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老者临走前时的模样,那是无法形容的愤懑、不甘、以及忧忧的无奈。

    那挂在树枝上随着微风一前一后摇晃的玉佩,底端还穿了一个拇指大小似弯月形状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投射出浅淡的红色光芒。

    童麟看着那枚玉佩,神情微讶,久久陷入了沉思。

    _

    虞恋清听童麟说完,也不知怎么心里闷闷的,真心对那棵神树感到惋惜。

    “我在玄月派修行时,曾听师傅提过一嘴,好像是两千年前吧九玄天有一位上神因触犯天规,被原神皇贬下凡间,永生永世都只得做一棵守护下界的灵树。”

    “听你刚才这么一说,”虞恋清抬起手慢慢摩挲了下下巴,“那神树又名花泽,应是那位被贬下凡间的上神。”

    至于那位花泽上神究竟触犯了何天规,师傅也不知晓。

    若那卜卦的真算出了天下将有大变,那可真是事大了。

    童麟嗦完面条,又就着碗沿处喝了几口汤汁,想到什么,迟疑了下还是开口:“我在那儿看见一个老者临走时留下了一个玉佩,那玉佩有一个东西……跟你脖子上戴着东西很相似。”

    虞恋清闻言一双鹿眼瞪得老大,忙伸手从脖子里拽出一根用黑色麻绳制作的项链,项链低端处穿了一个拇指大小似弯月形状的赤红宝石,名叫月血石。

    童麟看了眼她手中的麻绳项链,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的想法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肯定的点头,“没错,一模一样,也是弯月形状的,大小也极相似。”

    虞恋清手上的这个月血石是她出生时就戴着的东西,她还记得红叔伯提过,这是她父母送给她的世间仅有的东西,原是一颗完整的红宝石,后因她有一次贪玩,不小心把完整的宝石碎裂成两半,另一半也因此不翼而飞。

    而童麟说的在花泽神树上看见的那个与她一样的,应极有可能就是她手里的另一半。

    红叔伯与她说过若能找回另一半月血石,并其把它恢复如初,离自己想要找寻的真相就会更近一步。

    可这世间真会那么巧合?

    两人收拾了下就启程前往裕来郡。

    去往裕来郡的路程至少要花上半个月,两人在外都只称是游侠。

    凡间毕竟特殊,他们虽不是九玄天的人,随意滥用法术总归对自身不益。

    ……

    裕来郡相比之前的曲阳庄,要富裕些,这里从商的皆是富贵之人。

    恰时正午,天空湛蓝,高挂的骄阳似火灼烧着大地,散发着热浪,蝉声聒噪。

    唯有道路旁那一棵棵树木苍翠挺拔,郁郁葱葱,遮挡掉毒辣的阳光。

    这个时辰走在街上的人不是很多。

    虞恋清两人来到了一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又各自回屋换了身不打眼的衣服。

    虞恋清给自己换了身浅紫色的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腰细白丝绦,细瘦的腰身显露出来,盈盈一握。

    走到大堂时,童麟已经早已换了身浅蓝色劲装,正坐在了一处靠窗的角落,静静磕着瓜子。

    两人衣服皆都穿的素淡,坐在角落正正好。

    虞恋清坐下,在桌上的碗碟里抓了把瓜子,侧头看向窗外,边磕边问对面的童麟:“瞧出啥了?”

    童麟平静的望向窗外的某一处,道:“外面行人皆都因着炎日步履匆匆急着回去,而有几个人却在这酷暑的大街上不紧不慢的游走,着实奇怪。”

    “我还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杀气,瞧着根本不是凡人。”

    “多少个?”虞恋清眉心微蹙,眼睛转向童麟看向的地方。

    那处只有零零散散一两人正极速着行走,俨然不是童麟说的“那几人”。

    “六个。”

    “这九玄天的人最近都这么清闲吗?一个两个跑到下界。”

    之前的那什么劳什子月凌和萧芹的不就是如此。

    虞恋清想起那着一袭白袍的俊郎青年就没好气。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拽劲模样。

    “不是说去往隍灵庙的路上暴尸了五十多首尸体吗?可能也惊动了九玄天的那位吧。”

    九玄天乃三界之主神皇掌管。

    自上古时期创世神陨灭归墟,天界就交由月真神皇掌管,后诞下灵脉强大,天资聪颖的小神皇。

    小神皇自小跟随武至真人修炼,又继承了父神强大的神力,高深莫测,法力无边。

    带得小神皇四千岁时才回归九玄天,代为父神掌管天界。

    还真是民间流传的那句经典名言:‘新官上任三把火’。

    虞恋清在玄月派待久了,对这新上任的神皇自是有许多不了解,又听闻他从不轻易露面,见过他的人自是少之又少。

    两人就在靠窗的角落边磕着瓜子边悠哉的看着外面的行人。

    从他们这个位置望下去,刚好可以把整条街的景色都一览无余。

    下界有趣的事物着实很多,连吃食也是顶顶的好。

    看了一会,虞恋清本打算收回目光,瞥见其中某一处却停住了。

    那里有两名年轻郎君,正信步从一家酒肆走出,皆都生得俊美非凡,面若冠玉。

    其中一名着一身宝蓝色镶金边的袍子,腰系文武双穗条,把腰身勾勒的精瘦有力。长发如墨般散落在背上,前面的乌发被一根淡蓝色发带高高束着,额前的几缕碎发被风吹得随着那根发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一双瑞凤眼看人时冷冷淡淡,气质如天山雪莲清冷纯洁,手不紧不慢的摆动着一把浅青带白的折扇。

    另一名身着一袭翠绿色竹文的衣袍,手同样持着一把白色折扇,正侧头对着那名青年说笑。头戴上好紫金玉冠,身形颀长,一双杏眼如泉水般幽深,相较于那名气质冷峻的男子,这位周身气度更加温润柔和。

    虞恋清停下动作,皱着眉头眯眼细细瞧着那身穿宝蓝色的青年郎君,先前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不是那个什么月凌仙君吗,他怎么会在这?旁边那位又是谁?

    “那不是月凌吗?”一旁的童麟也发现了。他“咦”了声又道:“他旁边那位好眼熟啊,是谁来着……唉!记不起来了!”童麟说着懊恼的用手拍了拍额头。

    “他怎么也在这?”

    童麟想到什么,不禁瞪大双眼,面露惊诧:“不会这次的隍灵庙事件九玄天派的人是他吧?”

    虞恋清闻言眉头蹙得越发深,眼眸死死盯着那抹蓝色不曾挪开。

    许是目光太过炙热,月冥昙感受到般,侧身隔着行人轻轻扫过他们这扇窗户,只一秒又淡淡掠过看向其他地方,似只是随意一瞥。

    看的虞恋清一个惊慌,慌慌张张挪开眼。

    _

    另一厢。

    宗晁看着出神的月冥昙有些不满,拿着扇子在他眼前挥了挥:“阿昙,你刚看什么呢?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月冥昙轻轻转了下眼眸,不带任何表情的看向面前的人,“嗯”了声,喃喃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谁阴魂不散?”宗晁离得近,自是听到了,疑惑的看向月冥昙。

    “没什么。”月冥昙走向几个糕点铺子,想起方才宗晁的话,掀了下唇角,不紧不慢道:“绕是按你的推测,也不无可能。”

    “只是眼下我还需得解决掉幕后推波助澜之人,九玄天的事还需劳烦你帮我照看一下。”

    宗晁“嘶”了一声,别看月冥昙这话带有恳求意味,以他对月冥昙的了解,这人一旦有求于人,只有被迫接受的命,最后还要完完美美的完成好摆在他面前,否则以他的手段,十条命九条都玩不过他。

    宗晁也不生气,只看着耐心站在一家糕点铺前的月冥昙,默默腹诽了他几句,才缓缓答应:“行,我帮你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人趁你不在乱作妖,你可得答应我,你那明承殿的桃离酒可得都归我了。”

    这天底下能这样跟月冥昙谈条件的可不多,只因这两人和萧雁灵自小就随武至真人修炼,关系自是比不得旁人,无可谓亲兄弟,从小打打闹闹,对彼此都知多不少。

    买好糕点的月冥昙转回身,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唇角微扬,爽快应下。

    随后两人各自分开,宗晁回了九玄天,月冥昙回到城中的“如玉客栈”,走进大堂,把手中的糕点递给了其中一位小二,低声交代了几句后又出了客栈。

    小二看着已经走远的颀长背影,只暗自感叹人和人的差距咋这么大,感叹完才小心提着袋子快步上楼,走到一处房外停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才抬手敲响了门。不多时,一位身穿浅绿色纱裙的美艳女子缓缓打开房门,一双清泠泠的眼睛看得小二心砰砰直跳,小二忙把手中的食袋递给她,恭敬道:“这是月公子托我带上来给小姐的,月公子说这糕点需得趁热吃才美味,还说他要酉时才能回来,一切都只按之前说的办。”

    萧雁灵点点头接过那袋糕点,压下眼中晦暗不明的神色,轻轻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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