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户外取景的拍摄是看天吃饭,遇上天气不好的情况可能就得停工,看着钱大把大把地被水冲走。

    之前敲定的一处取景地是在山腰的草地上,旁边有一条小溪,一旦下雨,估计也会涨水而不太安全。

    五月份是海城龙舟水多发的季节,林瑜看了看天气,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都是晴空万里,立刻决定将户外的部分集中在这几天。

    第一天的拍摄,林瑜不敢掉以轻心,她起了个大早,在夜色中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乘坐接驳大巴上山。

    她坐在后排的位置,坐在旁边高兴拿着通告单跟她核对今天的拍摄任务,见她哈欠连连,有些意外,以他了解的林瑜,一进了剧组就像是个不需要吃饭睡觉的机器人,永远精神饱满,放在女强人中都是翘楚。

    高兴放下通告单,关切地问道:“瑜姐,你不舒服吗?”

    林瑜身形微动,换了个坐姿。

    “没有,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她昨晚确实没有睡好,夜里做了一个离奇又离谱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祈福客栈,在楼道的角落跟祁风亲热,意乱情迷时一阵阴柔的声音飘过来。

    “哥哥~哥哥~”

    “坏女人~你快放开我哥哥~”

    “哥哥~你不是说最喜欢凡凡么~呜呜呜~”

    鬼魅一样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林瑜身子一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带着长假发的祁凡站在两人身侧,手里拿着一个断头机器人,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鬼啊!!!!!”

    床上的人影明显抽了一下,林瑜猛地睁开眼,心跳得飞快。

    目之所及是漆黑的酒店房间,心跳在听见龚欣轻柔的呼吸声后放缓。

    然而大脑却无比清醒。

    这都是什么乌七八糟匪夷所思思前想后后患无穷的梦!

    离谱,除了离谱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词。

    思维亢奋,林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才再度睡去。

    -

    一行人在日出之前到达了山腰。

    现场开始架设机器,山地不如平地平坦,凹洼凸起的地方都要格外注意。

    林瑜带着鸭舌帽,按照提前准备的分镜图指挥人员确定摄像的位置。

    祁风是跟演员们一块坐车来的。

    他第一次跟组拍摄不太懂,早上高兴醒来后也跟着被吵醒了,准备去洗漱时,高兴才跟他说按通告单准时到就可以。

    他才发现剧组比他想象的还要忙碌,相比起来,他的工作量轻得多,主要是对演员进行动作指导,依旧纠正不合理的穿帮的镜头。

    坐在他旁边的是贺子凡,祁风发现他很会来事,在楼下一见面就很热情地与他攀谈。

    到了拍摄地点,祁风一下车就看见林瑜拿着一瓶黑褐色的液体抬头猛灌,大概是黑咖啡。

    “林导早啊!”

    少年清朗昂扬的声音传来,林瑜偏头,对上贺子凡朝气蓬勃的脸。

    她歪了下头,迅速翻看台本。

    “不用看了,今天没我的戏,不过我是来学习的。”贺子凡说。

    林瑜舒了口气,笑说:“你吓我一跳。”她还以为记错今天的安排了。

    再抬头,她这才看到跟在贺子凡身后的祁风,双手插兜,闲庭信步走来。

    “日出了,快看!”

    一道声音仿佛摁下了暂停键,让忙碌的众人都停了下来,目光往东边看去。

    晨光微熹,太阳缓缓从山后爬上来,朝阳驱散了云雾,将茵茵绿野抱于怀中,引起了现场不少人的惊叹。

    “没想到还能看到山上的日出,感觉一切都值了。”

    “是啊,好漂亮。”

    “我现在能理解那些熬夜等日出的人了。”

    林瑜的身影被橘色光线笼罩着,风吹过草野,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尤似蝉鸣。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下意识看向祁风,不料,对方也正看着她,依然是一副痞痞拽拽的模样。

    什么啊……

    “祁老师应该看过很多日出吧,是不是都见惯不怪了。”

    人群里有人发出疑问,祁风看向朝阳的方向,眼睛眯了眯,随后才低沉地开口:“也不是,虽然太阳每天东升西落,但每一次的日出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样漂亮的也不是每天都有,只能说我们还算幸运。”

    太阳完全升起来后,拍摄正式开始。

    第一场戏是女主跟随登山大部队来到休息点,在休息点进行野炊。

    进行野炊需要用水,一般来说,根据环境的不同取水也有很多种方式,他们的取景地正好挨着溪流,滤水袋或滤水器直接对溪水进行过滤就可以使用。

    祁风拿着吊挂式滤水袋,跟饰演领队的演员讲解如何使用,并给他示范了一遍。

    取水的镜头一条过了,但接下来开炉的场景就没那么顺利。

    对于有登山或露营经验的人来说,开炉打火不是什么难事,祁风按照步骤连接气罐和接口,打开火焰调节阀,用刮片和镁棒对着炉头用力一刮,“欻”地一下,瞬间冒出火星,又很快化作一缕青烟。

    这个动作熟练的人做起来会很帅,很多人第一次看这种方式打火,就像在看表演,一下子愣了下神。

    周围有几声私语。

    “有没有觉得祁老师点火好帅啊。”

    “我觉得不点火的时候也挺帅的。”

    然而饰演领队的演员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学会,不是气罐连接不好导致漏气,就是打火石使用不到位,刮了好几次都没刮出火来。

    他也只是个普通的演员,没什么名气,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等着他,更加紧张了,一下子连拿着打火石的手都有点抖。

    “要不换打火机吧。”龚欣的声音犹如天籁,他感激地抬起头,却见总导演仍板着一张脸,显然是对这个提议不满意。

    “不行,”林瑜再三思考后没有不同意她的说法,祁风刚刚的那两下,就已经吸引了现场不少人的注意,如果搬上大荧幕,经过后期,效果应该会更加好。

    她想了想,临时将点火的镜头修改成特写,对祁风说:“这个镜头你替他拍。”

    这样的话,只需要祁风的手出镜即可。

    “都没问题吧?”冷声向两人确认。

    男演员的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没听到祁风的回应,林瑜默认他同意了,转身坐回到监视器前,说:“没问题的话跟服装老师说一下,明天换一下衣服,把这个镜头补上,我们继续。”

    祁风对她这个决定没什么意见,一切都是为了拍摄而已。

    只是他在想,她是不是处理什么事都这样果断,包括他。

    -

    拍摄一直进行到傍晚,晚上还有一场室内的夜戏,大家乘坐大巴回到酒店。

    酒店大堂放着好几个泡沫箱,里面是剧组人员的盒饭。

    领了盒饭的人就直接旁边空地里搬个小马扎或者蹲着直接开吃,演员的待遇稍微好一点,安排了专门的房间和休息室,吃的餐食稍微好一点。

    也只是稍微。

    祁风看向手里的盒饭,里面的青菜黄蔫得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荤菜更不用说,一坨一坨,很干巴的样子,实在没什么胃口。

    难怪之前听说,演员拍戏容易瘦。

    高兴搬来两个小马扎,兴冲冲地来到他旁边,看见他半点未动的盒饭,说:“祁老师,你怎么还没吃,7点10分就要拍夜戏了!”

    祁风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通告单,晚上的戏都是室内的,不需要他做指导。

    高兴一拍脑袋,也反应过来,“哦哦哦”了几声,低头开始干饭。

    祁风瞥了一眼高兴的盒饭,里面的菜比他的那份还要看上去还糟糕,忍不住问:“你们每天都吃这个?”

    正在扒拉米饭的高兴从盒饭里抬起头,嘴里还塞着一口饭,使劲咽下去后,说:“在剧组里都这样,习惯就好。”

    祁风眉心蹙了蹙,环顾四周,没看到林瑜,又问:“你们林导呢?也吃这个?”

    高兴觉得祁风对林瑜的态度有点奇怪,在对方面前唱反调,背地里却又好像很关心似的,在他看来像是余情未了。

    “她还在盯监视器呢,一会我把饭给她拿过去。”高兴说。

    “一会?”一会饭都凉透了。

    “嗯,”高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林导对拍摄的要求很高,每次演员下戏后她都要精益求精地再看一遍,有问题的话会重来。”

    祁风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

    几天后祁风终于见识到林瑜的精益求精有多变态。

    这场戏的内容是由贺子凡饰演的渣男到山上找女主求和,贺子凡刚进入状态,调整好情绪念了几句词,就被林瑜喊了“卡”。

    林瑜放下对讲机,起身,沉着脸往贺子凡的方向走,周围的人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胸口的是什么?”

    贺子凡的衬衫扣子开到第二颗,稍微动作大点,就看到隐约的红色印记,虽然上过遮暇,但仔细点还是能看清。

    她不在乎贺子凡的私生活怎么样,但他作为他们公司今明两年力捧的新人,现在的粉丝量也呈节节攀升的趋势,自然也有对家。对家粉丝不是吃素的,会拿放大镜放大每一帧每一个细节,要是被发现贺子凡胸口有疑似吻痕的痕迹,徒添公关压力。

    贺子凡很无辜,他也不知道山上的蚊子会这么毒,刚咬那天比这还要红肿,今天才消下去一些,留下一小块红痧一样的印记。

    了解清楚情况的林瑜脸色缓了缓,又问:“没喷驱蚊水吗?”

    剧组之前通知过一定要备驱蚊水,还推荐了品牌,都是林瑜徒步时遇到的驴友给她推荐过的。

    贺子凡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那个味道有点重,”又立刻补救说:“但是我有在衣服里贴驱蚊贴。”

    事已至此,林瑜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转头喊道:“化妆老师麻烦给他补一下遮暇!”

    祁风晚上想起这个事情,他的体质不太招蚊子,而且又不需要出镜,便让高兴帮忙问一下贺子凡需不需要。

    高兴应了下来。

    等祁风洗完澡出来,发现高兴还在房间,那瓶驱蚊水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

    祁风边拿着毛巾擦头发,边问:“还没拿过去吗?”

    高兴正忙着跟群里的人讨论美术道具的修改,头也没回,道:“哦,刚刚我去贺老师房间,他们说瑜姐已经给他送过驱蚊水了。”

    “是吗?”

    祁风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凉飕飕的,高兴觉得脖子一寒,扭头看去。

    只见祁风把毛巾往沙发椅上狠狠一甩,嘭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高兴缩了缩脑袋。

    这祁老师的脾气怎么时好时坏的,不行,他得让生活制片赶紧安排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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