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失眠了。

    桌上的面早已坨得双手都搅不动,我关了电脑,捡起床上的花,找了个矿泉水瓶插上,算是对它有了个交代,就这样饿着肚子闭上了眼。我把手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充上了电,等待着抑或可以说期待着施文宇发来的消息。

    双眼虽然合着,我的脑海却吵闹不停。无数的想法不断地涌现,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窗外的喧嚣逐渐趋于宁静,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

    施文宇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样?

    如果他很生气怎么办?

    或者如果他不让我参加,那我还参加吗?

    我要是到时候又临时反悔,会不会给节目组带去麻烦?

    我要不要现在就跟他们说我不去了?

    那要是其实根本就没选上我呢?

    那要是选上了呢?

    施文宇现在睡着了吗?

    他也有在想我吗?

    我们……还有未来吗?

    我想了一夜,在晨曦的微光中伴着几声鸟儿的啁啾才朦胧地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间,我决定,如果我通过了选拔,而施文宇在节目组给我通知前找我,那我就不参加了;而如果直到我得到通知时他都没来找我,我要珍惜这个机会……

    在梦里,我看到了李希泽,也看到了施文宇。我梦到李希泽来楼下接我,梦到施文宇说什么也不让我走,梦到李希泽拉着我的手,梦到施文宇“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我惊醒过来,原来是楼上的椅子倒了。我扭头看了看窗外,雨过天晴,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我习惯性地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查看了几个社交软件,全都是工作消息。

    我凝望着白色的有点刺眼的天,发起呆来。

    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我有点饿了,但又懒得下床,加上睡眠不足使我有些头晕,我干脆再次一头栽到床上,想强迫自己睡过今天,以麻木我那焦躁不安的神经。

    上班时还有工作可以做,有人看着我,而一到休息日只剩下我自己时,那些让人窒息的情绪便似乎被压抑了太久般一齐爆发出来,充盈着我的每个毛孔,令我无处可逃。

    然而,即使休息不足,即使很困,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我睁着眼睛茫然地盯着面前一个不动的点,直到酸痛失焦,便机械地闭上一会儿。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工作太忙,今天,为什么施文宇还没有消息?

    我想不出答案,只觉得疲惫。

    我要找找他吗?

    他该不会是把我删了吧?

    我困得头疼,一边把太阳穴使劲往枕头上压,一边又摸过手机来。

    我记得有谁教过我查看对方是否已经删掉自己的方法,准备试一试。

    我揉了揉涩痒模糊的眼睛,有些忐忑。

    如果他真的把我删了,怎么办?

    如果他没有删掉我,又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呢?

    我希望是哪种结果?

    我点开施文宇的聊天框,又犹豫着垂下了手。手臂抬久了,有些酸。

    难道是我哪里错了?

    我开始回想前天晚上发生的事,细细思索着是不是哪个环节无意中给施文宇造成了伤害。

    我和施文宇是大学同学,算来也已经认识了很久,但每当我刚觉得终于找到了和他和平相处的方式,他的脾气又变得难以捉摸起来。他是江州本地人,更是从小都不曾远离家庭的照顾,但他的父亲曾长年酗酒,喝醉了就打他、打他妈,造就了他现在脆弱敏感、易怒狂躁的性格。我与他相处时总是小心翼翼,处处呵护着他幼小易碎的自尊心。

    这也许是许多女孩子的通病,习惯于委屈自己来迁就他人,总觉得自己最终能治愈曾受过伤的人。

    他是不是也在等着我的消息?

    想到这,我又心软起来,再次举起手机,思考要不要主动说些什么。

    可每次闹矛盾都是我先找他,这次要还是我先低头,是不是永远都会这样?

    想着想着,我闭上了眼,左右拿不定主意。或许是疲倦让我没法好好思索,一股躁郁的火气猛然窜上我的胸腔,我用力拍了一下床板,被手里的手机硌得生疼。

    我大喘着气,感受着被压在手机下的手指正在发热、发胀,忽然被一阵歌声打断了情绪。

    是李希泽的声音。

    我拿起手机,看到程瑄打来了电话。

    “喂?”我压抑着自己的愤怨,尽量装作无事发生地说。

    “施文宇找你了吗?”她在那头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的火气再次被点燃,我闭上眼,咬着牙,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应付这个问题。

    “没事,干嘛总去想他?出来吧,待会儿我俩去看电影。”

    她大概是从我的沉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话头转向了安慰我。

    “……我有些头疼。”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哪会有心情出去?

    “该不会昨晚没睡吧?”

    我刚觉得她有点人情味,她又踩起雷来。

    “……”我又咬紧了牙。

    “那你好好休息吧,赶紧抓紧时间睡会儿,实在不行明天请一天假吧。”

    我撇了撇嘴,要说她没眼力见儿吧,她又什么都猜得准;要说她有眼力见儿吧,她又总没脑子似的在别人的雷区上蹦迪。

    “行,那我挂了,有事你再找我。”见我没有吱声,她识趣地挂断了电话。

    我稍微坐起身——躺着看手机着实让我有些眼花——翻出李希泽的节目来,从他的出道舞台到他大小的演出和所有上过的综艺,甚至各个平台采访,从头开始回顾起来——虽然好多都已经倒背如流。

    这是我长久以来逃避现实世界的方法。

    我会,见到他吗?

    我想着,略微有些出神,不知不觉将手指挪到屏幕上,触碰到他的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流过,吓了我一跳。我倏地收回了手,那种轻微的发热的刺痛感还留在指尖。

    如果现在真的有节目组的电话打来,我该高兴还是?

    我还是期盼施文宇在节目组之前联系我。

    毕竟我也不想让情况变得复杂,变成别人口里的“出轨者”之类的。

    还是说,如果施文宇直到那时候都没有找我,我们就应该结束了呢?

    我猛地关了手机,又心烦意乱起来。连李希泽都无法让我精神集中了。

    没有我的时候他都在做什么呢?

    如果他也在期盼着我的消息,我再主动找他一次是不是也未尝不可?

    我想象着施文宇这两天的生活,并努力代入他的情感。

    果然,恋爱使人烦恼。男人只会影响我前进的脚步。

    一番痛苦的思想挣扎后,我想到了这样两句话。

    时间对苦痛的人来说似乎走得很慢,但它也始终在不偏不倚地稳步向前。很久之后,夜幕降临,我的脑子也混沌到了极点。我犹豫着明天要不要请假,又实在是不想再一个人待在家里胡思乱想。

    我猜想着程瑄见到我后的表情,预测着她会提出的问题。

    要不干脆休个长假吧,等大家都忘了这件事再回来。

    我想。

    真烦!

    我使劲甩了一下被子,不慎把手机甩到了地上,我没好气地狠盯着它,仿佛连它也在跟我作对。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一亮,一条推送弹了出来。

    “官方消息:李希泽加盟恋综‘从恋爱到结婚’将于月底开拍”

    什么?

    我的心一颤。

    月底就要开拍?那岂不是说,人选已经定了?

    虽然我还想着就算被选上也有可能要拒绝,但冷不丁地得到这个结果,心底还是漫过一阵凉意,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靠!”我大骂一声,手机也不去捡,反而干脆又踹了一脚,把它踹到门外去了。

    “啊——!”我疯狂蹂躏着松软的无辜的被子,在心里生施文宇的气、节目组的气、程瑄的气、和我自己的气,甚至一些瞬间,也生起李希泽的气来。

    “为什么跑到江州来拍节目?”

    “就算淘汰了也该通知一声不是吗?”

    疯了似的发泄带走了我浑身的力气,剩下难以名状的心酸。

    我的鼻头忽地发涩,眼泪差点就要冲出眼眶。

    只是不知道这种委屈,是来源于失去了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还是有一个不在乎我、不管我、不找我、从不低头、这么多天来这么多经历里都不在我身边的男友呢?

    我张开了嘴,紧闭上眼,正要放声大哭,手机忽又在远处响起了诡异的声音。

    大概是喇叭被摔坏了。

    我呆了几秒,不得劲地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涕泪,快步走到门口去捡手机。

    被子的一角被我弄到地上,又把我绊了一个跟头。

    我双膝着地,手指撞到门框上,痛得不行。

    呲牙咧嘴中,我抬眼看了看来电显示,又是程瑄。

    我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不想让她听出我的哭腔。

    “喂?”

    “怎么样怎么样?你看没?看了没?有消息吗?”

    我刚接通了电话,她就像连珠炮般朝我发起了进攻,我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她的一连串问题里。

    “什么?”我有点心不在焉,把撞到的手指贴在冰凉的地板上冷敷。

    “‘恋婚’啊!工作人员有联系你吗?”她听起来很急切,估计也看到了那个新闻。

    我长呼了一口气,尽量镇静下来,有气无力地垂下了手,听着她在电话里大喊大叫,不想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

    “喂——!”

    “林——木——青!”

    她的声音震得我的手机嗡嗡地响,我赶紧把它拿起来,同样连珠炮似的回答:“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我没有好气,等着她接下来的回答,打算跟她吵一架。

    “那你快去看看啊!”她似乎比我还着急。

    “看什么?”我的语气已经带着火了。

    “微信啊、□□啊、短信啊……”

    “有的话都会有消息提示的啊,我都看了都看了……”她一边说,我一边不耐烦地截断她的话头。

    最后她却说了个:“邮箱啊……”

    邮箱?

    这我倒确实没想到过。

    “你还留了我的邮箱?”我惊讶地问她。

    “是啊,填表这些都要填的啊!”她说。

    “还填了表?你不是说就遇到他的助理,然后顺便推荐了我吗……”我有些发懵。

    “再顺便也要走流程啊……填表填信息是必须的啊……”她也为我的不了解而有些不知所措。

    “你也没跟我说啊……”我说着心里又打起鼓来,本来已经熄灭的希望好像又燃起了火苗,却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最后一个机会。

    要是邮箱里也没有,就真的没有了。

    “你快去看看邮箱啊那。”她催促着我。

    “……算了,肯定没有。”我犹豫了一会儿,心里的悲观和自卑还是占据了上风。

    从小到大,抽奖、彩票、盲盒、福袋,我又什么时候幸运过呢?

    高考时降分填报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志愿,却又正好遇上那个学校大爆,结果被调剂到不喜欢的专业,在一群大佬中煎熬度过了四年。

    工作也是,为了逃避父母的压力随意投递了一份简历,结果被录取,然后分配到离家千山万水的江州来,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打拼。

    就连男朋友也……

    唉。

    我叹了口气,全身瞬间没了气力。

    唯一值得欣喜的或许就是大学期间得到过一次出国交换的机会,曾前往韩国留学过一段时间。

    但那时候我还没有喜欢上李希泽,在韩国待了那么久,也没有想着去看过一次他们的演唱会或者什么活动。

    这样的错过,是不是实际上其实更是一种不幸呢……

    “万一有呢?”程瑄却不轻易放弃。

    “要是有,怎么不直接微信或者电话联系我呢?”我看似在回应她,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亲手扼死那越大越让自己失望的小小期待。

    与此同时,我的心却又激烈地、难以遏制地跳动起来。

    “拜托,人家正式的通知就是要发邮件的好不?哪有人直接打电话、加微信的!”程瑄气急败坏地说。

    ……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我竭力用理性控制着感情,害怕那似乎遥不可及的期待再次落空,把我打到谷底。

    “快看看,人家是有确认时效的,你别自己给弄错过了!”程瑄又催促起来。

    时效……是吗?

    看看就看看,就算没有……总比再次错过了好吧?

    我用一只手按压着我这颗短时间内经历了起起伏伏、重又蠢蠢欲动的心,让它不要那么激动,这样就算得到不好的结果也不至于太过沮丧。

    我感到嘴唇干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一边叹着气,一边还是打开了免提,切换到手机网页界面,抱着鬼使神差的希望,搜索邮箱登录入口,输入账号密码,核对,输入验证码,登录……

    “请稍后,正在努力加载中……”

    画面变成白色,这句话浮动了好久,我的心也随着一个个出现又一个个消失的省略号圆点有节奏地跳动、起伏……

    “算了!不看了!”

    极度的紧张令我本就疲惫的神经更加酸痛,我扔下手机,把手放到太阳穴上使劲按压,闭上了眼。

    “会有什么?自欺欺人罢了。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

    除了失望,我竟还有些生起气来。既生气于程瑄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和心情),还生气于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荒唐的信心。

    “呵。”

    我甚至觉得有点丢人。

    “怎么样?”程瑄还没挂断。

    “怎么比我还天真?”

    我在心里想着,睁开双眼拿起手机,随口说了句:“我手机要没电了,晚点再说吧。”

    然后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正要点击挂断——忽然一条消息推送抓住了我的目光。

    “苏兔兔请求添加好友”

    ?!

    我一惊,心里的湖水再次骤然泛起了波澜,我急忙捂住胸口——过速的心跳快要让我缺氧了。

    “‘苏兔兔’?谁啊?”

    我的心脏仿佛已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震耳欲聋。我还是说着一些“不可能”之类的话来降低自己的期望,却冥冥中有了一种预感:成了。

    果然,我赶紧点开微信一看,这个人的好友申请一栏写着:“林女士您好,我是‘从恋爱到结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看到您长时间没有回复我们的邮件,请您通过一下我的申请,有一些事情需要与您沟通。”

    !!!

    我立马通过了她的申请,颤抖着双手向她发了句问候:“您好~”然后又尽量显得谦卑地在后面添加了许多可爱的笑脸和玫瑰花。

    接着,我立马弹起来一下跳到床上,打开电脑,登上了邮箱,里面一封题为“‘从恋爱到结婚’2023年度节目第一期录制确认函”的未读邮件尤为醒目。

    “未读?怎么会是未读呢?”我在心里想,不禁责怪自己的疏忽。

    紧接着,我又忐忑起来,是不是要向这位“苏兔兔”工作人员解释一下?怎么解释呢?

    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搜寻着借口。

    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一下,“苏兔兔”小姐给我发来了消息:“您好您好!”

    她看起来也很谦逊。

    “我是‘婚恋’的工作人员,之前给您发了邮件您可能没有收到,所以加一下您的微信。”

    她说着也发了几个示好的表情。

    “啊啊啊,不好意思,我……”

    我字还没有打完,她又飞速地发来了新消息:“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我可不可以给您打个语音具体说说有关节目的事呢?”

    我只好删掉文字,急忙回了个OK的表情。

    于是,语音电话立马就打了过来,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把通话音量开到了最大,生怕漏下对方的一个字。

    “嗯嗯……嗯嗯……好的……好的……”

    整个通话过程,我几乎都只是单方面地听着,因为对这方面的事情实在所知甚少,她让我提问的时候,我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苏兔兔”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夹杂其中的稚气和慌乱让我猜测她可能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不过她的准备做得倒是很充分,把事情的各个方面都说到了,给我讲解了很久。最后,我们以“再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好要不要参加后给她回话”作为结论,结束了这次对话。

    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挂断后,我长舒了一口气,试图整理一下混乱的、快要不够用的脑子。

    一阵微风从窗户吹进来,我徜徉在因困倦而引发的恍若幻境的飘飘然的感觉中,仿佛就要升天了。

    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觉得这是我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大的喜讯。

    谁能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呢?

    我想。

    事发之前总觉得不可能,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并且我被推着迅速地接收了之后,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真切地摆在我的眼前,邮件、聊天记录、语音通话记录……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好像还没从巨大的又猝不及防的喜悦冲击中醒过神来,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随时都会破灭的梦境里。

    “怎么样了?说话啊!”突然,程瑄的声音传了出来,吓了我一跳,倒是让我有了些真实世界的感觉。

    “你怎么还没挂?”我连忙在刚才通话时不知不觉揉成一团的被子里寻找不知道沉浸间随手扔到哪去了的手机,直觉得刚刚的一切就像是在梦里。

    “喂?喂?”我靠着程瑄的声音帮我定位。

    “你说话,说大声点。”我对着乱糟糟的床说。

    “我说!怎!么!样!了!”于是她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我那可怜的被摔坏的手机喇叭也跟着她嗡嗡地直叫。

    “行了行了,找到了。”我终于在床角发现了手机,急忙让她安静,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延长一下手机的寿命。

    “啊?找到什么了?”她的眼力见儿这时又消失了,一大嗓子差点让我耳膜破裂。

    “我说!我收到录制通知了!”我也干脆对着手机大吼,随后又不禁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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