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叙沉思许久,直至到了江家。江家地处内陆繁华之地,洛城,在修仙世家中地位卓著,近年更是因为出了江烟叙这样一个剑道天才而为人瞩目,对待妖的态度也分外开明公正,对待恶妖必然除之,未作恶的妖若安安分分生活在人类中,也不会打扰,因而这里的商业格外发达,往来妖族比其他城池更多,流通的商品种类也更多,有许多的妖族特产。

    江家底蕴深厚,建筑风格古朴,严肃庄重,雕梁画栋,细节之处可见这座宅邸修建之时的耗费之大。

    走至江府,门外侍从恭敬地向江烟叙行礼,“少主好。”

    江府占地面积广阔,挖空了伏龙山脉南面青秀峰的山脚,建筑面积达到了6万平方米,分为三路,走进正门,绕过一扇影壁,视线陡然开阔起来,穿过两边的抄手游廊,便到了江烟叙居住的东厢房,这里花木扶疏,竹影摇曳,最显眼的是一株巨大的桃树,花朵挨挨挤挤,好不热闹。

    来到自己的卧房,江烟叙设下禁制,防止灵气溢出,取出那枚内丹,用自身灵力进行炼化,内丹在精纯灵力的滋养下,从略微浑浊变得莹润透亮,已经是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最后以蛟龙龙筋穿过,可挂于胸前。

    江烟叙将其收于木盒中,看着窗外的桃树出神。

    “宿主,你不去把它送给顾寂寒吗?”

    “小壹,我该怎么对他好呢?”

    “宿主,你遵从本心就好,毕竟你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呢。”100一向耻于自己的编号,那是它吊车尾的证据,所以对于获得这样一个称呼十分开心。

    “可是前两次重来的时候情况并没有改变,我到底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改变这样的结局?”江烟叙很少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茫然无措,大部分时候她都会直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不管在课业上还是在修行上都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

    江烟叙恍然记起幼时曾一次又一次爬上那棵繁茂的桃树,满树粉白花朵的时候、结出汁水饱满的桃子的时候、积雪堆满庭院的时候,因为在这棵树所倚靠的另一个院落,住着一位常常孤零零发呆的小小少年,头一次见面时,江烟叙还是个糯米团,扎着两只小花苞,挥着嫩生生小胳膊,费劲爬到了桃树枝桠上摘桃子,一低头发现有个漂亮小孩在树那边,便压低桃树枝,在对方的院子里落地。

    “嗨呀,终于爬下来来,我住在你的旁边,这棵桃树是我家的,爹爹和娘亲特意种下,果实灵力充沛,喏,给你一个!”年纪还小的江烟叙将桃子放置在石桌上,满眼期待这个漂亮的新朋友的反应。

    小少年只是看着这颗桃子许久,不发一言,安安静静似乎他也是庭院里的一棵植物,女孩单纯的内心意识不到这是对她的忽略,仍旧开开心心地与小少年讲话,不过一直没有回应,女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你是不是听不见呀?”她眨巴着大眼睛,比划着。

    小少年还是没有回应,女孩眼神有了变化,她一拍脑门,懂了,这个男孩肯定是又聋又哑,他真可怜,幼年江烟叙没啥心眼子,不知道别人嫌她吵闹,反而暗暗下定决心要对小男孩更好一点。具体表现为打发走侍女们,悄悄爬树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给他,在侍女面前小小年纪沉稳端正的江家嫡长女,到了小顾寂寒面前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了,她简直将小顾寂寒当成了一个随时倾听的对象,知道他听不见更不会回应,平时不会讲的小秘密全都讲给他听。

    “今天夫子夸奖我了,明明之前还说我对学业一窍不通。”

    小少年眼中倒映着这个小小的女孩,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叔叔家的堂哥堂姐又来我们家了,我其实不是很喜欢他们,我总觉得他们刻意亲近我,爹娘一来,他们就牵我走路,我很懂事了,根本不需要被牵着。”女孩气鼓鼓的,非常不满。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是夜明珠,夜里会发光,这样就不用怕黑了!”女孩把珠子在小小少年眼前晃了晃,示意送给他,女孩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看了眼豪华但寂寥无人的宅邸,送出这份思考许久的礼物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耀眼又骄傲,已经可以见的后来那位被修仙界年轻一代仰慕的江家女郎。

    “要是你也去书院读书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玩。”糯米滋趴在石桌上,遗憾地叹口气,白净的脸蛋在胳膊弯上滚来滚去,一会扁一会圆。

    那时的小少年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伸手一捏,果然和看起来一样柔软,微微一笑。

    江烟叙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什么,她不可能不理顾寂寒,于是拿起木盒,推开房门。

    顾寂寒戳着桌面上让厨师做的白胖胖小点心,一个窝两个窝,心里才好受点,最近江烟叙根本不来找他,每天跑去山里晒太阳,一点联系都没有,心烦不已,桌上的糕点已经从圆溜溜变成了一块饼。

    还如从前一样跃上繁茂的桃树,春日桃树盛开了朵朵繁密的花朵,江烟叙一身青绿色裙装,坐于枝头,不出意料,顾寂寒又在从前那个石桌上不知道想什么,把碟子里面的糯米滋戳来戳去,在他人面前温润亲和,回到这里,像一朵默默挡雨的小蘑菇,把顾寂寒想成一朵蘑菇,江烟叙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顾寂寒抬头看她,迎着枝头绽放的春日鲜花,一双天生含情的双眼弯了弯,他知道,自己没有被抛下。

    “接住,送给你的。”江烟叙将木盒抛了下来,看见顾寂寒又惊喜,又手忙脚乱赶紧接住的样子,笑得更加愉悦了。

    “打开看看?”江烟叙轻轻跳下来,语调微微上扬,像是一头小龙在精心打理自己的珍宝,她凑近了看着顾寂寒垂下的眼睛,修长剔透如玉的指节慢慢打开木盒,心想不管哪一次看都会被惊艳到,是高山中洁白的莲,抑或是惑人的罂粟?满园的鲜花甚至不及他的一个抬眸。

    察觉到江烟叙的目光,顾寂寒呼吸也变了频率,呼吸慢慢放缓,花朵怕打扰停驻在花枝上的蝴蝶,渴求蝴蝶长久的陪伴,蝴蝶挥挥翅膀就会飞走,而花只能原地等待蝴蝶的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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