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以为浮水那边消停了，谁知也只是给了她几天安定下来的时间，便又开始了连环call模式。
她本决定用剩下的积蓄在首都购房——她觉得自己不至于穷到买不起房，可当地楼盘的价格高到另她咋舌。
云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换算能力，法郎兑换成人民币后该不该再多加几个零？这里通货膨胀成什么样了啊……怎么会这么贵！
浮水总是料到一切，包括她的处境。
——云蝉小姐，你目前大概居无定所吧？
是啊，哈哈。真是谢谢你们了啊。
于是云蝉搬进了由浮水提供的一间单人loft里。事实上，即使她自己买得起，浮水也断然会制造各种事件，想方设法让她进入他们的管辖范围。
所以她也没再反抗，只是搬进去时多检查了几遍针孔摄像头，以免浮水组织上层是否有什么不太正常的癖好。
砂金也就跟着云蝉“回了家”，长期居于客厅的沙发上。
云蝉没把这件事告诉浮水，她本身就更倾向于砂金和浮水有关系——还不如借此观察浮水的反应。
结果他们对此闭口不提。
好吧。她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砂金就是和浮水有关系，二是浮水无法监控到她家里有人……
开玩笑！怎么可能！
浮水监视她一举一动，却无视她将未知的人从家里带进带出，这就只能说明——他不是未知的人咯。
云蝉推测完，印证了心里的结论，看向砂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烦躁。
他曲腿坐在沙发上，面朝透光的窗口，阳光洒进来，他一动不动，像在脑子里和自己玩。
确认完毕，房子没装监控，这人就是个人形监控。
她没再想这些琐碎的事，扭头就去了厨房。花了两天时间将住下的事打理妥当，早上起来后又是应付浮水的“亲切问候”，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
中国的饮食普遍偏碳水，云蝉在第一天下馆子后就默默在心里上了戒条。去超市采购完就预备一个月不出门。
…最重要的还是怕自己出门被人狙击。
避风头不是她的风格，可家里已经有了个砂金，内忧外患，云蝉持保守态度，在能应付的范围内活动。
打开冰箱拿出几样食材，云蝉开了燃气先煎个牛排和蛋，一旁鸡胸肉藜麦西兰花也摆好，做顿轻食还不算太难。
客厅的砂金或许是嗅到了味道，肚子发出了咕叽一声。
云蝉：“……”
砂金：“……”
“你要吃吗？”云蝉有些犹豫地问。
“要。”砂金答得飞快。
云蝉没有再往冰箱里拿食材，只是多拿了个盘子放在手边。
砂金再度陷入沉默，他听清了云蝉的动作，确认她不会让自己多吃一点储备粮，最多分掉一点她大概率不会吃光的藜麦饭和西兰花。
一时间他有些满头黑线。
这几天云蝉通过各种方式证实了小瞎子的确是个小瞎子，但其他感官出奇的灵敏，因此对于他离得老远还能听见她轻手轻脚的开火声时并不感到奇怪。
做轻食也绝不会有什么浓郁的香味，她甚至没放一滴油，他能闻到味道……还真的挺像小狗的。
至于怎么证实他是个瞎子的，云蝉不愿意过多阐述。手段过于私人阴毒，这会影响到她美丽优雅的人设。
云蝉哼着法国国歌，举止优雅地将食物盛好，果真如砂金想得那样——另一个盘子里没有一点肉。
她又悠悠地走到客厅，将东西摆在他面前，忙不迭说了句“慢用”。
心情很好的样子。
砂金摸索着拿起刀叉，没再矫揉造作什么，埋头就囤囤囤一顿狂吃。
抱臂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的云蝉看愣了，不自觉睁大了眼。
只是煎熟了的粗粮和菜而已，无油无盐，到他这里反而像是佳肴，模样像极了云蝉在乡下见过的嗷嗷乱拱的小猪。
这人是怎么做到优雅地狼吞虎咽的？
但让云蝉惊讶的并不是这些，她一开始的犹豫也在于砂金会毫不犹豫吃她做的东西。就如初见时她喂他塞下的糖果。
这几天跟着她搬家，两人也是一连啃了几天的面包。今天是云蝉第一次进厨房，也是砂金第第二次吃经由她手的东西。
云蝉以为浮水会派个瞎子来监视她，一是他的感官过人，二是对于女孩子的隐私有了些基本的尊重，和瞎子待一起不会出现某些尴尬的情况。
可他对于她没有一点防范，无论什么都是，这不像个组织中人会有的表现。
这是演技呢……还是你根本就不怕死？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砂金像是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放下了刀叉，平静道。
他又是怎么看出自己欲言又止的神情的？
没有回应，砂金又自顾自补充：“你一直站在这里不动，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看我吧？”
“啊…没错。”云蝉微微笑，“你挺灵敏的，但我就是想看你吃饭，你长的很下饭。”
谁不喜欢沉默又英俊的少年呢，就是伤疤有点破坏美感。不过云蝉从事的职业也让她看习惯这种东西了。
“谢谢。”他意外的礼貌，又拿起叉子不停戳戳，像是在寻找西兰花，“你做的食物也很不错，感谢款待。”
你真敢说啊。
“我的荣幸，瑞西斯特…如果你前几天也能这么彬彬有礼的话。”云蝉阴阳怪气了一下，笑容依旧。
他答得丝毫不含糊：“那是求生的本能。”
诡辩。
云蝉扭头就回了厨房，享用她被烤得发黑的牛排与煎蛋。她端着它们在餐厅坐下，打开了电视。
屏幕一闪，电视上便开始放起仿生器官的广告，一时间感觉有些赛博朋克的意味来，但当今世界的科技力还不足以碰到赛博社会的脚跟，持有超高科技点的现象还只是小部分。
云蝉不假思索地换了台，没注意到砂金的眉头极轻地皱了皱。
他仍在心不在焉地叉着西兰花，动作幅度像是在打地鼠。
但云蝉没继续关注他，专心吃起饭来。她对好看的人感兴趣，但面对一个不确定的未知危险因素，她都快萎了，更遑论对打探他的口风感兴趣。
因此她一句没提。
“你对我不好奇吗？这么多天都没问过一句。”砂金盘起腿，朝着云蝉的方向问道。
他兴许是太无聊了吧，连着几天自己跟自己说话，他的大脑都要嫌他烦了。
但云蝉想的是：哦豁，自己找上门了。
她嘲讽地勾起唇，慢悠悠道：“你是谁啊，扒手，瞎子？世界上就你一个又瞎又手脚不干净的人吗？我好奇你做什么。”
“可你并不觉得我只是个扒手，瞎子。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接近你别有目的。”他无比直白地一语道破，叉子尖端刺进西兰花的刹那，仿佛也叉准了她的心脏。
云蝉默了几秒，心想明明该发出质问的人是她，为何现在换她哑口无言。
每一段对话都是他主动挑起，这个寄人篱下又手无寸铁的小瞎子……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做自爆卡车？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选择了一个万无一失的问句，慈爱的语气像极了圣母。就差个“哦我的上帝”了。
砂金放下了盘子，熟稔地抽了张纸擦擦嘴，乖巧道：“昨晚听见你的微信了。”
云蝉再次睁大了眼，只见对面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脸上写满无辜二字。
什么？？！！
她回想起昨天浮水发给她的语音里，的确含了“我们没有安插人在你身边监视你”这样苍白无力的辩白。
而浮水那头的声音永远都是毫无破绽又鬼畜的电子合成音，转文本根本转不出来啊喂！！
她已经有些警惕地在听了，但没完全提防，谁知道这个感官异于常人的小瞎子会专门竖起耳朵听她的动静啊？！
这么一想还是很古怪，更不对劲了。
云蝉干笑了一声，将牛排放进口中，漫不经心地反问他： “所以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应得飞快，扬起与初遇时别无二致的甜丝丝的笑，“我哪有这种本事，监视？我没有“视”这种东西啊。”
云蝉觉得砂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愈发长进，他有没有视力都一样好不好？！她又不想理他了，注意力放在了电视里精彩纷呈的唱跳上。
砂金和自己对话的本领锻炼久了，已经能做到无时无刻不冷场这种事了。他接着说：“所以你就是要多了解了解我，才好打消你的疑虑，你也不用每天都忐忑不安疑心重重了。”
她好笑道：“我了解你做什么？打消疑虑又能怎么样？”
一时间又绕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云蝉发誓他要是再敢说一句“我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这种鬼话，她不介意现在就拿他练手，做今天训练的沙包。
“——可以让我赖在你家更久啊。”
他的笑意毫不掩饰，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应当。
真是够了。
两秒后，砂金盘腿坐着的地方从沙发变成了门口的水泥地。
*
米白色的门不断受外力打击振动着，咚咚有声。
“云姐姐，你就放我进去吧，我再也不油嘴滑舌了——”
“好不容易有个人收留我，是我得寸进尺，是我不懂得珍惜，没了你我可该怎么办——”
“你放我进去，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此我的故事每晚伴你入睡——”
“我脸上的伤还没好啊，你忍心让我去吹风吗，这可是隆冬天——”
话到这戛然而止，门啪叽被打开，云蝉精致的半张脸露在门缝中，对上了坐在地上的人空洞而茫茫一片的双眼。
她狭长的眼微眯，目光就缓缓移至覆盖了他眼睛的大片灼伤痕迹上，那样张牙舞爪。
一人倚在门边，一人贴门而坐，这一看仿佛又回到了之前。
乌枝，白雪，红梅。
这就是如今对砂金长相最贴切的形容，别无他选。云蝉眸色不禁深了深。
空气静置了一秒，门啪叽再次被关上了，声音可谓不轻。
要不是有违人设，砂金都想大喊多洗爹了。
清丽的音色透过一整扇厚厚的门，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闷。
“你说得对，你脸上的伤肯定是要落一辈子疤了，看着也膈应，你以后还是别出现在我面前了。”云蝉云淡风轻道。
“不要啊——”砂金捶门之力持续max，“我说不会留疤你信吗，真的！我敢打包票！你以后越看我越好看！”
大面积重度烧伤不落疤，在开玩笑吗。
“没文化真是张口就来啊，你以为自己是医学奇迹？”云蝉忍不住反驳了。
虽然只是无关紧要的话题，“看着膈应”也是随口乱撰的理由，但她总会忍不住在这些小事上和他辩论好久……还不都是因为他！
能扯，这也是砂金的一种能力体现吧。
砂金果不其然顺利接住了话端，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声音不觉低沉了几分：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科学奇迹呢？”
连云蝉都没发现，他的语气此时染上了认真的色彩，她真的快要信了。
唉，她投降。
门被打开。
“进来吧，科学奇迹本迹。”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甚至颇为好心地拉了他一把。
怎么说还是要有点同情心，就当来中国行善积德的第一道坎了。
砂金再次露出了得逞的狡诈微笑，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后往里走。
他双眼无神，眼睛弯起来笑时格外像被云雾缭绕的新月，云蝉这才发现。
“瑞西斯特——记得兑现你说过的。”她看着他往里走了几步，满肚子坏水涌了上来，出声提醒道：“睡前故事？”
“知道了知道了——”
砂金做作地捂住耳朵，装作受不了的模样，实则偷偷在手掌与耳间留了条缝，以听清她的每字每句。
云蝉看清他的小动作，忍不住又笑了出声，忽而板起脸作出一副拙劣的伪装。
砂金就又当没听见。
毫无意义的小闹剧，无事发生的一个早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度过去了。
真是……无话可说。
她本决定用剩下的积蓄在首都购房——她觉得自己不至于穷到买不起房，可当地楼盘的价格高到另她咋舌。
云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换算能力，法郎兑换成人民币后该不该再多加几个零？这里通货膨胀成什么样了啊……怎么会这么贵！
浮水总是料到一切，包括她的处境。
——云蝉小姐，你目前大概居无定所吧？
是啊，哈哈。真是谢谢你们了啊。
于是云蝉搬进了由浮水提供的一间单人loft里。事实上，即使她自己买得起，浮水也断然会制造各种事件，想方设法让她进入他们的管辖范围。
所以她也没再反抗，只是搬进去时多检查了几遍针孔摄像头，以免浮水组织上层是否有什么不太正常的癖好。
砂金也就跟着云蝉“回了家”，长期居于客厅的沙发上。
云蝉没把这件事告诉浮水，她本身就更倾向于砂金和浮水有关系——还不如借此观察浮水的反应。
结果他们对此闭口不提。
好吧。她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砂金就是和浮水有关系，二是浮水无法监控到她家里有人……
开玩笑！怎么可能！
浮水监视她一举一动，却无视她将未知的人从家里带进带出，这就只能说明——他不是未知的人咯。
云蝉推测完，印证了心里的结论，看向砂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烦躁。
他曲腿坐在沙发上，面朝透光的窗口，阳光洒进来，他一动不动，像在脑子里和自己玩。
确认完毕，房子没装监控，这人就是个人形监控。
她没再想这些琐碎的事，扭头就去了厨房。花了两天时间将住下的事打理妥当，早上起来后又是应付浮水的“亲切问候”，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
中国的饮食普遍偏碳水，云蝉在第一天下馆子后就默默在心里上了戒条。去超市采购完就预备一个月不出门。
…最重要的还是怕自己出门被人狙击。
避风头不是她的风格，可家里已经有了个砂金，内忧外患，云蝉持保守态度，在能应付的范围内活动。
打开冰箱拿出几样食材，云蝉开了燃气先煎个牛排和蛋，一旁鸡胸肉藜麦西兰花也摆好，做顿轻食还不算太难。
客厅的砂金或许是嗅到了味道，肚子发出了咕叽一声。
云蝉：“……”
砂金：“……”
“你要吃吗？”云蝉有些犹豫地问。
“要。”砂金答得飞快。
云蝉没有再往冰箱里拿食材，只是多拿了个盘子放在手边。
砂金再度陷入沉默，他听清了云蝉的动作，确认她不会让自己多吃一点储备粮，最多分掉一点她大概率不会吃光的藜麦饭和西兰花。
一时间他有些满头黑线。
这几天云蝉通过各种方式证实了小瞎子的确是个小瞎子，但其他感官出奇的灵敏，因此对于他离得老远还能听见她轻手轻脚的开火声时并不感到奇怪。
做轻食也绝不会有什么浓郁的香味，她甚至没放一滴油，他能闻到味道……还真的挺像小狗的。
至于怎么证实他是个瞎子的，云蝉不愿意过多阐述。手段过于私人阴毒，这会影响到她美丽优雅的人设。
云蝉哼着法国国歌，举止优雅地将食物盛好，果真如砂金想得那样——另一个盘子里没有一点肉。
她又悠悠地走到客厅，将东西摆在他面前，忙不迭说了句“慢用”。
心情很好的样子。
砂金摸索着拿起刀叉，没再矫揉造作什么，埋头就囤囤囤一顿狂吃。
抱臂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的云蝉看愣了，不自觉睁大了眼。
只是煎熟了的粗粮和菜而已，无油无盐，到他这里反而像是佳肴，模样像极了云蝉在乡下见过的嗷嗷乱拱的小猪。
这人是怎么做到优雅地狼吞虎咽的？
但让云蝉惊讶的并不是这些，她一开始的犹豫也在于砂金会毫不犹豫吃她做的东西。就如初见时她喂他塞下的糖果。
这几天跟着她搬家，两人也是一连啃了几天的面包。今天是云蝉第一次进厨房，也是砂金第第二次吃经由她手的东西。
云蝉以为浮水会派个瞎子来监视她，一是他的感官过人，二是对于女孩子的隐私有了些基本的尊重，和瞎子待一起不会出现某些尴尬的情况。
可他对于她没有一点防范，无论什么都是，这不像个组织中人会有的表现。
这是演技呢……还是你根本就不怕死？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砂金像是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放下了刀叉，平静道。
他又是怎么看出自己欲言又止的神情的？
没有回应，砂金又自顾自补充：“你一直站在这里不动，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看我吧？”
“啊…没错。”云蝉微微笑，“你挺灵敏的，但我就是想看你吃饭，你长的很下饭。”
谁不喜欢沉默又英俊的少年呢，就是伤疤有点破坏美感。不过云蝉从事的职业也让她看习惯这种东西了。
“谢谢。”他意外的礼貌，又拿起叉子不停戳戳，像是在寻找西兰花，“你做的食物也很不错，感谢款待。”
你真敢说啊。
“我的荣幸，瑞西斯特…如果你前几天也能这么彬彬有礼的话。”云蝉阴阳怪气了一下，笑容依旧。
他答得丝毫不含糊：“那是求生的本能。”
诡辩。
云蝉扭头就回了厨房，享用她被烤得发黑的牛排与煎蛋。她端着它们在餐厅坐下，打开了电视。
屏幕一闪，电视上便开始放起仿生器官的广告，一时间感觉有些赛博朋克的意味来，但当今世界的科技力还不足以碰到赛博社会的脚跟，持有超高科技点的现象还只是小部分。
云蝉不假思索地换了台，没注意到砂金的眉头极轻地皱了皱。
他仍在心不在焉地叉着西兰花，动作幅度像是在打地鼠。
但云蝉没继续关注他，专心吃起饭来。她对好看的人感兴趣，但面对一个不确定的未知危险因素，她都快萎了，更遑论对打探他的口风感兴趣。
因此她一句没提。
“你对我不好奇吗？这么多天都没问过一句。”砂金盘起腿，朝着云蝉的方向问道。
他兴许是太无聊了吧，连着几天自己跟自己说话，他的大脑都要嫌他烦了。
但云蝉想的是：哦豁，自己找上门了。
她嘲讽地勾起唇，慢悠悠道：“你是谁啊，扒手，瞎子？世界上就你一个又瞎又手脚不干净的人吗？我好奇你做什么。”
“可你并不觉得我只是个扒手，瞎子。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接近你别有目的。”他无比直白地一语道破，叉子尖端刺进西兰花的刹那，仿佛也叉准了她的心脏。
云蝉默了几秒，心想明明该发出质问的人是她，为何现在换她哑口无言。
每一段对话都是他主动挑起，这个寄人篱下又手无寸铁的小瞎子……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做自爆卡车？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选择了一个万无一失的问句，慈爱的语气像极了圣母。就差个“哦我的上帝”了。
砂金放下了盘子，熟稔地抽了张纸擦擦嘴，乖巧道：“昨晚听见你的微信了。”
云蝉再次睁大了眼，只见对面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脸上写满无辜二字。
什么？？！！
她回想起昨天浮水发给她的语音里，的确含了“我们没有安插人在你身边监视你”这样苍白无力的辩白。
而浮水那头的声音永远都是毫无破绽又鬼畜的电子合成音，转文本根本转不出来啊喂！！
她已经有些警惕地在听了，但没完全提防，谁知道这个感官异于常人的小瞎子会专门竖起耳朵听她的动静啊？！
这么一想还是很古怪，更不对劲了。
云蝉干笑了一声，将牛排放进口中，漫不经心地反问他： “所以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应得飞快，扬起与初遇时别无二致的甜丝丝的笑，“我哪有这种本事，监视？我没有“视”这种东西啊。”
云蝉觉得砂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愈发长进，他有没有视力都一样好不好？！她又不想理他了，注意力放在了电视里精彩纷呈的唱跳上。
砂金和自己对话的本领锻炼久了，已经能做到无时无刻不冷场这种事了。他接着说：“所以你就是要多了解了解我，才好打消你的疑虑，你也不用每天都忐忑不安疑心重重了。”
她好笑道：“我了解你做什么？打消疑虑又能怎么样？”
一时间又绕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云蝉发誓他要是再敢说一句“我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这种鬼话，她不介意现在就拿他练手，做今天训练的沙包。
“——可以让我赖在你家更久啊。”
他的笑意毫不掩饰，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应当。
真是够了。
两秒后，砂金盘腿坐着的地方从沙发变成了门口的水泥地。
*
米白色的门不断受外力打击振动着，咚咚有声。
“云姐姐，你就放我进去吧，我再也不油嘴滑舌了——”
“好不容易有个人收留我，是我得寸进尺，是我不懂得珍惜，没了你我可该怎么办——”
“你放我进去，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此我的故事每晚伴你入睡——”
“我脸上的伤还没好啊，你忍心让我去吹风吗，这可是隆冬天——”
话到这戛然而止，门啪叽被打开，云蝉精致的半张脸露在门缝中，对上了坐在地上的人空洞而茫茫一片的双眼。
她狭长的眼微眯，目光就缓缓移至覆盖了他眼睛的大片灼伤痕迹上，那样张牙舞爪。
一人倚在门边，一人贴门而坐，这一看仿佛又回到了之前。
乌枝，白雪，红梅。
这就是如今对砂金长相最贴切的形容，别无他选。云蝉眸色不禁深了深。
空气静置了一秒，门啪叽再次被关上了，声音可谓不轻。
要不是有违人设，砂金都想大喊多洗爹了。
清丽的音色透过一整扇厚厚的门，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闷。
“你说得对，你脸上的伤肯定是要落一辈子疤了，看着也膈应，你以后还是别出现在我面前了。”云蝉云淡风轻道。
“不要啊——”砂金捶门之力持续max，“我说不会留疤你信吗，真的！我敢打包票！你以后越看我越好看！”
大面积重度烧伤不落疤，在开玩笑吗。
“没文化真是张口就来啊，你以为自己是医学奇迹？”云蝉忍不住反驳了。
虽然只是无关紧要的话题，“看着膈应”也是随口乱撰的理由，但她总会忍不住在这些小事上和他辩论好久……还不都是因为他！
能扯，这也是砂金的一种能力体现吧。
砂金果不其然顺利接住了话端，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声音不觉低沉了几分：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科学奇迹呢？”
连云蝉都没发现，他的语气此时染上了认真的色彩，她真的快要信了。
唉，她投降。
门被打开。
“进来吧，科学奇迹本迹。”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甚至颇为好心地拉了他一把。
怎么说还是要有点同情心，就当来中国行善积德的第一道坎了。
砂金再次露出了得逞的狡诈微笑，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后往里走。
他双眼无神，眼睛弯起来笑时格外像被云雾缭绕的新月，云蝉这才发现。
“瑞西斯特——记得兑现你说过的。”她看着他往里走了几步，满肚子坏水涌了上来，出声提醒道：“睡前故事？”
“知道了知道了——”
砂金做作地捂住耳朵，装作受不了的模样，实则偷偷在手掌与耳间留了条缝，以听清她的每字每句。
云蝉看清他的小动作，忍不住又笑了出声，忽而板起脸作出一副拙劣的伪装。
砂金就又当没听见。
毫无意义的小闹剧，无事发生的一个早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度过去了。
真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