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荀之走了,殿下,咱们也回去吗?”二人听不清那么在说什么,但能看见沈荀之离开的身影,此刻就剩下了周寄容一个人。

    “走罢。”三皇子皱着眉,面上那股云淡风轻的劲儿也不比之前,“只是水闻韶聪慧,再如此拖下去怕是会被她发现不对。”

    “殿下的意思是?”

    “实在不行只能派人……”

    “救命啊!”

    周寄容的呼救声传来,传到这边隐然缥缈,但园中安静无比,清楚无误地传到了三皇子与闻安的耳中。

    二人对视一眼,闻安向周寄容恓惶跑去。

    “姑娘!怎么了!”

    闻安跑过去的同时不忘整理自己的仪容。

    “有、有蛇!”周寄容指着旁边的花丛,目光畏怖,全身不住颤抖。

    闻安不怕蛇,闻言上去拿剑挑了草丛两下,并未发现蛇的踪迹:“估计是听见动静便跑了,姑娘别怕,明日我就去告知尚寝局,椿年园不会再有蛇了。”

    闻安神清气朗,白嫩的皮肤在月光之下更显柔和,身材修长姣美,看似温润而泽。杏眼荦荦含情,音儿如雀似莺。乃是侍卫中佼佼,不知者还以为哪家贵族才丁。

    沈荀之在假山上看着这一幕,愁绪如麻。

    周寄容留在这是为了等他?

    沈荀之看向闻安,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丝毫配不上周寄容。

    面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周寄容见鱼儿已出水,心中一喜,嘴上连连道谢。

    闻安与周寄容不远不近地站着,他向前走了两步,含笑道:“没事,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如今也只是恰好路过,举手之劳而已。”

    “无论您是否为举手之劳,但您所举确实是救了我,这份恩情闻韶记下。”周寄容接着道,“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会去做。”

    说完她便观察着闻安的表情,等着他说出自己的目的。

    闻安却没如周寄容设想的一般,他温柔笑道:“都说了是举手之劳,又怎会要求姑娘回报?我也没什么难事,不好麻烦姑娘。”

    周寄容脑中有千百种推想,闻安否认了一条,她面色不变,继续道:“我观你我年纪相仿,不知可否冒昧一问,您在何处任职,唤什么名字,日后我也好多去走动,做些小东西给您,全当报答。”

    沈荀之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闻安好一招欲擒故纵,这是赤裸裸的勾引。

    也不知水闻韶究竟是不是周寄容。

    如果是,那便大事不妙。

    郡主虽聪慧,但对男女之事并无经验,怕是会着了闻安的道。

    沈荀之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掂量在手中。

    “我叫闻安,在三殿下宫中任职。”

    “我叫水闻韶,在宫正司。”

    “你我名中都有一个闻字,还真是巧。”闻安眼睛一亮,故作惊喜道。

    “是啊,想来这也是缘分。”周寄容继续试探,“不如我明日缝个香囊,然后寻机会给你送去?”

    “是不是有些麻烦姑娘?”

    “我左右也无事,不麻烦。”

    “那便多谢姑娘了!”闻安期待地说道,他的眼睛一闪一闪,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挚情。

    当然,一切都是闻安演出来的。

    在他的眼中,此刻气氛旖旎,周寄容的反应也如他所想,一切都在向着他与三皇子计划的方向发展。

    心中不禁得意起来。

    周寄容低着头看似害羞,实际却在思考。

    闻安并未反对此举,说明他们的目的是想让她继续接近闻安。

    周寄容轻笑出声,她的想法进一步被证实。

    明白了便没有必要继续和闻安耗神,她笑着告辞:“若是无事,我先告辞,再晚怕宫正怪罪。”

    闻安面露不舍,但也不好多言,只得抱拳道:“姑娘慢走。”

    周寄容离去后,整个椿年园就剩了闻安与三皇子二人。

    *

    周寄容回去并未真的绣香囊而是在照顾小山茶。

    这些花花草草陪伴她度过许多孤寂的时光,比之任何一个人,周寄容更喜欢和它们待在一处。

    宫正司之人皆已睡熟,周寄容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屋中,轻轻拨弄着小花。

    花儿随着周寄容的一指一点摇头摆尾,神气极了。

    在周寄容的照顾下全然不见之前的萎落之像。

    它可能也想自己了吧。

    就如自己想它们一般。

    周寄容想到。

    远方的钟声再次传来,周寄容熄了灯躺在床上,闭目听着相率之声。

    梦或现实。

    梦境勾勒着存在的一切在周寄容的脑中相碰,熟悉的场景与熟悉的语声为周寄容编织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带着遥远的记忆引着周寄容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天的远处已发出微茫光亮。

    周寄容收拾好了屋子后便出去找巧月。

    “巧月?”周寄容敲了两下巧月的房门,里面并无应答之声,她心一沉推门而入。

    巧月倒在了桌子上。

    周寄容三步两脚走到巧月身前,发现巧月只是睡倒在了桌子上,桌上还有载着郑女史与她笔记的纸。

    看在巧月将她说得话放在心上,昨日劳累了一夜。

    周寄容就算是有事看她这样也不好再打扰,找来了披风盖在她身上,打算等她醒了再来。

    周寄容的手刚松,披风的褶皱还没缓平,巧月便惊醒,懵里懵懂地看着周寄容。

    鼻子间还嗅着梦中鸡腿的香气。

    巧月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谁,扶着脑袋起身道:“水典正,你来找我啊?”

    “没事,你先睡吧,睡醒了再说。”周寄容对她笑笑,看她嗓音有变便走上前两步关了窗户,“早晚还是凉,最好还是关上窗户。”

    “哦,好,谢谢典正。”巧月揉揉眼睛拉住了周寄容,打了个哈欠道,“典正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虽然困,但也睡不得了,马上还得去郑女史那。”

    周寄容闻言便直接说出自己目的:“我上次听你说你平日喜欢缝补香囊,我今儿便厚着脸皮来找你求个。”

    周寄容从小就不善这些,别说缝香囊,连补个口子都做不好。人各有长,周寄容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之后也就没再纠结。

    但昨日为了试探已将话说出口,没有法子只能来求巧月。

    巧月一听这个立马精神了不少,她笑着从床底翻出来一个柜子:“原来是这样!这好办!我平日做了好多,你看看你喜欢哪个自己拿便是!”

    一箱子香囊个个精细工致,佩服不已。

    周寄容拿了一个,巧月又塞给她两个:“多拿些,反正平日我做完也不知道给谁,你要是喜欢都给你就是!”

    眼看巧月要把一整个箱子都给她,周寄容虽喜欢但也知给自己只怕是浪费:“这些都是你的心血,你又做的如此完美,应该给懂得欣赏的人。我不擅这些,拿两三个就好。”

    “你愿意拿多少就拿多少,我得去找郑女史啦,你就算都拿了也没关系!”巧月坚决将箱子塞到了周寄容手中,然后披上衣服便跑了出去。

    周寄容不着急拿香囊,而是将桌子上的纸卷好,候在门口。

    果然不过三秒,巧月便去而复返,周寄容将纸递上,巧月一颗心热乎乎的,她抱住了周寄容:“太好了!真是谢谢典正!”

    说罢就抽出周寄容手中的纸,再次跑了出去。

    周寄容笑着拿了两个香囊走,一个仔细收在自己屋中,另一个寻到机会去给闻安。

    虽然惦记着闻安,但宫正司的事周寄容也没放下,跟着木典正从乾安宫到直殿监,忙碌非常。

    不过对周寄容来说也有收获,宫城的完整面貌正在向她徐徐展开,更多人的面孔也熟悉了起来。

    正午时分好不容易得了空休息,周寄容就想趁机去找闻安。

    木典正问道:“不去用膳?”

    周寄容举起袖子擦擦头上的汗珠:“我去找个人,很快就回来。回来再吃也不晚。”

    木典正却不顾她的说辞,执意拦住了周寄容,说道:“找人也不必如此匆忙,用过膳再去。”

    周寄容失笑:“有您在我怕是一顿饭都少吃不成。”

    “你们年轻人不知道深浅,话可以少说,事儿可以少干,唯独这饭不能少吃。不吃饱就没力气,没力气就什么都干不成,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什么都干不成的人。你如今年轻觉得没什么,以为多拼命多干活了不起,等你上了年纪就知道身子骨健康也是一种本事,旁的随着年龄可以增加,可这硬朗骨头却是别人怎么赶都追不上的本事。”

    周寄容喜欢听别人的想法,哪怕是与她完全相悖的她也乐意听。

    “典正说得也有理,之前我年轻气盛,一直忽略了这个。如今想想确实如此,我便听您的,先去吃饭。”

    木典正欣慰点头:“这世界上最缺的不是聪明人,而是能听进去别人话的聪明人。”

    “闻韶,你可知我为何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不惜同从理,但使一闻韶。典正是希望我日就月将,踵事增华。”

    “对也不对。韶乃古曲,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闻韶,只闻韶,止闻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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