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世并没有和定远侯真正好过。

    虽然他给了我优渥的待遇,但更多的时候,他来看我,就只是喝喝茶,聊聊天。

    要不是他有时无意触碰到我的手掌过于滚烫,我都要怀疑我娘当年是不是偷偷给我在外生了个哥哥。

    所以我一度以为他在某方面有些难言之隐。

    当然,事实证明,他有一把经久耐用的好刀。

    ……

    次日,我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我动了动胳膊。

    酸得要命。

    让人感觉是几年的量一起堆叠上来了。

    我在被窝里爬起来,一边龇牙咧嘴,倒抽冷气。

    落地罩外侍立的两个婢女听见声响,忙进来伺候。她们一个穿红衣,一个着碧衫,一色的葱白棉裙,清秀水嫩。

    “姑娘。”两人给我磕了个头,“奴婢紫苏/红荔,给姑娘请安。”

    我招呼她们起来。

    其中那个穿着绿衫儿的,名唤紫苏的姑娘,主动替我打起床帘,“奴婢奉李总管的命令,前来伺候姑娘。大总管说了,姑娘伺候侯爷已然辛苦,不能再在衣食住行上受屈劳累,特地吩咐了我们要尽心伺候姑娘。大总管还让我告诉您,若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一定竭尽全力,给姑娘周全调动,务必让姑娘过得顺心如意。”

    这丫头显然是个伶俐的。一番话说得漂亮又动听。若不是那个所谓的李总管没来,我说不定就信了。

    我朝她笑了笑,“你是家生子?”

    紫苏点点头,“奴婢的父兄都在外替总管跑腿。”

    这看起来是个勉强得用的。

    我把目光移向红荔,她正手脚勤快地给我兑热水,打湿了帕子递给我擦脸。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将昨夜里层层叠叠交濡的汗渍泪痕,温然拭去。

    我喟叹一声舒服。

    “姑娘的肌肤真好,欺雪赛霜的。”红荔目光流露出惊羡,“怪不得侯爷昨个儿都留到了丑时才走呢。”

    我闭着眼,对她的性格有了个底,不咸不淡地应复,“侯爷见多识广,不过是贪我新鲜罢了。”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红荔替我简单绾起头发,“您可是侯爷第一个留在身边的女子。”

    这话有意思,我觑了紫苏一眼,见她不拦着,便顺着话头下去,“侯爷身边,竟没有一个姨娘么?”

    这一点,上一世我还真没注意到。

    红荔也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我会这么问。

    我见此不免心生疑惑。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内情?

    我还想再探一探底,紫苏便接过话头解释,“侯爷一心为国,驻守北疆,于女色上,尤其淡薄节制。”

    “侯爷高风亮节。”

    我嘴上跟着附和,心底却想到昨夜里定远侯围杆都差点握碎了,可不像她们说得那么节制。

    不过从她们的表现来看,这园子里确实应该是不怎么留女人的。不然她们也不会意识不到,该在我起床后,准备一碗避子汤,以及舒缓身体痛楚的膏药。

    我不是个能忍痛的人。于是我暗示了一下。

    但她俩没听明白,红荔急哄哄道“姑娘既然身体不舒服,怎么好忍着随便抓了汤药?我这就去请府里坐堂的大夫。”

    我无奈扶额,只好据实相告。

    面皮薄的紫苏登时红了脸,退出去找人。

    我感到好笑,摇了摇手里的团扇,余光却注意到红荔捂着嘴笑,有些惊讶。

    时人对于这些密事,总是有些遮掩的。即便我昨晚勾引定远侯时嘴上说得那么厉害,夜里纠缠时还是咬紧了牙唯恐自己泄露了一丝媚吟。

    “奴才从前是乡野长大的,村里人日子过得粗糙,妇人们坐在一起,总会不时说起这些,奴婢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咕噜转了一下眼睛,“那依你看,侯爷待我如何?”

    红荔闻言红了脸,凑到我耳边,低声嘀咕。

    “……”

    我一把推开她,“别说了别说了。”

    羞不羞啊。

    紫苏回来的时候,我和红荔脸都红红的。

    我和她对视了一眼,都噗嗤笑了,搞的紫苏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

    我笑完了,才想起正事,我问紫苏“汤药呢?”

    “汤药伤身,侯爷怜惜姑娘,特定吩咐奴婢找来李婆子,给您推拿一下,既能解乏,活络筋骨,也有凉药的功效。”

    后面一句她说得很小声,不过我也不介意就是了。我又不是来给他生孩子的。

    我把目光落在紫苏身后的婆子身上。

    白净面庞,青色衣裤,髻上戴着两枚玳瑁簪,看上去十分体面。

    我挑了挑眉。

    净室里,我伏在铺着潞绸的榻上,李婆子手法精到,一下下替我揉捏各个穴道。

    同是女子,我没有什么好羞耻的。顺着她的手势,哼哼唧唧的。

    舒服得像一只晒着太阳的猫。

    李婆子动作不停,却夸奖我肢体柔软,肌理酥腻。

    “奴婢从前伺候过许多贵人,却还没见过哪个能像小娘子这般体酥脂滑的,简直跟没有骨头似的。您啊,一看就知是福气在后头擎等着呢。”

    我对此深以为然。这世上能有几人死而复生?可不就是老天要我狠狠地捅程二一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然后潇洒过新生的么。

    想到以后不用再看程二那张虚伪的脸,也不用顾忌程老太的脸色,我拿着自己的嫁妆,想出门就出,想睡懒觉就睡。我的嘴角慢慢勾起。

    腰上不知哪个穴道被刺激到,一股激麻直窜上头皮。思路中断,我剧烈一颤,一声痛呼不自觉溢出,就要躲开。

    腰肢被人扶住。李婆子的拇指停在我腰窝上。“避子汤伤身,侯爷吩咐奴婢用点穴的手法为娘子清除隐患。娘子且忍一忍。”

    我想到定远侯昨夜里留下的那些东西,登时不敢乱动,强忍着躲避的冲动,任婆子在我腰上摁压。

    “娘子这是第一次摁压这些穴位,难免难捱些,待日后习惯了,便觉得好了。”

    我没有回应她。

    我可不想和定远侯有什么以后。我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反杀程二。

    至于定远侯,呵。男人。

    从榻上起来的时候,我已出了一身汗,被搀着坐到别处,任紫苏沾湿了帕子替我擦拭。红荔进来收拾被褥,脸还红了红。我想到她之前同我的耳语,心想:既然定远侯也爽到了,他答应我的事,应该不会反悔吧?

    我动了动唇,想问定远侯下次什么时候来,又觉得这样未免落了下乘,只好按捺下心思,用起膳食。

    紫苏静静替我布菜。

    我知道她是有些看不起我的。因为我不是妾,我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妻,是一个男人的体面和尊严,碰上这种事,一般的妇人都会选择自尽,以示贞烈,维护夫家门户清白。

    但我选择了活着,而且吃好喝好。在外人看来我未免有些贪图富贵。

    但姐姐从小教我,人的心脏既然安在自己身上,它的停跳就应该由它的主人安排,而不是交给其他的什么人。

    五年前,隔壁李家姐姐嫁人后回门,因为落水,被一个陌生男子救起,她的夫君因此翻脸,道她不清白,坏他家风,堕他门面,言辞咄咄,要休了她,逼得李家姐姐不堪受辱,当众撞了柱以证清白。

    姐姐当时听闻了这事,脸色冰冷如霜,握着我的手,跟我反复强调,贞洁只是一道枷锁,用来围困女人,守住男人那可笑的自尊心。

    我一直记得姐姐那日的话。

    “妩娘,如果有一日,天有不测,你遇到了这样的不幸,一定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我夹了一块八宝鸭。今日种种,错不在我。

    定远侯□□熏心,当着一个小官的面,久久凝视他的夫人,给了暗示。

    程二为了前途,将我送到定远侯榻上。

    我无力反抗,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顺从。

    如果真要给我们三人定罪,我只是犯了一个小气女人都会犯的错——小气,且睚眦必报。

    他们二人才是罪魁祸首。

    我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我慢慢咀嚼鸭肉,吞下,搭配碧梗米饭,吃得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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