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鹿描的一手好符，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柳容与放下被擦得银光锃亮的剑，“封了李为镜的口，操纵了惟安的心智，还捏造了一个假昭鹿伺机对付窈窈。”
樊禄满面的通红漫到了脖颈，啪地一甩袖子偏脸坐到圈椅上不吭声。
“柳令主。”司守礼见状端端正正作了一揖，“此事是神宁阁御下不严，我替樊长老给扶华楼道歉。”
柳容与看着两人，“倘若一声抱歉就可以解决，那么残钟村数十条血淋淋的人命该算到谁头上？扶华楼被玷污的声誉又该由谁来赔？”
“人命么，”樊禄挑衅笑笑，“谁杀的算谁，总归沾血的不是我的刀。”
柳容与闻言蹭地站起身，揪住樊禄的前衣襟猛地抬手朝他鼻梁抡了一记重拳，暴怒道：
“你欺负惟安不及你老谋深算，不如你见多识广，拿这种东西将杀孽按到他头上，还妄图要他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完成一次卑鄙的污蔑。樊禄，你们神宁阁办的都是什么阴沟里的龌龊事？”
缪玹等几位长老排成排坐在檀斋的圈椅上，见状皆是一个激灵，急急垂下头抿紧了嘴。
“柳令主别动怒。”司守礼作揖的手还未放下，跟着柳容与调了个向，道：“这事于情于理都是神宁阁理亏，樊长老偷学禁术、残害无辜、栽赃嫁祸等罪，待回到神宁阁后我们都将公开处罚，绝不叫扶华楼的声誉无端受损、残钟村的冤魂负屈含冤。”
柳容与撒开樊禄，任由他踉跄后退一屁股坐空在地面，扫向埋着脑袋的诸位长老，“你们呢？怎么看？”
“恶因在樊禄身上，恶果也该由他自己吃。”缪玹还呲着牙咧着嘴，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
“柳公子说到底也是受害者，无端遭了这样的晦气，再说了，我听闻被傀儡符操纵之人，失去心智时会变得力大无穷堪比凶兽，可一旦撤了符纸，那所用的力气可都是损元气逼丹田搜罗出来的，到时五脏受损都算走运，更有甚者直接爆体身亡，柳公子往后好一阵子怕是都得歇在病榻上养着了，已能算是教训。”
“粗心大意，吊儿郎当的叫旁人钻了空子陷害自己还一问三不知，养养病就能长记性了？”裴舟摇摇头。
岑扉道：“惟安此事确实不能轻饶，好歹表面功夫也要做一做。”
柳容与略略点了两下头，“两位说的不错，先收了他的院子吧，待他能下地后即刻搬去安寝居和大伙一起睡通铺，与普通弟子同吃同住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
天光熹微，烟雨朦胧。
轻慢的风里掺杂着细冷的雨雾，宛如薄烟萦绕于柳荫处。元窈换下染血的衣裙，一袭素纱，撑伞停在兰台阁外铺天盖地的垂柳下。
司守礼抱着剑钻到伞下，笑问：“等我叙旧？”
“樊昭鹿举着神宁阁的名号来探访，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们当真半点不知情？”元窈退开一步把他留在雨下。
“冤枉啊。”司守礼举起手，“昨夜我刚叉死只海猴子，还跟海镇的村民一道围在篝火旁烤猴子肉庆祝，倘若不是你唤我，我怕是得要等过几个月回神宁阁过除夕时才能听说了。”
司守礼抬手戳戳她，“别那么大火气，横竖过两日我得将樊禄押回神宁阁受审，你要是心里不舒坦就跟我一块走一趟，查查原委。”
元窈默然片刻，想起仙门之间有偶遇不知名妖物时互相分享的习惯，以便各宗门扩写妖谱，于是道：
“赶巧扶华楼前阵子在扬州除妖时，碰上了一种炼制焦尸的禁术，本也要去一趟神宁阁。”
“那说定了。”司守礼道：“这是我的事，你的事呢？”
“我有什么事？”元窈板着脸，手中的伞调了个向，殷红的油纸伞一起一伏移出柳荫。
“没事你跑什么，我看你心虚得很呢。”司守礼跟在她身后，“还敢跟那个姓沈的有牵扯，当年的亏没吃够？殷...殷什么，你那个殷师妹没骂你？”
“当年什么事？”元窈转过脸，问。
石路上扬起阵疾风，湿雾蒙蒙的雨丝直扑人脸，挂在人的睫毛和眉毛，汇聚成珠。司守礼抹了把脸，“总之仙修和妖修，不同路也不同道。”
一片湿漉漉的残柳叶随风贴到了元窈的面颊，她抬手拂开，转头没进了扬州的烟雨。
司守礼驻足在仿佛美人弯腰的垂柳下，倏然撩起一茬柳枝，跨进柳后的一座凉亭内兀自寻张石凳坐下，恼道：“你都听见了也不出来劝两句？”
殷姝刚煮开一壶烧酒，啪啪掀开两盏空杯倒满，端起其中一盏哈了两口气便迫不及待仰头灌下。
司守礼诧异地瞥了眼推到自己跟前的酒杯，“你们扶华楼到底藏了多少酒鬼？”
殷姝咂咂嘴，砰地将一柄青烟缠绕的剑搁置在石桌，架起脚问：“枕烟？”
司守礼垂眸打量片刻，“是神宁阁的枕烟剑。”
殷姝见他不喝，伸手将那盏酒杯捞回来喝干净，抹了把嘴缓缓道：
“樊昭鹿先是偷了神宁阁的好剑，故意在扬州地界放出剑魂制造混乱，吸引扶华楼出手。周知扶华楼能抗事的剑修统共就两位，一位是我师尊裴舟，一位就是窈窈。窈窈前两日才出了卷轴回来，于是这回的卷轴便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师尊手里。”
“樊昭鹿连面也不曾露，便将我与师尊支走了。”殷姝打了个酒嗝。
司守礼翘上二郎腿，夺过酒杯自己倒满一盏饮尽，“窈窈知心的朋友不多，裴长老算一个，柳岁宁从前与她也算一对欢喜冤家，后来也疏远了，我与窈窈算得上自幼相识，可到底隔得远，樊昭鹿只肖将裴长老支走，窈窈在扶华楼的处境便称得上孤立无援。”
殷姝托着腮，眼里已腾起些许醉意，“缪玹手底下养的妖修尽是些半启蒙的小妖，饶是将屠村的罪名往他们头上按死也不会有人信，赶巧窈窈带了沈逐回来，樊禄兴许不认得他，可他已成了残钟案替罪羊的最好人选。”
司守礼搁下空酒杯，“樊长老给柳公子贴了傀儡符，操纵他斩杀残钟村数十口人，却又不想让罪名落到他头上，为的就是能够捏造一个扶华楼的把柄，从此就捏住了柳令主的命门，捏住了扶华楼的命门。往后哪怕扶华楼名声再满遍天下，也不敢越到神宁阁头上去。”
“你们神宁阁养了条好狗，原是桩值得庆幸的好事。”殷姝拍拍手，“只可惜不晓得栓栓牢，放他出来咬伤了人。”
“神宁阁的人犯了错，我绝不会徇私姑息。”司守礼瞪她一眼，拎起酒壶哗啦啦倒满。
“如你所言，便是最好。”殷姝搬起脚边的酒坛给酒壶添酒，懒怠烧开，干脆抱着壶喝，不忘朝枕烟努努嘴，道：“你们神宁阁的东西，拿回去，我不白要。”
司守礼摆摆手，与她碰杯又饮一盏，“送都送出去了，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不算你白拿，这两杯酒就算枕烟的价钱。”
殷姝喝饱了，于是放下酒壶盯着某处愣神。晨曦探出后山，照散了白茫茫的雾水，雨丝也止了。
司守礼敲敲石桌，没话找话道：“喂，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像元窈和柳岁宁本就是修仙世家，怎么会想到要上山来修行？”
殷姝弯着唇，似笑非笑，仿佛不打算搭理他，沉默半晌，道：“扬州穷奇大乱，我是菰城唯一的幸存者。倘若我不上山修行，我就要一辈子生活在兽爪的阴影下，自此无依无靠、无家也无归处，挣扎着沦为日后牢狱里的某个窃贼或是花楼里的某位舞姬。修行并非我的天生来路，却是我的唯一出路。”
“咳咳咳。”司守礼一口冷酒卡在喉咙，呛得满面通红，“你、你是菰城人？那年...”
“那年，每家每户都是哭声。爹娘把我藏进了一坛半满的酒坛里，我浸在呛鼻的酒水中，一藏就是三天三夜，吃喝拉撒全在那只酒坛子里，渴了就捞一把酒喝，饿了也捞一把酒喝，一次还不能喝得太多，怕自己醉了以后不留神发出声响。”
殷姝趴在石桌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喃喃道：“三日后屋外兽鸣终止，终于有了人声，我撞开酒坛照见了三日来的第一缕阳光，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我师尊。他提着剑在死尸堆里四处搜罗幸存者，身后陆陆续续跟着几位修士模样的人，在满地残骸里翻翻找找。我想找我爹娘，找到他们，却被一双手捂住了眼睛。”
司守礼轻道：“不要看。”
“他让我别看。”
醉意翻涌，殷姝趴在石桌上没了动静，碧蓝色的广袖垂落在地，绸裙铺了半座凉亭。
司守礼搔搔头，轻轻杵了她两下，见她睡得沉，于是不再作声，捧起那缕广袖罩住她的发髻算作盖了层薄被，犹豫少许又觉不妥，又摘了茬柳枝压在殷姝头上，满意离去。
樊禄满面的通红漫到了脖颈，啪地一甩袖子偏脸坐到圈椅上不吭声。
“柳令主。”司守礼见状端端正正作了一揖，“此事是神宁阁御下不严，我替樊长老给扶华楼道歉。”
柳容与看着两人，“倘若一声抱歉就可以解决，那么残钟村数十条血淋淋的人命该算到谁头上？扶华楼被玷污的声誉又该由谁来赔？”
“人命么，”樊禄挑衅笑笑，“谁杀的算谁，总归沾血的不是我的刀。”
柳容与闻言蹭地站起身，揪住樊禄的前衣襟猛地抬手朝他鼻梁抡了一记重拳，暴怒道：
“你欺负惟安不及你老谋深算，不如你见多识广，拿这种东西将杀孽按到他头上，还妄图要他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完成一次卑鄙的污蔑。樊禄，你们神宁阁办的都是什么阴沟里的龌龊事？”
缪玹等几位长老排成排坐在檀斋的圈椅上，见状皆是一个激灵，急急垂下头抿紧了嘴。
“柳令主别动怒。”司守礼作揖的手还未放下，跟着柳容与调了个向，道：“这事于情于理都是神宁阁理亏，樊长老偷学禁术、残害无辜、栽赃嫁祸等罪，待回到神宁阁后我们都将公开处罚，绝不叫扶华楼的声誉无端受损、残钟村的冤魂负屈含冤。”
柳容与撒开樊禄，任由他踉跄后退一屁股坐空在地面，扫向埋着脑袋的诸位长老，“你们呢？怎么看？”
“恶因在樊禄身上，恶果也该由他自己吃。”缪玹还呲着牙咧着嘴，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
“柳公子说到底也是受害者，无端遭了这样的晦气，再说了，我听闻被傀儡符操纵之人，失去心智时会变得力大无穷堪比凶兽，可一旦撤了符纸，那所用的力气可都是损元气逼丹田搜罗出来的，到时五脏受损都算走运，更有甚者直接爆体身亡，柳公子往后好一阵子怕是都得歇在病榻上养着了，已能算是教训。”
“粗心大意，吊儿郎当的叫旁人钻了空子陷害自己还一问三不知，养养病就能长记性了？”裴舟摇摇头。
岑扉道：“惟安此事确实不能轻饶，好歹表面功夫也要做一做。”
柳容与略略点了两下头，“两位说的不错，先收了他的院子吧，待他能下地后即刻搬去安寝居和大伙一起睡通铺，与普通弟子同吃同住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
天光熹微，烟雨朦胧。
轻慢的风里掺杂着细冷的雨雾，宛如薄烟萦绕于柳荫处。元窈换下染血的衣裙，一袭素纱，撑伞停在兰台阁外铺天盖地的垂柳下。
司守礼抱着剑钻到伞下，笑问：“等我叙旧？”
“樊昭鹿举着神宁阁的名号来探访，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们当真半点不知情？”元窈退开一步把他留在雨下。
“冤枉啊。”司守礼举起手，“昨夜我刚叉死只海猴子，还跟海镇的村民一道围在篝火旁烤猴子肉庆祝，倘若不是你唤我，我怕是得要等过几个月回神宁阁过除夕时才能听说了。”
司守礼抬手戳戳她，“别那么大火气，横竖过两日我得将樊禄押回神宁阁受审，你要是心里不舒坦就跟我一块走一趟，查查原委。”
元窈默然片刻，想起仙门之间有偶遇不知名妖物时互相分享的习惯，以便各宗门扩写妖谱，于是道：
“赶巧扶华楼前阵子在扬州除妖时，碰上了一种炼制焦尸的禁术，本也要去一趟神宁阁。”
“那说定了。”司守礼道：“这是我的事，你的事呢？”
“我有什么事？”元窈板着脸，手中的伞调了个向，殷红的油纸伞一起一伏移出柳荫。
“没事你跑什么，我看你心虚得很呢。”司守礼跟在她身后，“还敢跟那个姓沈的有牵扯，当年的亏没吃够？殷...殷什么，你那个殷师妹没骂你？”
“当年什么事？”元窈转过脸，问。
石路上扬起阵疾风，湿雾蒙蒙的雨丝直扑人脸，挂在人的睫毛和眉毛，汇聚成珠。司守礼抹了把脸，“总之仙修和妖修，不同路也不同道。”
一片湿漉漉的残柳叶随风贴到了元窈的面颊，她抬手拂开，转头没进了扬州的烟雨。
司守礼驻足在仿佛美人弯腰的垂柳下，倏然撩起一茬柳枝，跨进柳后的一座凉亭内兀自寻张石凳坐下，恼道：“你都听见了也不出来劝两句？”
殷姝刚煮开一壶烧酒，啪啪掀开两盏空杯倒满，端起其中一盏哈了两口气便迫不及待仰头灌下。
司守礼诧异地瞥了眼推到自己跟前的酒杯，“你们扶华楼到底藏了多少酒鬼？”
殷姝咂咂嘴，砰地将一柄青烟缠绕的剑搁置在石桌，架起脚问：“枕烟？”
司守礼垂眸打量片刻，“是神宁阁的枕烟剑。”
殷姝见他不喝，伸手将那盏酒杯捞回来喝干净，抹了把嘴缓缓道：
“樊昭鹿先是偷了神宁阁的好剑，故意在扬州地界放出剑魂制造混乱，吸引扶华楼出手。周知扶华楼能抗事的剑修统共就两位，一位是我师尊裴舟，一位就是窈窈。窈窈前两日才出了卷轴回来，于是这回的卷轴便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师尊手里。”
“樊昭鹿连面也不曾露，便将我与师尊支走了。”殷姝打了个酒嗝。
司守礼翘上二郎腿，夺过酒杯自己倒满一盏饮尽，“窈窈知心的朋友不多，裴长老算一个，柳岁宁从前与她也算一对欢喜冤家，后来也疏远了，我与窈窈算得上自幼相识，可到底隔得远，樊昭鹿只肖将裴长老支走，窈窈在扶华楼的处境便称得上孤立无援。”
殷姝托着腮，眼里已腾起些许醉意，“缪玹手底下养的妖修尽是些半启蒙的小妖，饶是将屠村的罪名往他们头上按死也不会有人信，赶巧窈窈带了沈逐回来，樊禄兴许不认得他，可他已成了残钟案替罪羊的最好人选。”
司守礼搁下空酒杯，“樊长老给柳公子贴了傀儡符，操纵他斩杀残钟村数十口人，却又不想让罪名落到他头上，为的就是能够捏造一个扶华楼的把柄，从此就捏住了柳令主的命门，捏住了扶华楼的命门。往后哪怕扶华楼名声再满遍天下，也不敢越到神宁阁头上去。”
“你们神宁阁养了条好狗，原是桩值得庆幸的好事。”殷姝拍拍手，“只可惜不晓得栓栓牢，放他出来咬伤了人。”
“神宁阁的人犯了错，我绝不会徇私姑息。”司守礼瞪她一眼，拎起酒壶哗啦啦倒满。
“如你所言，便是最好。”殷姝搬起脚边的酒坛给酒壶添酒，懒怠烧开，干脆抱着壶喝，不忘朝枕烟努努嘴，道：“你们神宁阁的东西，拿回去，我不白要。”
司守礼摆摆手，与她碰杯又饮一盏，“送都送出去了，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不算你白拿，这两杯酒就算枕烟的价钱。”
殷姝喝饱了，于是放下酒壶盯着某处愣神。晨曦探出后山，照散了白茫茫的雾水，雨丝也止了。
司守礼敲敲石桌，没话找话道：“喂，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像元窈和柳岁宁本就是修仙世家，怎么会想到要上山来修行？”
殷姝弯着唇，似笑非笑，仿佛不打算搭理他，沉默半晌，道：“扬州穷奇大乱，我是菰城唯一的幸存者。倘若我不上山修行，我就要一辈子生活在兽爪的阴影下，自此无依无靠、无家也无归处，挣扎着沦为日后牢狱里的某个窃贼或是花楼里的某位舞姬。修行并非我的天生来路，却是我的唯一出路。”
“咳咳咳。”司守礼一口冷酒卡在喉咙，呛得满面通红，“你、你是菰城人？那年...”
“那年，每家每户都是哭声。爹娘把我藏进了一坛半满的酒坛里，我浸在呛鼻的酒水中，一藏就是三天三夜，吃喝拉撒全在那只酒坛子里，渴了就捞一把酒喝，饿了也捞一把酒喝，一次还不能喝得太多，怕自己醉了以后不留神发出声响。”
殷姝趴在石桌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喃喃道：“三日后屋外兽鸣终止，终于有了人声，我撞开酒坛照见了三日来的第一缕阳光，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我师尊。他提着剑在死尸堆里四处搜罗幸存者，身后陆陆续续跟着几位修士模样的人，在满地残骸里翻翻找找。我想找我爹娘，找到他们，却被一双手捂住了眼睛。”
司守礼轻道：“不要看。”
“他让我别看。”
醉意翻涌，殷姝趴在石桌上没了动静，碧蓝色的广袖垂落在地，绸裙铺了半座凉亭。
司守礼搔搔头，轻轻杵了她两下，见她睡得沉，于是不再作声，捧起那缕广袖罩住她的发髻算作盖了层薄被，犹豫少许又觉不妥，又摘了茬柳枝压在殷姝头上，满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