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许伯想开店

    “差五分八点。”宋琦看看表。

    “走,我去你那儿,看看你睡觉。”俞婉姝说完笑了,“不是。看看你躺绳子是啥样子。”

    “行。”宋琦应着。

    这俞家姐俩都喜欢看别人睡觉。

    天没完全黑,但路灯已亮了起来。

    “小琦,我正急着找你呢。”宋琦和俞婉姝刚骑到楼下,辣椒地里的许伯走了过来。

    “许伯,啥事?”宋琦扎车落锁。

    “许伯好。”俞婉姝跟着问好。

    “好。”许伯笑呵呵地说,“走。上去说。”

    “小琦,是这么个事。”到宋琦家,许伯讲了起来。

    许伯一家摆摊卖了几天豆浆油条,觉得挣得钱实在太少,跟一大家子起早贪黑的辛苦付出,不成正比。

    今天改卖牛肉汤和烙饼,虽只是早上一顿,收入也相当可观。而且牛肉汤熬起来省事得多,买新鲜的牛骨、牛肉,加点现成的牛肉汤料,加水,火上熬几个小时就成。

    不像煮豆浆,先得泡黄豆,下来用石磨来磨豆子,过滤出的豆渣也浪费了,最后煮的时候,人还得看着搅动着。

    “许伯,是不是担心刮风下雨出不成摊儿?还想着中午也能卖一顿?”宋琦给许伯泡杯茶。

    “对。前天我就听居民会说,政府把府西前街大饭馆从体制内裁撤了,现在挂牌转让给个体户干。”许伯把茶杯推给俞婉姝,“姑娘,你喝。”

    “许伯,我这不又泡一杯嘛。”宋琦问,“许伯是想把前街饭馆盘下来?”

    “嗯,让你帮着合计合计,核算一下,合适不合适?”许伯说。

    “许伯,今早大概卖了多少碗?”宋琦问。

    “三百四十碗。”许伯答,“最后是没汤了,不然还能卖几十碗。对了,你的那两个女朋友也来喝了。”

    许伯说完,看看俞婉姝,自觉说漏嘴了,尬笑一声。

    俞婉姝没在意,打了个招呼,去宋琦屋看抄书去了。

    “一碗也是四毛五?”宋琦也没在意。

    市面上的牛肉汤是四毛五一碗。

    “咱卖四毛。”许伯答。

    “饼呢,咋卖?”

    “家里那个大的平底铝锅烙的死面饼,这么厚。”许伯伸出二指,比了下厚度,说,“一张切六瓣,一片卖一毛钱。一般人饭量,一片就够了;也有人能吃两片,不多。”

    “毛收入一百七十多块?”宋琦问。

    “共卖了一百八十三呢。”许伯一脸笑意,“有些端着锅去买,买饼一买就是一大张;还有几个添钱加肉的。”

    “许伯,今天的汤,买牛肉、牛骨、汤料等花了多少钱?”宋琦问。

    “牛肉买的是腱子肉40斤,52块钱;锅小,买的是砸开的棒骨,30斤,花了18块;牛油10斤,5块钱;辣椒面20斤,6块钱;牛肉汤料一袋,10元。共花了91块。”许伯一口气说完,喝了口茶,说,“除了肉,别的都剩的有。再加上白面、蜂窝煤、菜油、怎么也超不过100块。利润快对半儿了。”

    “许伯,盘下饭店的话,水、电就都得要钱了。加上房租、大魏国税、潶坔地税、增值税、城市维护建设税、车船使用税、印花税、所得税、土地使用税、营业税、个人所得税及工商管理费、卫生费、治安费、大魏教育费附加费、潶山地方教育费附加费等等,还有人工,虽说是自家人,但各自的工资不能算进利润里。所以赚的就没那么多了。”

    “啊?”许伯有些发蒙。

    “宋琦,你说的那些税费,其中好多在《七十世纪的雨》中就取消了,不再征收。”在屋里看抄书的俞婉姝插了一句嘴。

    “这不还没取消嘛。”宋琦笑说,“再说那也只是书里的设想而已。”

    “小琦,照你这么说,前街饭馆不能接?”许伯问。

    “前街饭馆转让费多少钱?”宋琦想了想,问,“合适的话,能接。”

    “转让费有点高。”许伯说,“一千八百块。”

    “包括什么?”宋琦问。

    “全包括。桌椅板凳、锅碗瓢勺、灶火风机,还有饭堂四个吊扇和灶间二个吊扇。”许伯说。

    “进厨间角上那台大冰柜在内吗?”宋琦问。

    “这个,我去看了,好象没见到。”许伯回想片刻说,“没有。厨房角上有片可干净的空地,我还奇怪那地方为啥没有油腻呢,原来是搁冰柜的地处。”

    “营业执照那些呢?”宋琦又问。

    “这我没问。”许伯回答。

    “房租呢?”

    “房租交居民会,不贵,一月十块。”

    “我算算。”宋琦心里细算了一遍,正欲开口,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许伯好。”

    “许伯好。”来人是芙蓉和姚舞。

    “快坐,快坐。”许伯起身让座,“刚还说到你俩呢。”

    “您坐,许伯。”芙蓉连忙拉许伯坐进沙发,“我们搬凳子。”

    “许伯,明天早上还能喝到你家的汤吗?真好喝。”姚舞见茶几上有两杯茶,以为有宋琦的一杯,便不客气的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喝了起来。

    姚舞也是渴了,居然忘了宋琦连热水都不喝,怎么会喝茶。

    “能,能。汤现在正在姑娘家的火上熬着呢。”许伯笑呵呵地说。

    “你俩先歇会,我跟许伯先把话说完。”宋琦见姚舞坐下,便示意芙蓉倒茶。

    “许伯,我觉得饭店可以接。转让费一千八百,不算高,明天咱再去跟区里谈谈,看能不能降点儿。”宋琦站到旁边,给芙蓉让出位置倒水,“如果降不下来,一千八就一千八吧,其实也合适。”

    “饭店盘下来,刮风下雨就不会耽误生意。早饭加午饭就算一天卖600碗,一碗四毛,一个月30天就是七千二百块;饼也算600小片吧,一片一毛,一个月是一千八百块。合起来营业额是九千块钱。”宋琦笑笑,接着说,“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因为平均一天怎么也会超过600碗,一碗汤也不一定非得定四毛的价,还有如果不怕辛苦或另雇人的话,晚上也可以营业。”

    “晚上还有人喝汤?”姚舞一脸疑惑。

    许伯和芙蓉也脸挂疑问。

    “咱潶坔人晚饭不喝汤,主要是没汤馆晚上卖汤,大多改成吃面条的习惯了。”宋琦笑笑,看着三人说,“离省城不远的金牛镇有家宽面馆,许伯,让玉红姐抽空去取取经,晚饭卖牛肉汤里下的宽面;捎带也买牛肉汤。”

    “宽面?”三人一脸纳闷。

    “发的面团,弄成薄片儿,抹油饧一下,拉成宽条,下到牛肉汤里,加点海带、青菜、木耳什么的。可好吃啦。”宋琦想了一下又说,“许伯,跟你做油条的方法很像,只是面拉的比油条细薄得多。”

    “真的很好吃吗?”姚舞圆圆脸都在笑。

    “你姐吃过,回头见了,你问问她好吃不。”宋琦神叨叨地说。

    “毕芳?”姚舞看着宋琦。

    芙蓉眼盯着宋琦,把“你咋知道?”写在脸上。

    “我猜的。”宋琦笑笑不再提,转而对许伯说,“许伯,咱接着算支出部分。牛肉不能只买腱子肉,不但贵,还不能久煮。腱子肉买一部分,卤煮好后,切薄片够加汤碗里就行;还可以配煮些牛杂,价钱低一点儿就是了。牛肉多买些颈肉、肩肉、牛腩,耐煮出味的;牛骨可以选用牛腿骨、牛大梁、牛仔骨等混煮,味儿香;炖料最好不要买现成配好的牛肉汤料,全市都用这个料,一个味儿,没特色,不抓人,还死贵。一会儿我给你写一个配方,但我不知道用量,许伯这两天试着炖煮炖煮,琢磨琢磨各料的剂量。”

    “好。”许伯对宋琦也是莫名的信服。

    “按一个月卖一万八千碗牛肉汤来算,所需的这些主料费用大概在三千五到三千七百块之间;各种税费按营业额的百分之十五算,是一千三百来块,加白面、油、房租、水电、煤火等杂项就算一千七百块。支出共计:五千五以里。”

    “那,一个月就可以挣三千五?”许伯掰着指头算着。

    “许伯,你和伯母,还有玉红姐,只卖早上、中午两顿汤,月净利在四千以里。”宋琦说。“但你们会很幸苦。肉、骨买了洗,洗了泡,泡了煮;买面和面,铁锅烙饼等等,总之很幸苦。”

    “累点不怕。”许伯笑盈盈的。

    “还得置办一个三轮车和一个大冰柜。”宋琦说。

    “那是自然。”许伯笑着问,“管干?”

    “管干。”宋琦说着坐到桌边拿纸笔写了起来。

    很快,宋琦像印刷体一样的字迹出现在白纸上:

    花椒、八角、小茴香、肉蔻 、草寇、白豆蔻、香果、草果、香叶、丁香、甘草、川砂、广木、良姜、白芷、陈皮、山奈、肉桂,过牛油之后制成料包。

    牛肉、骨洗净浸泡一个时辰以上,焯水,同料包一起下锅。

    其中,牛腱肉、牛杂煮近一个时辰捞出,切片、切丝待用。

    余下牛腿骨、大梁、仔骨等继续再熬二至二个半时辰,即可。

    “许伯,你知道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吧。”宋琦把纸递给许伯讲解道,“各种调料的比例多少,你慢慢尝试,我真的不知道。把口罩拆了,纱布缝成科包。牛腱肉煮一个半小时,牛骨煮四到五小时。”

    “谢谢你,小琦。”许伯捧着纸激动万分。

    “许伯,谢啥呀。”宋琦说,“明天我去摊上找您,陪您去居民会问问情况。”

    “好好好。”许伯见己事已了,便喜滋滋地告辞,回家同老伴、闺女商量大计。

    “许伯慢走啊。”芙蓉和姚舞起来相送。

    “许伯慢走。”俞婉姝也从书海中现身相送。

    芙蓉和姚舞看到屋里出来的俞婉姝,对望一眼,齐齐疑惑地看向宋琦。

    宋琦扶许伯送出门,等对门许伯母开门,客套了两句才转身回家。

    “宋琦,这本《白居易遗诗选》我拿回去看看啊。”俞婉姝晃晃手中的抄书。

    “行。”宋琦答应着,回了他的屋。

    原来,俞婉姝来宋琦家是为了白居易的《赠朱道士》啊。芙蓉、姚舞心中释然。

    “芙蓉、舞舞,你们玩吧,我回去了。”俞婉姝把抄书放进书包。

    “反正也吃过饭了,回家也没什么事儿,再玩一会儿呗。”刚坐下的姚舞起身送客。

    “就是,再坐一会儿,咱们一块走呗。”芙蓉也走了过来。

    “婉姝,你不是要看我咋躺绳子吗?”宋琦从屋里出来。

    “哦。”俞婉姝回身,走到宋琦屋门口。

    屋里已拴好睡绳,垂悬在木箱上一尺多高处。

    宋琦轻身一跃,身体稳稳地躺在绳子上。

    “不会掉下来吗?”俞婉姝问。

    “不会。”宋琦两只手枕在头下,翘起二郎腿,身体稍一用劲,绳子带人左右轻摇起来。

    “睡着了就不会动了,就是佛教典籍里说的‘入定’状态。”宋琦解释。

    “这就是‘禅定’中的‘四禅’境界吗?”俞婉姝问。

    “是。”宋琦好奇俞婉姝怎么知道四禅,脚下用力,身子随绳仰起,一个鹞子翻身,轻盈落地。“你从哪儿知道的?”

    “《囹圄中的女人们》里有讲,说出家人禅定都能进入初禅、二禅,甚至三禅,鲜有人修到四禅。”俞婉姝见大家听得认真,遂继续说道,“书里有一个穿插几个故事的关键人物,他不是出家人,却修到了四禅,入定、出定自如。”

    “婉姝,《囹圄中的女人们》你看完没?”姚舞问。

    “还剩二、三十几页就抄完了。一会儿回去就抄,明天上学我带到学校。”俞婉姝说。

    “好。我想看了都迫不及待了。”姚舞说。

    “俞嫚媛说书里有一个人物很像宋琦,是真的吗?”芙蓉问俞婉姝。

    “怎么说呢,宋琦有些行为跟书里的好几个人物都有相像之处。或者说就是照着宋琦写的。”俞婉姝斟酌着用词,缓缓地说,“可《囹圄中的女人们》成书在6979年初,那时候宋琦才上小学。”

    “小学三年级。”宋琦笑笑,“南国小学五年制。”

    “哎呀,我不讲了,讲多了,该先入为主了。你们明天自己看了就知道了。”俞婉姝见识了宋琦的绳睡,便欲告辞,“好了,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等会儿咱们一块走呗。”芙蓉挽留。

    姚舞的手已摸到门锁上,“万一遇到钢厂的混混找事,你就提宋琦啊。”

    “乌鸦嘴。”俞婉姝笑着骂了一句。

    “呸呸。我说错了。”姚舞笑着打开门。

    “钢厂,包括附近这一片,应该没混混了。”宋琦说。

    “走了,明儿见。”俞婉姝下楼。

    “明儿见。”芙蓉和姚舞。

    “你俩在家等一会儿,我送俞婉姝回去。”宋琦拍拍芙蓉和姚舞肩膀,从她俩中间走出门,追上俞婉姝。

    “他俩没事吧?”姚舞关上门,悄声问芙蓉。

    “想啥呢?”芙蓉白了姚舞一眼,转身去了厕所。

    “听她们俞家姐俩的意思,宋琦是那本《囹圄中的女人们》里,好几个主人公的原型?他姐是不是半仙?会未卜先知?所以才不让宋琦看她写的书。”姚舞卧在沙发里,两脚岔开,高翘在方桌上,伸手从茶几上端了杯茶,起了个疑问为主的新话题。

    姚舞见芙蓉没回答,提高了嗓门又问,“问你呢,你听见没?”

    冲便池“哗啦”的声渐弱,芙蓉从厕所出来,说:“咱们还是先看了书再说。”

    芙蓉整理好裙子,一抬头看到姚舞的姿势,叫了起来,“你这是啥架势啊?小姐,您穿的可是裙子哎,丑不丑?!”

    芙蓉去厨房洗手。

    “丑什么丑,又没别人。”姚舞歪头吸溜着茶,动作保持不变。

    “你留点淑女形象吧。”芙蓉向姚舞甩了甩洗完没擦的手。

    “哪有淑女甩别人水的?”姚舞胖手护着杯口。

    “坐好,一会儿宋琦都回来了。”芙蓉伸手拉姚舞。

    “他一开门,我就起来。”姚舞懒着不动,“保证来得及。”

    “随你吧。”芙蓉坐到沙发上,用手将裙边盖到膝盖上。

    芙蓉的碎花裙子过膝,姚舞的红短裙在膝盖上三、二寸处。

    “我刚问你的,你听见没?”姚舞问。

    “我听俞嫚媛也说过类似的疑惑,咱们等看过书再说。”芙蓉喝着茶。

    “宋琦他又不懂做饭,刚才给许伯写汤料,熟练地跟大夫写处方似的。”姚舞换了话题,仍是疑问为主,“芙蓉,你说是咋回事?”

    “我咋知道。”芙蓉闭眼想了想,说,“刚才他写的时候,我有一阵感觉宋琦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但又说不清咋想的。”

    “我从他说买颈肉、肩肉、牛腩啥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了。宋琦说别的,说啥我都信他懂、他精通。唯独吃上面,他一窍不通。”姚舞一脸事后全晓得的样子说,“还有,你注意没?他说话、写字时,看都没看咱俩一眼,就好像咱俩是空气一样。芙蓉,你说说,这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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