼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早就不在学校里了。
陈冬亦揉了揉有些疼的头，又觉得脸上有些痒，下意识去挠。
手腕忽得被人抓住。
“别挠。”
她抬头看去，眼睛有点睁不太开，她只看了个大概。
不过听这熟悉的声线，她便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她负气地甩开他的手，又转了个身背对他。
在一旁一直守着的林立诚见她还生着气，也不敢再去动她，开口时语气也有些僵硬。
“你是因为……因为花生过敏晕倒的，老马下午在教育局开会，所以没办法过来照顾你，不过她已经通知你家长来医院了，但据说他们在外地，没这么快赶回来，所以我就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你了……你放心，你爸妈一来我立刻就走。”
听到花生过敏的时候她微微侧身，疑惑地问：“我知道自己花生过敏，所以我从来不碰任何跟花生有关的东西的，我今天也没吃过花生啊。”
“我今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那个三明治……”
林立诚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紧张得握了握拳，他岔开话题：“那你以前有没有过敏过啊？”
陈冬亦回想了一下，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会，因为很小的时候就检测过过敏原了，医生当时和我妈说，花生过敏的人过敏症状是最易触发的，也是最严重的，一不小心可能还会死。所以我妈从来在这些事情上都很小心，从小跟我耳提面命讲这些，所以我自己也很小心的。”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
“不过那个三明治我几乎天天吃，之前都没事啊，怎么就今天……”
林立诚实在受不住了，他打断陈冬亦的话，忽得向她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
然后，陈冬亦就听见了一句置地铿锵的“对不起”。
她有些云里雾里，接着便听林立诚开口。
“你会过敏完全是因为我……因为我今天中午吃了学校食堂沙县的拌面了。你知道吗，沙县拌面的酱是花生酱调的，再加上我后来又吃了你的三明治……”
“我其实有点不敢置信，但医生说像你这样从来没接触过过敏源的人本身就比较敏感，加上有些人就算是闻到带有花生的灰尘都可能会过敏，所以你……因为我的原因过敏，也很正常了。”
“陈冬亦，真的对不起，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不迈步，你让我吃饭，我绝对不吃面，你……”
陈冬亦听得头大。
她的手举起来，朝门的方向指了指，对林立诚说：“我好累了，你先出去吧。”
林立诚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声道：“那我就在外面守着，你要是有事再叫我。”
陈冬亦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决绝的表情，她想象着自己就是从甘露寺回宫的甄嬛，她要断情绝爱。
首先，她得先……
上个厕所。
她缓缓踱步到洗手间，一边心里还在篡改着甄嬛传的台词
“从前的陈冬亦已经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只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冬亦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肿成猪头的陌生人！
那一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这辈子，一定不让林立诚好过。
到达的时候已然过了中午饭点。
林立诚看了看市场门口的一些小店，问陈冬亦：“过了吃饭高峰期，店里空位应该都挺多，正好咱们找家沙县吃吃怎么样？”
陈冬亦点点头。
市场外边开了好几家沙县，陈冬亦和林立诚去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家。
“老板，大份扁肉两碗，卤豆干两块，再来两笼蒸饺。”
陈冬亦：“你不是爱吃拌粉干吗？怎么不点？”
林立诚先去杀菌柜里拿筷勺，递给她的同时说：“这些够吃了。”
陈冬亦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花了十几分钟吃饭，期间简单点评了几句这家沙县。
出来之后林立诚回车上拿了一个洗漱包，对陈冬亦说：“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陈冬亦下意识跟着他，林立诚察觉到她跟上来的脚步，转过身问她：“你也要去洗手间？”
“你去洗手间干嘛？还拿着这个。”她指了指林立诚手里的洗漱包。
林立诚笑了下，晃了晃包，说：“我去刷牙。”
陈冬亦停下脚步，林立诚也停了几秒，朝她挑了挑眉，看她是不跟了，也就自己继续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望着林立诚的背影，陈冬亦想到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
陈冬亦和林立诚一开始的相处模式，其实挺正常的。
双方虽说称不上是君子相互以礼相待，但起码没像后来那样三句话来回就火花四溅。
两人关系转变的重要节点，就不得不说到著名的——三明治事件。
陈冬亦上高中开始，父母的工作就变得更忙了。
他们的作息常常是日夜颠倒，有的时候当天下午出去，第二天的中午才会回来。
也因此，还把弟弟送到了外公外婆家去住。
爸妈每个月给她固定的伙食费，让她自己在外头吃早餐。
陈冬亦最近的早餐心头好是学校路口对面那家面包店里的金枪鱼玉米三明治。
所以她每天都会先拐到面包店买完三明治，再去学校。
尽管学校三令五申不准在早读时间吃早餐，但没有年级长和老师巡视的情况下，大家都还是顶风作案。
某个周四早晨，她想着今天的早读是英语听力，但上午却没有英语课，也就是说英语老师上午并不会来学校，那么就意味着：
今天吃早餐可以吃得很放松！
不用打游击！
她哼着歌照常来到面包店前，却不赶巧，碰上面包店没开业。
她本想转身就走，却刚好瞧见面包店老板娘骑着电动车赶来。
“哎哟哎哟，今天睡迟咯！”
陈冬亦天天来买三明治，老板娘早就认得她这张熟脸，见她在门口等着，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对陈冬亦说：“小姑娘你今天还是要金枪鱼玉米三明治是吧，我得现做了，不过很快的，你等我十分钟好伐？”
陈冬亦抬腕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
等老板娘做好十分钟，步行到教室的话早读应该也就迟到一小会儿。
反正没老师盯着，没啥大问题。
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
拎着三明治袋子走到四班门外走廊一半的时候，她就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了。
如果没老师……咱们教室会这么安静吗？
她突觉背上汗毛立起来了几根。
于是连忙将三明治塞进包里。
小心翼翼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在五班后门和四班前门的位置悄悄往里瞄了眼。
天呐！救命呐！
老马怎么在教室啊！
今天上午数学课不是在最后一节吗？按照老马的性子，她应该第二节课下课课间操的时候才会来呀。
真是算她倒霉。
没别的法子，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教室。
还好老马见她进来也没说什么，或许是因为听力广播还没开始放。
她放下包之后就立刻掏出听力练习，装模作样地在题干上圈圈画画，俗称叫作熟悉听力题目。
林立诚瞧不得她这假正经的劲儿，于是凑过来问她：“班长大人，您怎么会迟到呀？”
哦，其实林立诚一开始和她说话就有点贱嗖嗖那意味。
但是陈冬亦因为心里有鬼，和他说话总是控制不住的害羞，为了不露馅一般也不太会和他对着干。
像这种调侃，这时候的她一般会很正式的回答。
“林同学，因为今天的面包店迟开业了，我等了一会儿，所以迟到了。”
他还打算说点什么，陈冬亦先他一步，轻轻扣了扣他的桌面：“你还没拿出听力呢，快点。”
林立诚被她搪塞，又瞥见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的老马，很干脆的闭嘴了。
于是一整个早读，在老马全程的监督下，没人敢吃早餐。
早读下课五分钟，陈冬亦还被老马抓着讲了一会儿中午要十二个班班长开会的事情。
于是陈冬亦一直到下午第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才逮着点时间吃三明治。
好好的早餐就变成了下午茶。
她从校服内衬的大口袋里掏出三明治的时候，正巧林立诚从篮球场上退下来休息，顺势也就坐到了她旁边。
她下意识往体育老师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有些慌地对林立诚说：“你别离我这么近。”
林立诚被她整笑了。
“诶，班长大人，咱们在教室里坐着的时候就离这么近，怎么换个场地就不行了？”
陈冬亦羞得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坐到看台的另一头去了。
谁知道林立诚还跟了过来，不过这一回他没坐下，只是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那个三明治。
“这就是你早上买了没吃的那个？”
陈冬亦点点头。
“给我吃一口。”
陈冬亦愣住，她以为她听错了，于是她又没说话。
林立诚以为她是在介意口水，想到了什么，便直接开口：“上个月我看你吃了一口吴旭的油条，我想着我们俩关系总比他跟你熟，我以为你不介意这种事。”
陈冬亦哪里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吃了吴旭的油条。
不过她确实在这方面没那么注意。
哪怕以前似乎还上过课说要谨防幽门螺旋杆菌的传染什么的……
而当下，她只怕林立诚因为这件事介意，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用行动表示。
她一副壮士就义的样子，很大义凛然的唰地一下将三明治递给林立诚。
“好吧，那就给你吃一口。”
【吃一口】——在陈冬亦这里的定义就是横截面宽度不超过4.2厘米，长度不超过3.5厘米的意思（高度依据具体食物而定）
于是，当她看见三明治五分之四的部分都进了林立诚嘴里的时候。
她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林立诚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都跟着鼓了起来，他含糊不清地开口：“难怪里辣么爱次，这还真挺好次的。”
陈冬亦立刻上前将他手里剩下的那一点三明治夺回来。
虽然她已经是一名上高一的学生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有人从她嘴里夺食会让她想哭这件事。
她还是觉得如果在林立诚面前因为这件事情哭的话，多少有些丢脸，于是她努力憋住情绪。
但陈冬亦不知道自己憋得眼眶和鼻头都红了。
一双眼睛早就蓄满眼泪。
林立诚低头看她的时候差点头晕。
怎么还哭了啊？
他有些慌，立刻蹲下，本想去确认她的脸，一低头便先看见她将三明治包装攥得死紧的手。
林立诚再开口时，声音已不知软了几度：“对不起，我是真的太饿了才把你的三明治吃掉那么多……我本来想直接向你要的，之后再给你钱，但看你特别想吃它的样子，所以就突然想逗逗你……”
他觉得真诚的道歉是很有必要的，所以直接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谁知道陈冬亦听到他说‘就突然想逗逗你’的时候，瞬间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了。
本来还憋得好好的，但得知他这就是一场纯粹的恶作剧。
陈冬亦干脆哭出声音来，也不要什么面子了。
篮球场上正在打球的几个同学，和他们离得不远，听见声音都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林立诚慌乱之下连忙用自己的身型挡住陈冬亦，又用气声对她说：“求你了，别哭了，那面包店放学的时候还开着吧，我给你买十个！”
陈冬亦吸了吸鼻子：“那个三明治只有早上才有！”
刚讲完，她又开始哭。
林立诚伸出校服袖子去给她擦眼泪，想了半天，干脆直接把校服外套脱了盖她头上。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我身上也没纸，你要哭，要擤鼻涕什么的就直接弄我校服上吧。只有早上有的话那我明天早上去给你买……我给你连买两个星期行了吧！”
他讲完见校服底下没动静了。
于是伸手去掀自己的外套，只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过来，嘴里还啃着剩下的那一点三明治。
和陈冬亦对视了几秒，林立诚无可奈何地被这姑娘气笑了。
他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就剩那么点，还是我吃剩的，你还吃啊。”
陈冬亦：“我中午就因为开会没来得及去食堂吃饭。饿了一天了……”
林立诚这下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了，喃喃地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陈冬亦吃完仅剩一点的三明治，一点也不再见外的用林立诚的外套擦了擦脸上还未干透的眼泪。
那边体育老师已经吹哨召集集合了，于是两人也开始往回走。
陈冬亦将林立诚的校服披在身上。
他的校服上还是和初中一样，有着香橙的气味。
陈冬亦边走边恢复心情，顺便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这个香味是沐浴露，还是他妈妈用的洗衣液，她觉得很好闻，也想要同款。
只是还没走到集合点，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还未向身边的人发出声响，她两眼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早就不在学校里了。
陈冬亦揉了揉有些疼的头，又觉得脸上有些痒，下意识去挠。
手腕忽得被人抓住。
“别挠。”
她抬头看去，眼睛有点睁不太开，她只看了个大概。
不过听这熟悉的声线，她便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她负气地甩开他的手，又转了个身背对他。
在一旁一直守着的林立诚见她还生着气，也不敢再去动她，开口时语气也有些僵硬。
“你是因为……因为花生过敏晕倒的，老马下午在教育局开会，所以没办法过来照顾你，不过她已经通知你家长来医院了，但据说他们在外地，没这么快赶回来，所以我就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你了……你放心，你爸妈一来我立刻就走。”
听到花生过敏的时候她微微侧身，疑惑地问：“我知道自己花生过敏，所以我从来不碰任何跟花生有关的东西的，我今天也没吃过花生啊。”
“我今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那个三明治……”
林立诚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紧张得握了握拳，他岔开话题：“那你以前有没有过敏过啊？”
陈冬亦回想了一下，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会，因为很小的时候就检测过过敏原了，医生当时和我妈说，花生过敏的人过敏症状是最易触发的，也是最严重的，一不小心可能还会死。所以我妈从来在这些事情上都很小心，从小跟我耳提面命讲这些，所以我自己也很小心的。”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
“不过那个三明治我几乎天天吃，之前都没事啊，怎么就今天……”
林立诚实在受不住了，他打断陈冬亦的话，忽得向她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
然后，陈冬亦就听见了一句置地铿锵的“对不起”。
她有些云里雾里，接着便听林立诚开口。
“你会过敏完全是因为我……因为我今天中午吃了学校食堂沙县的拌面了。你知道吗，沙县拌面的酱是花生酱调的，再加上我后来又吃了你的三明治……”
“我其实有点不敢置信，但医生说像你这样从来没接触过过敏源的人本身就比较敏感，加上有些人就算是闻到带有花生的灰尘都可能会过敏，所以你……因为我的原因过敏，也很正常了。”
“陈冬亦，真的对不起，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不迈步，你让我吃饭，我绝对不吃面，你……”
陈冬亦听得头大。
她的手举起来，朝门的方向指了指，对林立诚说：“我好累了，你先出去吧。”
林立诚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声道：“那我就在外面守着，你要是有事再叫我。”
陈冬亦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决绝的表情，她想象着自己就是从甘露寺回宫的甄嬛，她要断情绝爱。
首先，她得先……
上个厕所。
她缓缓踱步到洗手间，一边心里还在篡改着甄嬛传的台词
“从前的陈冬亦已经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只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冬亦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肿成猪头的陌生人！
那一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这辈子，一定不让林立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