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话 我好像认得你
阿捡对小尾的反应颇为满意：“所以你要收敛一些，像个寻常人的样子才行。”
小尾认同地点点头：“那寻常人什么样子？”
阿捡示意她小声，指指前面道：“首先，公堂之上，要像我这样安安静静呆着，不应随意喧哗吵嚷。”
这头的公堂之上，迎着陈子安望着她的眼神，白露姑娘未有闪避躲开也未刻意讨好，只是顺从地跪在地上行了礼。
按照张刘氏的说法，白露姑娘大约是五日前来的张府。本来是来给她们家老爷看病的，但是她竟然以妖术将她们的当家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听她的。从此，张府就鸡犬不宁。近日，她更是变本加厉，竟然还怂恿张学升将自己的家产尽数送给别人……
张刘氏哭哭啼啼，觉得颇为委屈：“还有，施舍的粥米都是我们家出的，凭什么叫她活菩萨啊？”
张刘氏指天骂地的时候，白露姑娘只是冷冷地听着，并未作什么反驳。
张刘氏的哭诉声，是被匆匆赶来的张学升给打断的：“你个败家娘们你懂啥。白露仙姑，对不住，对不住，白露仙姑在给我看病懂不懂？！这叫积攒福德、消财免灾，你懂不懂？！怎劝你都不听，竟然背着我来告仙姑，我，哎呦，不行了，不行了……”
短短的一句话，他竟是气接不上连喘了好几声。
白茸街上的人都道，张学升的名字文文绉绉，长相却是完全不能和他的名字联系得上的。
可能因其家里富足，佳肴美味要啥有啥，他好吃也能吃，所以张学升其人长得身白体胖，脸如鼓球，颇为有福相，与他这下巴尖瘦、面相刻薄的妻子形成了完美的对比。
然而，这只是张学升过往的样貌。
现在跪在公堂之上，他脸色蜡黄，面容虽然不算瘦但是形容枯槁，一看就是大病刚愈的模样。
陈子安看向这位被称为白露姑娘的女子：“治病？所以你是个医女？”
白露姑娘迎着他的目光，说话的声音袅袅，如面上冷清的神情一般自带生人勿近的仙气：“大人想说的是巫女吧。”
在宇夏巫女可不算什么好的形容，但她说这话的时候却很坦荡。
陈子安从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便问：“都会什么？”
“通阴阳，探因果。”
陈子安轻蔑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张学升的病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需要广施善德以医之？”
白露姑娘的神色未动：“修神正道，堕落三途，皆不出因果之外。”
“是啊是啊，大人！”提到这个，张学升忙不迭替她说话说，“仙姑可厉害了，刚见着面就看了我一眼就说我的病大夫肯定查不出病因！”
“还有我家的看门犬阿斗那可是体壮如牛，跟我打猎斗虎都不怕的，几日来不知道怎么了发狂逮着人就咬，看见我都汪汪直叫，一见到仙姑竟然夹着尾巴就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了。”
“对对，还有前几天。有畜生叼走了我的福寿金锁链子，丢到了好远的破庙里，还是仙姑开天眼帮我寻回来的。仙姑说开慈善堂，多做些善事我的病就能好，我绝对相信，而且现在我真好了些……”
哪怕说话气喘，还有张刘氏在边上拉着他不想让他多说话，张学升还是扒拉扒拉说了一大通，可见他真是很信服面前的这位白露姑娘。
底下的人低声分析道：“这不对啊，张学升这几日开慈善堂，可是把东西都分送给周围的平民百姓了，这白露姑娘又没得什么好处，怎可说她谋骗家财呢？”
“就是啊，我看这白露姑娘真是有神通的神人，来救助贫苦百姓的。”
“说得没错，张家那么多钱怎么赚的，还不是借着饥荒发的国难财，他还有脸……”
“胡说什么！”张刘氏一改刚才柔弱哭啼状，直凶围观的百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作的都是合理买卖！你们这些人就是眼红！嫉妒！”
陈子安突然走下台来，人们看着他都不敢作声了。
张刘氏还想向他哭诉：“大人，您别信这些人的话，他们就是嫉妒我们家的有钱，见不得别人好……”
然而陈子安并没有理会张刘氏，只是走到了白露姑娘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露姑娘神色淡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陈子安笑道：“也对，不过公堂之上讲求证据。”
“那请问大人，如何有证据断我有罪。”白露姑娘望向他，眼神里带着嘲意，“张老板是自愿开的粥铺米仓，我未曾胁迫过，也未曾从中有所获利。”
张学升忙不迭在边上点着脑袋：“确实、确实是我自愿的。”
张刘氏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四方的方子道：“大人，这是她那日开的方子，我就知道日后可能会出幺蛾子故意留着的。”
陈子安接过方子看了看：“这可是你写的？”
方子上只有四个字：乐善好施。
白露姑娘淡然道：“确是我所写。”
“是给张学升治病所用的药方？”
她似乎不明白陈子安为什么突然如此发问，心有疑惑，但还是回道：“确实是开给张学升治病的药方。”
“如此便好说。乐善好施是好事，但是与张学升的病显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若说一定要有，那靠的该是姑娘的神通之术。”陈子安背手而立，“所以，白露姑娘，你若不能证明你确有神通，那么我便以此方治你欺诈之罪。”
闻得此言，白露姑娘愣了愣，一下失了言语。
从未见过自然也不会信什么神怪之说，陈子安不欲与她如此耗下去：“看来姑娘于这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是无法显示什么神通……”
然而此时他刚起身，突然听见身后之人突然贴在他耳边，轻轻念了句：“将军，珍重。”
恍然之中，黄沙漫起，浓雾遮天蔽日。
黄昏中的戈壁滩，砖石坍圮的易木关，折断的铁骑旗飘摇，溅染的是淋漓的鲜血。
伤痕累累的梨花枪被折成两段扔在了地上。
他喉咙里的呼吸声都是残破的，眼睛已经被血痂糊得睁不开了，却能听见随风飘散来的声音：“将军，快走！将军，别回头……”
陈子安的脸色骤然就变了，他快步走了回来，他一把扼住了白露姑娘的喉咙，将她提了起来。
他的面色带着狠厉：“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露姑娘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可脸上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她好像突然清醒一般，眼神恢复了清明：“你松手！”
她想要挣开他的手，然而两人的力气实在悬殊，完全是于事无补。
慌乱中，白露姑娘脸上的面纱被扯了下来。
那张脸上错综横布的火烧的伤痕，让陈子安愣了愣。随即他松开了手，退后了几步。
随着面纱一起，白露姑娘跌坐在了地上。
看见她的面容，在场的人们都惊讶地叫了起来。
“这人怎么长这样？！”
“刚才看见我还以为很漂亮呢。”
“我也以为……”
“可惜了这好身段……”
白露姑娘却似乎并不顾及他们的眼光，大大方方站起，从容戴上面纱，端端站着对陈子安行了个揖礼：“大人，这证明可还满意？”
陈子安审视地盯着她的眼睛看，面色凝重，并未多说什么，倒是围观的人群之中窸窸窣窣传来对话声。
“看三殿下的表情，好像确实说中了什么。”
“看来这白露姑娘确实有点本事。”
“我听说这张学升的病本来就蹊跷，所有的大夫请过去看都说没检出什么病症来，弄不好真像她说的，是惹着什么不干净……”
白露姑娘听得正得意，突然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凑到了她的跟前，仔细嗅了嗅：“哎，我好像认得你。”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脸上的面纱就又被人扯了下来。
紧接着，一双黑乎乎的小手直接就去捏她的脸：“你的脸怎么好像长得不一样了？味道也不一样了？你干嘛涂那么多果子香味在身上啊？”
“你做什么？！”
白露姑娘吓了一跳，忙就想要闪开，可是抓住她的小手却好像是用热铁浇筑似的纹丝不动。那手不过轻轻一推，她就踉跄着跌到在了地上，随即她被人压在了底下。
看着小尾突然的大胆举动，所有人都傻了眼，尤其是阿捡：这众目睽睽之下当场行凶，那还得了！
他忙上前拦腰将人给抱了下来：“你要做、做、做什么？”
“唰啦！”小尾却突然从白露姑娘的脸上，揪下了一块软冻子！
小尾好奇地将东西递给阿捡瞧：“这是什么？她的脸被我揪下来了吗？”
阿捡也瞪大了眼睛，他瞅瞅小尾手里的东西，又瞅瞅地上用手挡脸的姑娘：“小尾、小尾治好了她的脸！”
对于眼前的状况，陈子安似乎并不惊讶。
他只用了个白眼对这两货的形容表示鄙视，随即正色道：“姑娘天姿国色，为何要用假面皮伪装骗人呢？”
小尾认同地点点头：“那寻常人什么样子？”
阿捡示意她小声，指指前面道：“首先，公堂之上，要像我这样安安静静呆着，不应随意喧哗吵嚷。”
这头的公堂之上，迎着陈子安望着她的眼神，白露姑娘未有闪避躲开也未刻意讨好，只是顺从地跪在地上行了礼。
按照张刘氏的说法，白露姑娘大约是五日前来的张府。本来是来给她们家老爷看病的，但是她竟然以妖术将她们的当家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听她的。从此，张府就鸡犬不宁。近日，她更是变本加厉，竟然还怂恿张学升将自己的家产尽数送给别人……
张刘氏哭哭啼啼，觉得颇为委屈：“还有，施舍的粥米都是我们家出的，凭什么叫她活菩萨啊？”
张刘氏指天骂地的时候，白露姑娘只是冷冷地听着，并未作什么反驳。
张刘氏的哭诉声，是被匆匆赶来的张学升给打断的：“你个败家娘们你懂啥。白露仙姑，对不住，对不住，白露仙姑在给我看病懂不懂？！这叫积攒福德、消财免灾，你懂不懂？！怎劝你都不听，竟然背着我来告仙姑，我，哎呦，不行了，不行了……”
短短的一句话，他竟是气接不上连喘了好几声。
白茸街上的人都道，张学升的名字文文绉绉，长相却是完全不能和他的名字联系得上的。
可能因其家里富足，佳肴美味要啥有啥，他好吃也能吃，所以张学升其人长得身白体胖，脸如鼓球，颇为有福相，与他这下巴尖瘦、面相刻薄的妻子形成了完美的对比。
然而，这只是张学升过往的样貌。
现在跪在公堂之上，他脸色蜡黄，面容虽然不算瘦但是形容枯槁，一看就是大病刚愈的模样。
陈子安看向这位被称为白露姑娘的女子：“治病？所以你是个医女？”
白露姑娘迎着他的目光，说话的声音袅袅，如面上冷清的神情一般自带生人勿近的仙气：“大人想说的是巫女吧。”
在宇夏巫女可不算什么好的形容，但她说这话的时候却很坦荡。
陈子安从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便问：“都会什么？”
“通阴阳，探因果。”
陈子安轻蔑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张学升的病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需要广施善德以医之？”
白露姑娘的神色未动：“修神正道，堕落三途，皆不出因果之外。”
“是啊是啊，大人！”提到这个，张学升忙不迭替她说话说，“仙姑可厉害了，刚见着面就看了我一眼就说我的病大夫肯定查不出病因！”
“还有我家的看门犬阿斗那可是体壮如牛，跟我打猎斗虎都不怕的，几日来不知道怎么了发狂逮着人就咬，看见我都汪汪直叫，一见到仙姑竟然夹着尾巴就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了。”
“对对，还有前几天。有畜生叼走了我的福寿金锁链子，丢到了好远的破庙里，还是仙姑开天眼帮我寻回来的。仙姑说开慈善堂，多做些善事我的病就能好，我绝对相信，而且现在我真好了些……”
哪怕说话气喘，还有张刘氏在边上拉着他不想让他多说话，张学升还是扒拉扒拉说了一大通，可见他真是很信服面前的这位白露姑娘。
底下的人低声分析道：“这不对啊，张学升这几日开慈善堂，可是把东西都分送给周围的平民百姓了，这白露姑娘又没得什么好处，怎可说她谋骗家财呢？”
“就是啊，我看这白露姑娘真是有神通的神人，来救助贫苦百姓的。”
“说得没错，张家那么多钱怎么赚的，还不是借着饥荒发的国难财，他还有脸……”
“胡说什么！”张刘氏一改刚才柔弱哭啼状，直凶围观的百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作的都是合理买卖！你们这些人就是眼红！嫉妒！”
陈子安突然走下台来，人们看着他都不敢作声了。
张刘氏还想向他哭诉：“大人，您别信这些人的话，他们就是嫉妒我们家的有钱，见不得别人好……”
然而陈子安并没有理会张刘氏，只是走到了白露姑娘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露姑娘神色淡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陈子安笑道：“也对，不过公堂之上讲求证据。”
“那请问大人，如何有证据断我有罪。”白露姑娘望向他，眼神里带着嘲意，“张老板是自愿开的粥铺米仓，我未曾胁迫过，也未曾从中有所获利。”
张学升忙不迭在边上点着脑袋：“确实、确实是我自愿的。”
张刘氏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四方的方子道：“大人，这是她那日开的方子，我就知道日后可能会出幺蛾子故意留着的。”
陈子安接过方子看了看：“这可是你写的？”
方子上只有四个字：乐善好施。
白露姑娘淡然道：“确是我所写。”
“是给张学升治病所用的药方？”
她似乎不明白陈子安为什么突然如此发问，心有疑惑，但还是回道：“确实是开给张学升治病的药方。”
“如此便好说。乐善好施是好事，但是与张学升的病显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若说一定要有，那靠的该是姑娘的神通之术。”陈子安背手而立，“所以，白露姑娘，你若不能证明你确有神通，那么我便以此方治你欺诈之罪。”
闻得此言，白露姑娘愣了愣，一下失了言语。
从未见过自然也不会信什么神怪之说，陈子安不欲与她如此耗下去：“看来姑娘于这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是无法显示什么神通……”
然而此时他刚起身，突然听见身后之人突然贴在他耳边，轻轻念了句：“将军，珍重。”
恍然之中，黄沙漫起，浓雾遮天蔽日。
黄昏中的戈壁滩，砖石坍圮的易木关，折断的铁骑旗飘摇，溅染的是淋漓的鲜血。
伤痕累累的梨花枪被折成两段扔在了地上。
他喉咙里的呼吸声都是残破的，眼睛已经被血痂糊得睁不开了，却能听见随风飘散来的声音：“将军，快走！将军，别回头……”
陈子安的脸色骤然就变了，他快步走了回来，他一把扼住了白露姑娘的喉咙，将她提了起来。
他的面色带着狠厉：“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露姑娘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可脸上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她好像突然清醒一般，眼神恢复了清明：“你松手！”
她想要挣开他的手，然而两人的力气实在悬殊，完全是于事无补。
慌乱中，白露姑娘脸上的面纱被扯了下来。
那张脸上错综横布的火烧的伤痕，让陈子安愣了愣。随即他松开了手，退后了几步。
随着面纱一起，白露姑娘跌坐在了地上。
看见她的面容，在场的人们都惊讶地叫了起来。
“这人怎么长这样？！”
“刚才看见我还以为很漂亮呢。”
“我也以为……”
“可惜了这好身段……”
白露姑娘却似乎并不顾及他们的眼光，大大方方站起，从容戴上面纱，端端站着对陈子安行了个揖礼：“大人，这证明可还满意？”
陈子安审视地盯着她的眼睛看，面色凝重，并未多说什么，倒是围观的人群之中窸窸窣窣传来对话声。
“看三殿下的表情，好像确实说中了什么。”
“看来这白露姑娘确实有点本事。”
“我听说这张学升的病本来就蹊跷，所有的大夫请过去看都说没检出什么病症来，弄不好真像她说的，是惹着什么不干净……”
白露姑娘听得正得意，突然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凑到了她的跟前，仔细嗅了嗅：“哎，我好像认得你。”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脸上的面纱就又被人扯了下来。
紧接着，一双黑乎乎的小手直接就去捏她的脸：“你的脸怎么好像长得不一样了？味道也不一样了？你干嘛涂那么多果子香味在身上啊？”
“你做什么？！”
白露姑娘吓了一跳，忙就想要闪开，可是抓住她的小手却好像是用热铁浇筑似的纹丝不动。那手不过轻轻一推，她就踉跄着跌到在了地上，随即她被人压在了底下。
看着小尾突然的大胆举动，所有人都傻了眼，尤其是阿捡：这众目睽睽之下当场行凶，那还得了！
他忙上前拦腰将人给抱了下来：“你要做、做、做什么？”
“唰啦！”小尾却突然从白露姑娘的脸上，揪下了一块软冻子！
小尾好奇地将东西递给阿捡瞧：“这是什么？她的脸被我揪下来了吗？”
阿捡也瞪大了眼睛，他瞅瞅小尾手里的东西，又瞅瞅地上用手挡脸的姑娘：“小尾、小尾治好了她的脸！”
对于眼前的状况，陈子安似乎并不惊讶。
他只用了个白眼对这两货的形容表示鄙视，随即正色道：“姑娘天姿国色，为何要用假面皮伪装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