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竹西的日常生活简单,一般赵淮左出门后一个小时她才起床,洗漱完晨跑,之后做两份早餐,一份自己吃,另一份给赵淮左带去,口味都清淡。

    她在淮安住不长,要在她在的这段时间把冰箱的东西吃完,不然以赵淮左的性子,这些东西会放坏。

    从淮安中学出来,她去了网吧。

    这里白天人不多,李念故不在,应该是在上课。赵竹西玩了把游戏,觉得没趣便随便逛游,淮安好宁静,让人安心许多。

    赵竹西呼了口气,仿佛重获新生。新生?这个词竟那么安详,过去的一切已经成为过往,翻篇吧,不代表没发生过,可人都要往前看,不是吗?

    “我们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事。”她喃喃自语,忽然想起高二在英语课时学过的文章:《The last leaf》。主人公面对肺炎最后都顽强活了下来,她为什么要轻易放弃生命呢?

    一遍遍发问。一遍遍想哭。

    她现在有些庆幸,自己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长大,她遭遇那种事却没有被家人放弃,也许不应该总回忆痛苦的事来惩罚自己,可现在,一切这么美好,让她觉得不真切。

    可是,可是……

    为什么还在担忧?

    还是好害怕。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无病呻吟的抒情者,文艺工作者想传达东西观众真的懂吗?现在好像没那么重要。

    “千万不要放弃,你所追求的东西。”

    这是赵淮左回老家那晚,她在床上反复听的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就找歌听,听到这首时,她哭了,无声的哭更隐忍,是啊,她不活了父母怎么办?弟弟怎么办?

    轻易寻死对这些人的爱不负责。

    人生绝大多数时候是痛苦的,但正因为有亲情,友情,爱情才显得生活充满希望,我们活着,来到这个地狱般的世界是来体验悲情的,只有尝过所有悲情,才知道与其相对的无数情感是多么珍贵。

    你还想为爱再活一次吗?

    我相信这次你比我勇敢。

    白遇安最近紧跟林兮惊,不正大光明,非要偷偷摸摸。林兮惊无奈,她的刻意靠拢过于明显。连续两天后,林兮惊受不了了,问起原因。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转念一想,“老赵让你打听我?”

    “……”她过于聪慧。

    白遇安装傻,勉强扯出笑容:“没有啊……没有。”

    她的演技过于拙劣,林兮惊也懒得拆穿她,不再理会,拿起杯子去接水。白遇安也跟着,一边走一边说着碎碎念。

    “我劝你放弃,老赵想插手我的事没可能。”她的回绝让白遇安一时语塞。

    随后林兮惊回了教室,白遇安到走廊里发了会儿呆,准备回教室时偶遇了赵淮左,他手中拿了份早餐,看来是刚到学校。

    白遇安鞠躬:“老师好。”

    “好。”赵淮左回答,“我刚才看到了林兮惊,她还是不肯说吗?”

    “嗯。”她闷闷地回答,神情忧虑。

    赵淮左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说了些安慰的话,露出淡然的笑。见她还不大高兴,他嘘寒问暖了一顿,甚至拿出他的饭卡让她去食堂买点东西吃。

    “……”

    “噗嗤。”

    这老大叔安慰人的方式怎么跟资本家一样。

    “不用了,谢谢老师。”她终于笑了,接着收起笑容,“老师我回去上课了。”

    “嗯。”

    “哦——”她又想到什么,转身对男人道:“林兮惊的事你别操心,我会想办法的。”

    “好。”

    “老师你感冒记得吃药。”

    “行。”

    “……”

    “还有事吗?”

    “没了。”那件事她决定埋藏在心底,不是放弃,是现在时机未成熟。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在阳光的倾注下显得如同神灵的背影,她忽地难受,倚在墙上,一瞬间有想流泪的冲动。

    她曾在许多文学作品中找类似的例子,找和她一样暗恋年长者的人,但他们的结局都不尽人意,甚至十分悲惨。

    如果你不是老师,我不是学生,我们是不是就能在一起?

    她反复这样问自己。

    有一个回答是,“那我们还会相遇吗?”

    老实讲,她是一个非常规意义上的学生,一方面她接受过高等教育,明白什么是可为与不可为;另一方面,她内心留存极为丰富的情感,能挑战道德权威的至高点。

    而她也是一个天生的矛盾体,渴望和他在一起的同时又害怕受到指指点点。

    感性告诉她应该勇敢。

    理性克制她的想法。

    一切都显得那么没道理,爱也许是一种病。

    白遇安最终没能解决林兮惊的事,这件事又落到了赵准左头上,赵淮左不是一个容易说放好的人,但对于林兮惊这一个学生第一次感到棘手。

    无奈,他向学校的心理老师询问具体情况,心理老师必须保护学生的个人隐私,因此赵淮左一无所获。

    下了晚自习,他坐车里,双手倚在方向盘上,低着头,第一次觉得很累,生活原来这么没趣……

    “赵老师。”白遇安敲车窗,坐上车。

    差点儿忘记还要送她回家。

    赵淮左没说话,发动车子。白遇安自然看出他的疲倦,心里隐隐作痛,这是她喜欢的人,她不想让他活得这么累,起码……他们这个班乖一点,别让他操心。

    她偷瞄男人几眼,不敢多看,靠在窗上紧闭双眼。

    回到家后,她拿出日记本写东西,日记本已经用了许久,泛黄的纸张是时间悠久的象征,一页一页翻过,字迹在变化,但不免能看出从前的痕迹,她写得断断续续,几滴泪水滴在本子上,晕染开墨色,青春就此晦暗。

    ……

    林兮惊在姜南出院后,状态逐渐进入正轨,经历过林兮烟的那场闹剧,她选择与自我和解,而林兮烟之后很长段时间也没纠缠她,估计还有钱挥霍。

    林易最近很少露面,据说他的父母给他报了补习班,肯定是想进重点高中。林兮惊也有争强好胜的劲儿,想办法把不懂的知识恶补了回来。

    什么是生活的主次,她分得清。

    今是天11月21号,下个月的今天,是林易十六岁生日。

    十六岁,十六岁。

    她心里默默重复这个数字,想抓住什么,喊道:“林易,林易……”声音又消失殆尽。

    “咚咚。”姜南敲门。

    林兮惊喊了声“妈妈”,迎她进门。姜南把南瓜粥放在桌上,让她过了一会儿喝完。

    林兮惊点头。

    “最近天气很冷,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注意保暖。”姜南的声音端庄,说话方式是职场达人独有的,“我的事情你别操心,谁动了我的车,我会调查清楚。”

    姜南很聪明,林兮惊的聪明程度遗传于她,不过她太抵想不到,害她的人是她女儿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无疑是可悲的。

    林兮惊不打算告诉母亲幕有的操控者是谁,受苦受难,她一个人足够了。她不再说话,拿起粥一口一口喝完,放下碗,她说:“你后悔吗?”

    “嗯?”

    “跟林锋结婚。”她不是没事找事,对于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姜南苦笑:“说后悔是在欺负过去的自己。”停顿一下,“放到现在自然肯定很后悔,但以前没料想到有今天这个局面。”

    “如果能预料呢?”林兮惊宁可没有自己存在,也极其渴望姜南的人生幸福。

    “兮兮,人生没有没有‘预料’这两个字,任何事情都不是你做好的准备才迎接你的。我们感到意外,惊喜,都是因为这些事不可预测,变幻莫测。从另一角度来说,我有预测能力的话,还是会选择这一条路。”

    “……”林兮惊不说话,只觉得她傻。

    “好了,早点睡觉。”姜南起身离开,却不解释原因。

    赵竹西在淮安待了一个月后觉得无聊,加上了李念故的聊天方式。其实没怎么聊过天,主要是网吧有什么事能和她商量,毕竟赵淮左不是一直都在。

    赵竹西今天要去图书馆借书路过网吧,她进去看了一眼。

    与往常一样平静,李念故在搬东西,应该是客人常吃的泡面。她走上前,对他道:“我帮你吧。”

    “不用,你去里面坐。”

    赵竹西不强求,进去坐到前台。李念故忙完,递给她果汁,说:“替你弟视察工作?”

    “……不完全是。”赵竹西思考片刻回答,“我要去图书馆借书,刚好路过这里。”

    “借书?”李念故重复一遍,忽然想到自己好像有个课题还要做,也要查资料,脱口而出:“你能帮我也借一本吗?计算机那类。”

    赵西主修法律,并不了解这一类,问具体名字。

    “我好像忘了……”李念故紧锁眉头,那个书名很繁琐,他记不清。

    “那我们一起去借?”赵竹西提出建议,又手握下巴否定:“不行,你还要看店。那,下班你我们一起去吧。”

    “太耽误你的时间了。”李念故回答,他是一个不喜欢等待的人,如果别人等他,他同样会感觉不爽。

    “没关系,我不着急。”

    赵竹西回答,看到窗外天色阴沉许多,莫名忧虑。这种天气带给她压抑的感觉,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坐回椅子,她蜷缩成一团。

    李念故洞察能力极强,问:“你怎么了?”

    “……”

    “你要不要紧?”

    “……”沉默。这种沉默让人恐惧。

    李念故调高空调,替她接了杯热水,放到桌上,“我给你弟打电话?”

    那天白遇安和她吃完饭,回来便对他喋喋不休,说赵竹西性格很好,不过她与生俱来一种疏离感,像是遭遇过什么大事。他自然不信,今天看来可能是这样没错。

    “别打电话。”她说,将头又埋下去。

    很奇怪。

    虽说这种天气常有,但这次的感觉不一样。

    直觉告诉她会出事,现在她绝不能走出这个店半步……封闭的空间好像有人在凝视自己,这种感觉就像不穿衣服裸裸被人窥探。

    过了半晌。

    “李念故——”她咬字很重,“查监控。”

    李念故不明所以,见气氛不对,环顾四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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