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近些日子好生热闹,风声四起,刘尚书与尤侍郎一家竟成了各家饭后茶谈,版本各异,但就一句话总结——是个大八卦。

    刘尚书大儿刘晓宇年二十有五,早已娶妻,八抬大轿进家门,夫妻二人迟迟未有儿女,可还伉俪情深,情比金坚。

    刘晓宇才华横溢,十八入仕,属沈党,朝纲之上从未行差踏错,待人和善尔雅。

    如此儿郎,竟同尤家小女夜夜厮混,暗通款曲。

    听闻,在刘氏房宅之内,尤家小女娇声软语,衣衫半褪,面带薄纱,二人颠鸾倒凤,翻云覆雨。

    其妻梁叶秋随刘梁二家父母立在门外,听着里边传来的声音,如同石雕般惊站。

    梁叶秋屏退下人,做好准备后颤着手推开房门,入眼遍地衣衫,物什随意丢着,塌上两人闻声立即停止动作。

    梁氏为顾及众人颜面,并未跑去拉开幔帘,忍着哭腔叫二人准备出来。

    捉奸在塌,证据确凿,颜面全无,梁家父母气的快要晕厥过去,尤玲玲几乎挂在刘晓宇身上,脸深深埋进去,不作声,肩轻轻颤抖。

    刘晓宇板着脸,但抱着尤玲玲,手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并向长辈言:“此番所为是我不对,错便错,我无悔。”

    梁叶秋揪着胸口衣衫,婢女搀扶她,双手颤抖不成样,眼眶续泪,几乎快落,哭着,喊着

    “你我相伴九年,多少日日夜夜,珍珠流玉梳,浏阳树下,承诺的意,有的情,亲笔提的婚书……从前种种情意,你全忘了吗?”

    “我没忘。”

    “那你为何如此对我?错便错……你无悔,那我又算什么?”

    “你我不过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对你的情意不过从前,你不愿生儿育女,那我刘家何来后嗣?”

    “后嗣……当初是你说,我病弱,所以不有后嗣,一生一世一双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难道不是你缠着我吗……”

    刘晓宇没说话,静静看着梁叶秋,看着当初美人逐渐变老,同样的人,但美貌早已不在。

    可怀中姑娘身娇体软,豆蔻年华,美貌尚在,又不似她那般古板,整日只会吐酸诗。

    无数日日夜夜只能对着同一张脸,同一个人,厌烦。

    菜肴再好吃又如何,衣物再精美又如何,一直吃着同一道菜,一直穿着同一件衣物,谁能不烦。

    喜新厌旧人之常情,有时看着同僚府上姬妾众多,他也羡慕,他也向往。

    誓言何何不是只要动动嘴皮子么,就同写诗般,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珍珠流玉梳可以再做,浏阳树下承诺的意也可以再对其他人说,从前有的情与好也可以对其他人再做,亲笔写的婚书也可以有其他版本。

    为什么,

    我一定只能和你一个人做这些?

    刘晓宇看她哭颜毫无波澜,甚至有些不耐,于是眼神转移去了别处。

    可是他忘了,十六那年生日,少年在街上到处乱转,无意之间撞到了姑娘。

    她险些摔倒,是他搀扶着,抬头那一刻,他的心砰砰乱跳。

    不禁气力用了大些,姑娘被捏的疼,柔声细语地请他放开,有些疼了。

    他这才回神,笑着说他看的入迷,真真不好意思,姑娘的脸红了。

    至此以后,他日日黏着姑娘,吃食,物什,衣物,他全全一窝蜂的送过去,情诗写了数百首。

    终于,他在十八那年把她八抬大轿娶了回家。

    十六时发的誓,说要娶她,对她好,让她无忧无虑,就连入仕,加入沈党,都是为了能让她过的更好,更让人羡怡。

    所以他从不敢在朝堂上有一点差池,步步小心,生怕犯错连累了她。

    可他逐渐在名利场迷了眼,失了心,最初的心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种种作为,都深深刺着他年少时朝思暮想的人。

    其实她的容貌没有一点变化,性格还是像以前一般,一切都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

    他不愿承认问题所在是自己,所以极力推脱,年少所爱之人因自己过错被自己污蔑的面目全非。

    梁叶秋不懂,为什么那个为了讨她欢心跑遍店铺只为买一块芙蓉糕的少年,昨日还对她嘘寒问暖的夫君会变成这模样。

    俊郎的面容如今在她眼里竟然狰狞恐怖,安慰姑娘背部的动作也刺眼至极,她快不认得他了。

    近十年情意,宛如镜花水月,水中泡影,一点就破,梁叶秋仿若活在梦境中,如今梦该醒了。

    梁叶秋闭眼,认命般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参加酒席那次。”

    “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即是如此,我亦不强求,二家尊亲在上,今日你我一别两宽,我不愿祝君相离之后,风华再现,仕途风顺,前途无量,可同新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因果报应,轮回不爽,只愿君不得善终。”梁叶秋缓缓道出。

    说毕,她随父母转身离去,不愿再看他一眼,刘晓宇看她,后悔感竟然涌上心头,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结局便是二人在次日和离,梁叶秋带走了自己所有财产,但烧毁了婚服。她随父母回到了浏阳。

    刘晓宇被同僚上书,按律法三十,男子可娶姬妾,需有妾约书,但不可瞒妻及家人与他人通奸,尤其官宦子弟,被发现者革职罚款。

    尤家莫名出了事情,尤氏一家被上书革职,尤玲玲则被尤氏除名,赶出家门。

    在整个京都鸡飞狗跳之时,倒有一处风平浪静。

    林云迢悠闲吃着小茶,嚼着果饼,林玺越坐在她对面,看着奏折,手一搭一搭敲桌面。

    “去个宴会,朝堂还被扰的不宁静。”

    “您让我干的,只不过恰好一石三鸟罢了,刘晓宇怎么处理?”

    “自然按律法,这次干的不错,沈相连失三官。”

    听林玺越难得的夸奖,林云迢有点来劲,从边上位置挪到林玺越面前。

    “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啊……”林玺越有点老奸巨猾地笑,“自然有啊,立了这么大的功当然要好好奖励啊。”

    林云迢看他笑瞬感到毛骨悚然,觉得有诈,但有不是很觉得:“您笑的好……”

    她很识趣的没把后边的话说出来,问:“您要给我什么?”

    “朕会给你安排好的,出去吧。”他挥挥手打算赶她走。

    “您叫我走我就走?这也太没面子了,我还就要坐在这里吃茶尝点心。”林云迢说着回到座位。

    “呵……”林玺越收回了目光,心道,“希望你等会也可以这么乐呵。”

    过了几分钟,苏砚进来在林云迢身旁耳语,后带着她往外走。

    林云迢一踏出门外,没过会就传来“惨叫”:“林玺越!!你言而无信,不为明君!!”

    被叫到的人也不恼,立在门边笑看她,门外枫叶遍地,丝毫没有昔日干净,林云迢的袖子早被整拉好,手里还拿着把扫把。

    “这就是奖励?我帮你扫落叶?还是现到的?”

    一连三串问题,和连环炮一样。

    “对啊,给你的奖励,奖励你帮我扫扫地。”

    林云迢白了他一眼,无语凝噎:“这和我们说的一样吗?”

    “我和你说什么了?”

    林云迢这才想起来,他确实没说过事成之后一定会给她什么,只是让她帮忙办点事,办好有奖励,没说奖励是什么。

    好么,被老狐狸给诓了,玩文字游戏呢,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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