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江烟叙已经离开，远志悄悄走进已经安静下来的庭院，他照料这个孩子至今，从幼时孤僻到现在终于心中有了在意的人，从前不说话也不笑，在庭院一待就是一天，到现在终于有了点人气，他终于可以放心了。一株草药成精，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在人妖两界交接的玉林山上为许多村民指过上山路，一把白胡子每天都要打理，颇有点高人风范，村民都以为他是山上的神仙，甚至在山下为他建了一座小小庙宇，因此平时远志也会下山溜达溜达，顺手完成村民的一些小愿望，山上的日子虽然有点无聊，但阳光雨露充足，时不时还有点供奉让自己修为增长，何乐而不为呢？
但有一天自己下山，被几个修真者看破了，其中一个看似稳重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他在村民面前显摆，说“幸而今日我路过诸位村庄，抓住了此类妖物，此妖乃是草药成精，甚为狡诈，我这便将此妖带回宗门除去。”远志极其气恼，人妖两界交界处多的就是他这样的小妖，就旁边的大榕树就已经成精，半睁着眼睛看底下的闹剧，凭什么只抓他一个！
村民们的眼神有了些微的变化，从前的敬畏敬仰，夹带了一些恐惧慌乱，那个每天供奉他日日许愿的人，自己治好了他多年的头疾，此刻他战战兢兢道，“那仙人您快点将他带走吧。”其他人也点头附和。远志已经垂下头，安安静静不出声音，平日只顾着晒太阳根本打不过，他思绪混乱，本以为自己没那么在意山下的人，毕竟自己一直孤身一人，不主动与他人有交集，也清楚一直以来自己不过是个假神仙，但这么些年骗别人也就算了，自己居然也信了。
“王叔，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之前还说山上的老头是神仙，治好了你多年的头痛，刘家婶子，之前说自己丢了好大一笔钱，急得差点去跳河，最后去那个小庙拜了，钱莫名其妙在家里的桌案上找到了，还有李大爷......”男孩一个个数下去，显然是将自己所有的听闻全讲出来了，远志记得他，他只去拜过一次，祈求他那相依为命的奶奶病情好转，远志去看了，但没办法帮助他，只在他哭泣着守在弥留之际奶奶床边时，放置了一束奶奶少女时最喜爱的花——黄风铃，当地人说这是神灵赐予勇敢者的礼物，奶奶满面皱纹，饱受病痛折磨，苍老又疲惫，看见花却微微笑了，彷佛还是那个满山遍野找寻鲜花的少女。
最后村民们别开眼睛不去看远志，“他没有作恶，怎么就至于除妖了呢？”
“那便罢了，哎，时也命也，你们要留下他便留吧，待我傍晚亲自将他送入妖界。”中年男子颇为无奈道。
待人群散去，日暮西山，那中年男子对身边的人说，这可是修炼千年的远志，祛除血脉内的杂质，稳定心神，炼成固神丹，修仙者可从此不必惧怕心魔劫，适逢师尊即将突破元婴大劫，我便将其带回献给师尊。
“可是李树师兄，村名说这只妖并没有作恶，反而心地良善，这样做......”
“对啊，实在有违修真者的道义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你们是过惯了舒坦日子，忘记曾经妖族是怎样残杀我族先辈！我问道宗万年传承，历经风霜，如今小辈怎都如此天真！”李树义愤填膺道。
“我支持李树师兄，师兄高义。”一名窄脸生着一双鼠目的弟子大声喊道。
远志被捆妖索绑住扔在了李树所住的客栈房间，除了他，还有一个面容俊秀白皙的小孩，不知为何被关进了笼中，笼子周围术法加持，男孩一动不动地蜷缩在狭小的笼中。
这件所租房间中唯一的上等厢房面积很大，雕花木制结构，床帐上织着飘纱，李树在房内踱步，似乎在思索些什么，突然他转头看向笼中呆坐着的小孩子，眼神一亮。
深夜，几个师弟师妹纷纷来到了李树的住处，进门众人见李树和远志都不在屋内，只有笼子里面奉师尊之命护送回宗门的小孩，粉雕玉琢，脸色红扑扑，皱着眉头，分外惹人怜爱。
“也不知道这孩子犯了什么错，竟然被这样对待。”李树迟迟不来，他们在屋内谈天闲聊，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小狗小猫似的，可怜可爱，但却不会施以援手。
几人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那小孩呆滞的目光有些变了，微微仰头看向他们，暗含与年龄不符的讽刺。屋内的熏香正燃着，之前说说笑笑的人一个个突然头晕眼花，愚蠢的猎物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可现在已经无法逃出生天，两个灵力不济的已经昏在地上，李树这时出现在房间里，摸了一把额头，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像是大吃一惊，问道：“你们怎么都成这样子了？师弟！师妹！”没等他们说出一句话，李树悄无声息地拔出一把剑，将站着的三个人干净利落地解决了。
远志早被李树弄晕，带在身边，睁眼时便看到的是无生机的几人，血淌了一地，而李树正在朝着笼子里面的孩子大吼：“废物！喂你吃了那么多增灵丹和狂暴丹还是没能破开禁制，害的我要亲自动手，徒添那么多麻烦，幸好这药草精还在，我的好师尊必然想不到，他的大徒弟，他精心养的狗会反咬他一口，糟老头子，早晚要飞升成仙，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李树暴躁地狠狠踢了笼子几脚，最后却颇为不屑的笑道，“话说，你也是活该，才会被关在这里，任人摆布，我要是你，这么废物，直接死了算了哈哈哈哈。”
远志看见那眉头紧皱的孩子，突然伸手往虚空一抓，禁制陡然被撕开，一瞬间李树的笑容便停止了，只看到地上的尸首凸出的眼球，表情狰狞，远志想他应该是不痛苦的，死前那么快活地遥想未来。
远志本以为下一个死去的就是自己，没想到那小孩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按捺住不适，远志等待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可那孩子分明是难受的，磅礴的药力会刺激他的神经，最后毫无理智的四处杀人，他最终决定赌一把，小心翼翼的像虫子一样蠕动，示意小孩解开捆妖索，没想到居然成功了，本来是想直接逃跑的，但临到头看见安安静静不发一词的小孩，最终于心不忍，跑回去喂给孩子他的本体根须，再用本身药力调理，孩子没有抗拒，而是克制住自己的杀性，接受他的疗治，最后昏倒在远志怀里。
远志将现场布置成互相残杀，玉林山也没脸待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见不得村民们惧怕的眼光，便连夜带着顾寂寒逃往对妖怪比较包容的江城，这么些年孤身一人，多一个人陪伴倒也不错。
远志看向石桌边的少年，这么些年过去，顾寂寒成了这样一位俊秀的少年君子，可称得上一句“如切如蹉，如琢如磨”。
“小寒，隔壁姑娘又来啦！”
“人温柔，样貌也生得美，对你也好，这样的姑娘提着灯笼也再难找喽。”
“听说这姑娘已经快及笄了，我得去打听打听消息了。”远志坐在顾寂寒身边的石凳上，自言自语道。
“远志叔，不必为我操劳了，这样的机会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得到的。”顾寂寒轻声说，远志曾听过他这样的语气，在流亡的路上，背着他被药力残害的病弱身子，也是这样一句“阿叔，放我在这里，您也好早日到江城。”
那时候的远志没有说话，只不过将背上的滑下去孩子重新提了提。
“其实，我虽然伤了根基，修为不能再精进，但将你救回来，我感到很庆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顾寂寒为远志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茶，二人一时都默默无言，往近了说，也不无道理，如果当初没活下来，也看不到眼前这一树烂漫的桃花了。
“今年仙门已经开始招收弟子了，我给你留意下，毕竟那女娃娃肯定是要去修仙的吧。”
顾寂寒心想：是啊，到时候她肯定会抛下我，走的远远的，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能靠什么留住她？
“小顾，你要是不抓住机会，这一别，可就是几十年上百年喽！我就在这里待着也不错，就不挪动了。”
顾寂寒恍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想过她会远去，但从未设想她走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也许还和往常一样，江烟叙对于他就像春日绵绵细雨和冬日暖阳一般，珍贵又美好，是他在日复一日糟糕透了的日子中好好活着的证明。
“远志叔，我明白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江烟叙远离他，最起码也要给他一个远远看着她的机会。
远志知道顾寂寒由于小时候的经历，所以对世界总有一种游离在外的漠然，他在生存的困境上挣扎了太久，渐渐不仅对自身处境，对他人也极其麻木。江烟叙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他看起来是如今这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大概头脑太复杂的人总会被单纯直白的人吸引吧，好不容易顾寂寒情况改善，自己总不能为了一己之利，让人家留下来陪自己这么个小老头吧。
但有一天自己下山，被几个修真者看破了，其中一个看似稳重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他在村民面前显摆，说“幸而今日我路过诸位村庄，抓住了此类妖物，此妖乃是草药成精，甚为狡诈，我这便将此妖带回宗门除去。”远志极其气恼，人妖两界交界处多的就是他这样的小妖，就旁边的大榕树就已经成精，半睁着眼睛看底下的闹剧，凭什么只抓他一个！
村民们的眼神有了些微的变化，从前的敬畏敬仰，夹带了一些恐惧慌乱，那个每天供奉他日日许愿的人，自己治好了他多年的头疾，此刻他战战兢兢道，“那仙人您快点将他带走吧。”其他人也点头附和。远志已经垂下头，安安静静不出声音，平日只顾着晒太阳根本打不过，他思绪混乱，本以为自己没那么在意山下的人，毕竟自己一直孤身一人，不主动与他人有交集，也清楚一直以来自己不过是个假神仙，但这么些年骗别人也就算了，自己居然也信了。
“王叔，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之前还说山上的老头是神仙，治好了你多年的头痛，刘家婶子，之前说自己丢了好大一笔钱，急得差点去跳河，最后去那个小庙拜了，钱莫名其妙在家里的桌案上找到了，还有李大爷......”男孩一个个数下去，显然是将自己所有的听闻全讲出来了，远志记得他，他只去拜过一次，祈求他那相依为命的奶奶病情好转，远志去看了，但没办法帮助他，只在他哭泣着守在弥留之际奶奶床边时，放置了一束奶奶少女时最喜爱的花——黄风铃，当地人说这是神灵赐予勇敢者的礼物，奶奶满面皱纹，饱受病痛折磨，苍老又疲惫，看见花却微微笑了，彷佛还是那个满山遍野找寻鲜花的少女。
最后村民们别开眼睛不去看远志，“他没有作恶，怎么就至于除妖了呢？”
“那便罢了，哎，时也命也，你们要留下他便留吧，待我傍晚亲自将他送入妖界。”中年男子颇为无奈道。
待人群散去，日暮西山，那中年男子对身边的人说，这可是修炼千年的远志，祛除血脉内的杂质，稳定心神，炼成固神丹，修仙者可从此不必惧怕心魔劫，适逢师尊即将突破元婴大劫，我便将其带回献给师尊。
“可是李树师兄，村名说这只妖并没有作恶，反而心地良善，这样做......”
“对啊，实在有违修真者的道义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你们是过惯了舒坦日子，忘记曾经妖族是怎样残杀我族先辈！我问道宗万年传承，历经风霜，如今小辈怎都如此天真！”李树义愤填膺道。
“我支持李树师兄，师兄高义。”一名窄脸生着一双鼠目的弟子大声喊道。
远志被捆妖索绑住扔在了李树所住的客栈房间，除了他，还有一个面容俊秀白皙的小孩，不知为何被关进了笼中，笼子周围术法加持，男孩一动不动地蜷缩在狭小的笼中。
这件所租房间中唯一的上等厢房面积很大，雕花木制结构，床帐上织着飘纱，李树在房内踱步，似乎在思索些什么，突然他转头看向笼中呆坐着的小孩子，眼神一亮。
深夜，几个师弟师妹纷纷来到了李树的住处，进门众人见李树和远志都不在屋内，只有笼子里面奉师尊之命护送回宗门的小孩，粉雕玉琢，脸色红扑扑，皱着眉头，分外惹人怜爱。
“也不知道这孩子犯了什么错，竟然被这样对待。”李树迟迟不来，他们在屋内谈天闲聊，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小狗小猫似的，可怜可爱，但却不会施以援手。
几人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那小孩呆滞的目光有些变了，微微仰头看向他们，暗含与年龄不符的讽刺。屋内的熏香正燃着，之前说说笑笑的人一个个突然头晕眼花，愚蠢的猎物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可现在已经无法逃出生天，两个灵力不济的已经昏在地上，李树这时出现在房间里，摸了一把额头，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像是大吃一惊，问道：“你们怎么都成这样子了？师弟！师妹！”没等他们说出一句话，李树悄无声息地拔出一把剑，将站着的三个人干净利落地解决了。
远志早被李树弄晕，带在身边，睁眼时便看到的是无生机的几人，血淌了一地，而李树正在朝着笼子里面的孩子大吼：“废物！喂你吃了那么多增灵丹和狂暴丹还是没能破开禁制，害的我要亲自动手，徒添那么多麻烦，幸好这药草精还在，我的好师尊必然想不到，他的大徒弟，他精心养的狗会反咬他一口，糟老头子，早晚要飞升成仙，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李树暴躁地狠狠踢了笼子几脚，最后却颇为不屑的笑道，“话说，你也是活该，才会被关在这里，任人摆布，我要是你，这么废物，直接死了算了哈哈哈哈。”
远志看见那眉头紧皱的孩子，突然伸手往虚空一抓，禁制陡然被撕开，一瞬间李树的笑容便停止了，只看到地上的尸首凸出的眼球，表情狰狞，远志想他应该是不痛苦的，死前那么快活地遥想未来。
远志本以为下一个死去的就是自己，没想到那小孩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按捺住不适，远志等待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可那孩子分明是难受的，磅礴的药力会刺激他的神经，最后毫无理智的四处杀人，他最终决定赌一把，小心翼翼的像虫子一样蠕动，示意小孩解开捆妖索，没想到居然成功了，本来是想直接逃跑的，但临到头看见安安静静不发一词的小孩，最终于心不忍，跑回去喂给孩子他的本体根须，再用本身药力调理，孩子没有抗拒，而是克制住自己的杀性，接受他的疗治，最后昏倒在远志怀里。
远志将现场布置成互相残杀，玉林山也没脸待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见不得村民们惧怕的眼光，便连夜带着顾寂寒逃往对妖怪比较包容的江城，这么些年孤身一人，多一个人陪伴倒也不错。
远志看向石桌边的少年，这么些年过去，顾寂寒成了这样一位俊秀的少年君子，可称得上一句“如切如蹉，如琢如磨”。
“小寒，隔壁姑娘又来啦！”
“人温柔，样貌也生得美，对你也好，这样的姑娘提着灯笼也再难找喽。”
“听说这姑娘已经快及笄了，我得去打听打听消息了。”远志坐在顾寂寒身边的石凳上，自言自语道。
“远志叔，不必为我操劳了，这样的机会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得到的。”顾寂寒轻声说，远志曾听过他这样的语气，在流亡的路上，背着他被药力残害的病弱身子，也是这样一句“阿叔，放我在这里，您也好早日到江城。”
那时候的远志没有说话，只不过将背上的滑下去孩子重新提了提。
“其实，我虽然伤了根基，修为不能再精进，但将你救回来，我感到很庆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顾寂寒为远志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茶，二人一时都默默无言，往近了说，也不无道理，如果当初没活下来，也看不到眼前这一树烂漫的桃花了。
“今年仙门已经开始招收弟子了，我给你留意下，毕竟那女娃娃肯定是要去修仙的吧。”
顾寂寒心想：是啊，到时候她肯定会抛下我，走的远远的，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能靠什么留住她？
“小顾，你要是不抓住机会，这一别，可就是几十年上百年喽！我就在这里待着也不错，就不挪动了。”
顾寂寒恍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想过她会远去，但从未设想她走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也许还和往常一样，江烟叙对于他就像春日绵绵细雨和冬日暖阳一般，珍贵又美好，是他在日复一日糟糕透了的日子中好好活着的证明。
“远志叔，我明白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江烟叙远离他，最起码也要给他一个远远看着她的机会。
远志知道顾寂寒由于小时候的经历，所以对世界总有一种游离在外的漠然，他在生存的困境上挣扎了太久，渐渐不仅对自身处境，对他人也极其麻木。江烟叙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他看起来是如今这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大概头脑太复杂的人总会被单纯直白的人吸引吧，好不容易顾寂寒情况改善，自己总不能为了一己之利，让人家留下来陪自己这么个小老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