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少年历险记

    ……宋琦又来到地牢,发现空无一人。

    在四处墙壁上多插了几支火把的照亮下,终于看清了“地牢”的全貌。

    这里虽处地下,但决不是牢房。四周没有任何刑具,也没有看守待过的痕迹。

    室内空间很大,约有近五十平方米。四周是巨石垒砌的墙壁,光滑且干净。

    一排上下贯穿的铁栏杆,将室内分割成大小两部分,刘信的“居所”是面积大的那部分;余下部分是探望刘信的“访客们”待的地方。两界互通由一扇铁栅栏门搞定,没有上锁的“牢门”把略显一丝牢笼气息的铁栏杆,衬托得很没面子。

    刘信时而发疯,时而清醒。即便牢门没锁,以发昏时刘信的智商,很难想到门一拉就开了。而清醒时的刘信,很清楚开门走出,万一发起疯来的后果,自然也不会出去。

    刘信的居住环境不仅有宽阔的空间,还有一应家具。除了没有阳光,其它应有尽有。

    一张拆掉棚架的榆木架子床,床上用品褥子、被子、床单、枕头等一应俱全,皆干净整洁。

    一张左右和后面装有围栏的榉木罗汉床,靠背、引枕、皮褥等样样不少。

    一张红木大条案,上置钟表、花瓶等极易碎裂的摆件。

    一张时而花梨木、时而柏木、时而榆木的四仙桌,以及两把相应的四出头官帽椅。这是刘信的饭桌,也属于易损消耗品。

    甚至拐角处还立着一个焚香置炉的香几,台面上的铜香炉正冒着袅袅青烟。

    所有大户人家的生活用品,这里都有,而且都是崭新的。

    宋琦每次来,家具用品的样式或颜色都会有变改。许是刘信发起疯来损坏掉的物件,阎芙蓉都会及时更换吧。

    一个地下室关人的地方,都如此气派,刘阎之家,也太富有了吧。

    等不到人来,宋琦闭上了眼,一切随之消失……

    此时,姚舞的双眼刚闭上,双手搭在宋琦的臂头,说,“我想象不出来睡绳子上是什么样子。哎,你身体怎么这么硬实,像一块铁。”

    “你身子很柔软,像棉花一样。”宋琦轻捏姚舞的肩膀,“骨头架子真小,像筷子扎进面包里。”

    “哈!那得有多大的面包?够吃一年!”姚舞睁开眼,“宋琦,我们做饭吃吧?”

    “好。”宋琦站起,顺带抱起姚舞。

    姚舞象胖大的八爪鱼一样挂在宋琦身前。

    “厨房在哪儿?”宋琦一手抱着姚舞的腰,一手托着她屁股。

    “我屋旁边就是。”姚舞双手抱着宋琦的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

    到了厨房,姚舞放手松腿,“放我下去做饭”。

    “好。”宋琦轻放下姚舞。

    “做饭!”姚舞打开煤火的封火盖,说,“其实我肚子不太饿,我主要怕饿着你。”

    姚舞开始做饭,宋琦打着下手。

    烧水,择葱、洗葱、切葱花;磕鸡蛋、打鸡蛋;洗西红柿、切西红柿;支铁锅、热油、炒葱花鸡蛋、装碗;添油、炒西红柿、加糖加盐、加入碗中鸡蛋,加水、烧开,盛盆。

    热油,下葱花,淋入盆中。

    水开,下挂面,点凉水,水开,捞挂面,过凉水,入盆。

    姚舞的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捞面条出现在饭桌上。

    蒸熟的花生已开盖半天,现在冷热适中。

    “你的碗、我的碗,你一只我一只、你一只我一只。”姚舞分发碗筷。“开吃吧?”

    “你先来。”宋琦说。

    “你先。”姚舞说,“你是爷们。”

    “你做饭辛苦。”宋琦说,“你先。”

    “一起吧。”姚舞美滋滋的。

    一个大小伙和一个大姑娘,二人很快干光一盆面条。

    “我来刷碗吧?”宋琦喝着碗中的自来水。

    “不行。”姚舞喝着碗里的面汤。

    “按你的话说,‘吃你的,喝你的,难不成还让你来刷碗?’”宋琦引用昨天姚舞的话。

    “话可以那么说,但事不能那么做。”姚舞见宋琦喝完,便三二口干掉手中面汤。

    “为什么?”宋琦问。

    姚舞摞起两个碗,抓起两双筷子,放入空盆里。端起盆说,“因为你不是娘们。君子远庖厨。”

    “这话不是字面的意思。”宋琦不跟姚舞争了,转而收拾桌上的花生壳。

    “我来。”姚舞拿着簸箕和抹布走来。

    “那我真就坐一边了啊。”宋琦说。

    “去吧,你歇一会儿。沙发上或我屋床上,你随便。”姚舞说着话,把饭盒盖扣在饭盒底部,放到茶几上。饭盒里还有未吃完的花生,盖上盖容易捂变味。

    宋琦选择了沙发,因为沙发上可以看到姚姚忙碌的身影。也许有机会窥见刘信、刘嫣及阎芙蓉的点点滴滴。

    可惜,信、嫣、芙蓉都未再现身。

    姚舞把厨房收拾利索后,拎着书包进她的小屋,取换下午上课的书本。

    不一会儿,宋琦和姚舞背着书包下了楼,骑上车,不久,出现在芙蓉家门口。

    “当当当”轻轻的敲门声在芙蓉家响起。

    “小蓉,是你同学来了吧?”客厅里,芙蓉的二妈问。

    “应该是。”芙蓉边说边冲向门口,口中喊着,“来了,来了。”

    今天中午,二妈没有象往常一样,在卧房休息,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织毛衣。

    不仅她和芙蓉没有睡午觉,柳家除了芙蓉的姐柳翠微外,都没歇息。

    此刻,柳爸正在厅角小几旁跟午饭后特意没上楼休憩的小静,讨论着报纸上的新闻。

    “柳伯伯好、二伯母好、三伯母好。”姚舞进屋,挨个叫人问好。

    “小舞,真好啊。最近都吃什么了,又胖了。看我们家小蓉,越来越瘦了。”二妈拉着姚舞的手亲热的说。

    “柳伯好,两位阿姨好。”宋琦鞠躬问好。

    “二妈,他就是我同学宋琦。”芙蓉做着介绍。

    “小宋啊,坐。”二妈拉着姚舞坐到沙发上。

    全家都不午睡,难道是专门在等我?刚才芙蓉的介绍中那个“就”字,让宋琦感到异样。

    果然柳爸开口显露端倪,“听小蓉说,你还精通音乐?”

    “学过一点点儿乐理知识。”宋琦答。

    “小琦的‘一点点儿’可不好衡量。”三妈小静笑着说,“书法,他也说会一点点儿。”

    柳爸和小静对视而笑。

    “做曲呢?”二妈问。她早上上班前刚见识过宋琦的“大小韭菜”和《兰亭集序》,很明白小静点说的“一点点儿”的含义。

    “作曲,会一点点儿。”宋琦答完,自己也笑了。

    “这个‘一点点儿’就谱出《韶华皈》。”三妈小静显然补做了不少功课。

    ……在刘府博安院西厢一间不算很宽大的书房内,风烛残年但精神依旧矍铄的刘信正手把手教一个年轻女人写书法。

    女人是刘氏家族的远房晚辈,闺名小静。出嫁不久,就守了寡。独处间,迷恋上了书法,未几,便近乎痴狂。但书法造诣始终不温不火,无人点拨,始终无法突破固有的瓶颈。

    刘小静在三十二岁那年,刘信三十岁。刘信不在乎世俗看法,收小静为徒,亲传其书法技艺。

    没几年,身材小巧、弯眉细眼的刘小静便在书法上有了长足的进步,成了前朝著名女书法家。

    至大晋初年,刘小静已是书法界一代宗师级人物。

    刘小静说话声音也如幽谷的鸟鸣般好听,如同宋琦眼前的三妈刘晓静阿姨……

    在宋琦沉在睹今世人忆前世人的时候,二妈见宋琦只是腼腆地傻笑,便说,“小静说《韶华皈》是你谱的曲,我还不信,十几岁的孩子绝无可能。得经历多少岁月沧桑、风霜洗礼才能谱出《韶华皈》那样让老人返老还童的曲调。”

    “二阿姨,我社会阅历浅薄得很,谱《韶华皈》也只是按词填曲。所以不是我谱的曲好,而是词写得好。”宋琦说。

    “是这样。小蓉她二妈是所宣传科的科长,前些日子,所宣传科和市青少年宫联合创作了一部少儿歌舞剧,准备献礼六一儿童节。”柳爸开口,直入正题,端杯喝了口茶,接着说,“青少年宫主要负责歌舞剧主体的内容及歌词部分,所里宣传科负责曲调。小蓉她二妈对宣传科同志配的曲子,整体还是满意的,对极个别部分的音乐与唱词配合不是很满意。”

    “想让你看看,帮着修改修改。”芙蓉把他爸的话说完。

    “我试试。”宋琦看着芙蓉答道。

    芙蓉开口了,宋琦怎么也不能拒绝。但客气话总要说的:“我才学疏浅、孤陋寡闻。还剩一个月的时间,我不知道能不能达到二阿姨的要求。所以……”

    “所以我们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小静笑着说,“你尽你的力就好。”

    “一个月前,三妈就请小舅帮二妈弄唱词那部分了。”芙蓉插了句嘴,“小舅就是咱市著名的词曲家刘乐博士。”

    “谢谢你啊,小静,你小弟可帮了我大忙了。”二妈拉起小静俏瘦的手,“回头这剧上演,我可得好好歇歇刘博士。”

    宋琦看着芙蓉,芙蓉看向她爸。

    柳爸笑着说:“那就这么定了。改天让小蓉把大纲和唱词及宣传科同志谱的曲都交给你,你看着润润色。”

    “不用改天,大纲和唱词房里就有。”二妈起身去了卧房。

    不一会儿,二妈端着一尺多厚的8开纸走了出来。

    “只是曲谱在宣传科,下班才能拿回来。”二妈把一摞纸交到宋琦手上。

    宋琦顺势坐到沙发上,尺厚的纸张放在两腿上,大概翻看了一下。是复印件,讲述儿童夏令营进山遇险自救、被救,最终得救的故事。故事生动惊险,唱词天真活泼。就连虎狼猫狗、蚊虫鱼蛇都有唱词。

    “我得先有你们谱的曲,才能按你们的思路去修改。”宋琦合上第一页分三行印着“大型舞台剧”、“《潶坔少年夏令营历险记》”、“集体创作”字样封面,说,“如果单拿这些,我整体谱出来的,不一定会令大家满意。”

    “宣传科谱的曲,下班拿回来,让小蓉给你送去。”二妈说,“你家住的不远吧?”

    “不远,骑车子最多十分钟就到了。”芙蓉说。

    “区文化宫?还是市图书馆?还是青少年活动中心?”二妈问出723所东南北三个方向,十分钟路程内文化气息较浓厚的地方。

    “西面,钢厂家属院旁边的大杂院。”宋琦说。

    宋琦说完,几个大人脸上的笑容都是一滞。

    大魏民国的社会剩余价值被国家收归国有,将其中一部分划归各企事业单位,用来盖住房,然后按各单位职工的级别、工龄、年龄、居住人口辈数、人数、有无住房等一系列条件,分给一部分人居住。

    居住的人实际支付的房租远远低于建筑和维修成本,房屋的分配实际上是一种福利待遇。

    这种待遇便是从大晋到大魏一直实行的城市居民的福利分房制度。其典型特征就一句话:等国家建房、靠组织分房、要单位给房。

    潶坔市也不例外,大小单位都有各自的家属院,由建房、分房的单位全权管理。

    单位大、职工多,其家属院的占地规模就大得多。

    例如,宋琦大杂院临近的潶坔钢厂,仅正式职工就有二万多名,其钢厂家属院居住人口多达十多万,占地上千亩,妥妥的一个由钢厂管理的小社会。

    当然,单位小、职工少,其家属院就相对小一些。

    比如,芙蓉、姚舞她们家的军工723所,只有一千八百多名职工,虽然723所级别很高,但它管理的723所家属院,占地面积中规中矩,只有12公顷。

    再比如,庆庆家的潶坔市第三医院,仅有一百五十余名工作人员,虽然号称是集医疗、科研、教学、预防、保健、康复于一体的二级乙等综合性医院,但其家属院只有区区两栋楼。

    而宋琦的大杂院,就更惨了。顾名思义,就是住户们来自各个单位,甚至没有单位。因各种原因,聚集居住在此。政府因地制宜,在其周围空地,建起多栋救济性质的福利房。一来二去,越聚越多,从开始的三、五栋楼房,到现在已达二十余栋。没有单位愿意出头管理,只能交由街道居民会暂管。大杂院俨然一副“城中村”的态势。

    藏污纳垢的大杂院,多出坑蒙拐骗之流和结伙打架之辈,在潶坔市的名声非常不好。

    “我试试吧。”宋琦抱着一摞纸,站了起来。

    “还早吧,现在就去学校?”小静看看手表说。“才一点十分。”

    “就是,你们客厅再玩一会儿吧,我们回屋去。”二妈说。

    “不了,二伯母,我们去学校看会儿书就到点了。”姚舞说着和宋琦、芙蓉站到一处。

    “宋琦,进来。”芙蓉隔壁屋子传来芙蓉的声音。

    宋琦微怔,随即想到是柳翠微。

    所有人俱是一怔,他俩怎么认识的?

    “姐,你醒了?”芙蓉拉了拉宋琦。

    姚舞赶忙接过宋琦手中的一摞纸。

    “他们吵着,我能睡吗?”翠微的屋门慢慢打开。

    “姐,吵着你了。”芙蓉到姐姐身旁,乖巧地说。

    “没你事。”翠微柔和地说完,转而恶狠地说,“我烦那个卖嘴的。”

    翠微在说二妈只耍嘴皮子。

    “姐,下午好。”宋琦跟着芙蓉进屋。

    姐俩的屋子差不了大小,只是姐姐屋家具少,显得宽敞一些。

    一张单人床,一个小巧的梳妆台,一个很窄的立柜。

    翠微正懒懒地靠墙坐在床上,见宋琦进来,便对坐在床沿芙蓉说,“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芙蓉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翠微姐,什么事?”宋琦问。

    “下午不要去五中。”翠微语带命令。

    “不行,我答应别人了。”宋琦很坚决。

    “不要给那个卖嘴的谱曲。”翠微又说。

    “也不行,我也答应了了。”宋琦依然坚决。

    “那你出去吧。”翠微平静地说,“对我妹好一点儿。”

    “我答应你,但不止好一点儿。”宋琦说。

    “去吧,换我妹进来。”翠微笑了。

    “噢。”宋琦转身,走了两步,说:“芙蓉知道我下午去五中。”

    “那不用来了,你们走吧。”翠微改了命令。

    “噢。”宋琦出门,带上房门。

    客厅里只剩房门口偷听的芙蓉和沙发边伫立的姚舞。

    姚舞手拎装着大纲及唱词的白粗布袋子。

    “他们都去主卧了。”芙蓉掩饰着尴尬。

    宋琦一笑,说,“那咱们走吧。”

    “好,我去拿书包。”芙蓉回屋取书包。

    “现在去哪儿?去学校太早了吧。”三人骑车快到所门口时,姚舞说,“去我家吧。”

    芙蓉看着宋琦。

    宋琦拍拍后衣架上夹着的白粗布包说,“我先回趟家,把它放回去。”

    顿了一下,宋琦又说,“芙蓉,你去姚姚家吧,到点你俩去上学。我下午不去学校了,万一出门再被新来的门卫纠缠,我怕我会揍你。干脆在家呆着,看看这少儿剧,磨到四、五点直接去五中。”

    “一逃三节课,没事吗?”芙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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