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越来越近，阿蛮鲜少有紧张激动的心情，每日睡得比芸娘还香，她唯一盼望的是，成婚那日张三哥会来，万一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至于夫人，沈令妤会照顾好她，虽然恨不得他现在就去死，但不得不承认，在自己远走他乡的情况下，沈令妤确实是保护夫人的不二人选。
期间小姑娘们也来看过她，阿瑗年纪小，玩闹的时候差点藏不住话把院子的事情说了出去，“叔婆新的住处真好，不像从前那个都黑了。”
王僢的冷汗都快下来，幸好王仪机灵，一下子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哦，原是如此。”阿蛮垂着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在大家松一口气的时候，阿蛮猛地起身就往外面走，早就怀疑他们有什么猫腻了，芸娘拉着她住几日还能说是一见如故，现在大家的意思是她要在这里住到大婚。
她要是再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就是傻子。
她的步伐大，走得又快，姑娘们一路小跑才追上。她身上有伤，手还没拆夹板，她们都不敢上前去阻拦，“婶娘，这是干什么去？”
“婶娘走慢些，我们都追不上了。”
“阿瑗就开了一句玩笑，婶娘何必当真。”
阿蛮忽然停住脚步，王伽差点撞到她身上，“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因为阿瑗的话才出来的，还是你们早已全部知晓了，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不正常，只要不傻都能猜到她心里的怒火。
“怎么会......”
“婶娘，都怪我。”王瑶嚎啕大哭了起来，“你的院子被王俪烧了，都是因为我。”
院子被烧了？那她的小盒子怎么办？
阿蛮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甩开扯着她袖子的手，快速往从前住的客房去了。王骁安插的人还不忘数落她，“真是没规矩，野丫头一个。”
远远就能看见原来矗立着雕梁画栋的地方被大火付之一炬，只剩下焦黑的几块木梁没被清理干净。
“这是几个意思？”她不气反笑，“王俪这么恨我，来找我打几架当赔罪未尝不可，把院子烧了未免也太大手笔了。”
“好，好，好。”
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冲进了废墟里，用完好的右手疯狂地扒拉那些焦黑的东西。这块是她的书桌，这是拔步床，这是鎏金烛台，这半截是波斯进贡的地毯。
她的记性很好，好到可以说出挖出来的每件东西的名字。
可是她的小盒子，怎么就找不到呢。她是没有根的人，要是连这个也没了，她彻底就丢失了身份。
“婶娘，我来帮你。”王伽捋起袖子，也在黑黢黢的废墟里翻找东西，越来越多的人赶来，纷纷默不作声地加入其中。
“婶娘，是这个吗？”
“是不是这个？”
“这个簪子好像擦擦还能用。”
......
大家争相将东西拿过来，献宝似的给她看。阿蛮抿着唇，除了简单的摇头，一个字也没说。她知道，这东西是找不到了，彻底没了。
王昀赶到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姑娘们脸上手上衣服上全都是黑灰，活像去山下乞讨了十几日。
“你们在干什么？”他穿了件石青色的袍子，衬得他面如冠玉，清俊不凡，“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叫下人来找即可。”
长辈不开口，她们也不敢说话，面面相觑之后发现大家都灰头土脸的，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阿蛮心里憋着一团火不想理他，要不是他下令，他们怎么会一直瞒着她。
王俪是凶手，他就是帮凶。
姑娘们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阿蛮自顾自地刨废墟，王昀面色淡然地站在旁边。没人回应，气氛越发尴尬下来。
他盯着阿蛮的脸，目光滚烫，几乎要将她盯穿，话却是吩咐侄女们，“你们都回去擦把脸，马上要用晚饭了。”
“是。”
“婶娘，我们先走了。”王僢悄声嘱咐。
阿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声音恍若未闻。
脚步声逐渐消失，下人也被他支开。
一道黑影投了下来，将她整个罩住，他气定神闲地说，“你生气了。”语气笃定，笃定到阿蛮想打他。
她抓了一把焦黑的木炭往他身上砸，气得眼眶通红，“你混蛋！”
他站着没动，眉头都没皱一下。木屑很轻，风一吹就没了，更别说近王昀的身。阿蛮觉得，他的目光充满怜悯，就像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辈。
王伽她们要是能听见她的心里话，指不定被吓一跳。使君吧，确实是翩翩贵公子，温润如玉，但她们就是不敢去他面前造次，更别说往他身上洒脏东西。
“你要是真的喜欢这里，我会命人重建的。”晚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语气温和，不断地安抚她，“要是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跟我说，我都会满足你。”
“你的手还没好。”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就算好了，也可以一直跟我提要求。”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不仅是故人之女，还是我的妻子，我们之间应当坦诚相对。”
那双眼睛温和又纯净，有清泉流淌其中，转动间明亮如繁星，包容世间繁杂，红尘万丈。阿蛮跌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哭故乡，哭故人，哭自己，也许其中也有一两分为王昀而哭。
他蹲下身，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将她脸上的黑印子擦干净，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脏兮兮的。”
“你混蛋。”王昀的动作快，她的动作更快，须臾他俊朗的脸上也出现了好几道黑印子。
她笑得忘记了哭，冒出一个好大的鼻涕泡。
二人俱是一愣，感觉空气在慢慢凝结。
阿蛮觉得好丢人，又哭了起来，这回哄不好了。
“你的小盒子在我书房里。”两人特地找了一条没人的小路回去，一个满脸泪痕，一个脸上几道黑灰——阿蛮不许他擦掉。
阿蛮的眼睛睁得大大，跟一只猫儿一样，蹦起来就要抓他，“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他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说道，“我以为......你想重温一下儿时的乐趣。”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他就是想看她笑话，就是故意的。
“你还真是王八蛋。”
王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说你是王八蛋，怎么了？”她眸光微眯，竟是在挑衅他。
他从善如流地认下了这个称呼，扭头说起王暄的事情，“五郎现在情况已经大好，再过几日就能下床了。此次凶险，下回你们可不允许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你答应我一个事情。”
“什么？”
阿蛮伸出自己的左手，对准了霞光，灿烂的光芒从指缝间露出。她眯起一只眼睛从缝中看去，不见雾霭，只有青山。
“我也想习武。”
“可以。”
她还以为他不同意，腹中想好了千万种理由，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同意了。
王昀微微一笑，唇角温和的笑意驱散了她心中的不安，“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她立刻叫起来，“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他向来是不拘束族中的姑娘们，想读书就去书院，想习武，师父就在练武场等她们。只不过习武对童子功要求高，师父们经常要求她们天不亮就要到，练一天下来手脚酸软连筷子都拿不起。
因此常年来也就稀稀落落几个人去，他们也乐得轻松。
听说她要去练武，芸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把“舞”听成了“武”，乐不开支道，“去啊，咱们一起去，听说最近又在练新的舞蹈了，我们也去锻炼锻炼。”
“非也，是打人的那种武。”
“那也挺好的，你小心点，别受伤了。多好的姑娘，身上总是有伤，不好。”
阿蛮以为她要说会影响大婚，正想让她安心，就听见芸娘说，“我会难过的。”
岁月从不败美人，芸娘性格温和，宽容大方。这么多年，还是一头黑发，只有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多了几分的韵致。
“芸娘。”她抱着芸娘哭，“你要是我母亲该多好。”
她嘴里正吃水果，听见这话差点呛死，哭笑不得，“这不差辈了。”她没这个福气，要是真能有这么活泼的女儿，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大婚前几日。
这中间王俪不是没来找过她，都被人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拦了出去，说白了，就是不欢迎。王伽讽刺她，“还想再来烧？这回要是烧了，芸婶娘可就没地方住了。”
王俪一张脸涨得通红，十分心虚，“别胡说，我只是来送新婚礼物。”
“你快回去吧。”王仪也笑她，“不然你祖父又要来叫我们闭嘴喽哈哈哈哈哈，我们可不敢欺负他的宝贝孙女。”
“什么礼物，我们来瞧瞧。”
一个手快的姑娘迅速拆开包裹，她们打定了注意王俪没安好心，送礼不过是一个幌子，实则是来打探消息。
没想到，里面还真装了东西——一个小儿拳头大小的东珠。
王俪的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被当众这么下面子，早就委屈得不行，但想到自己干的好事，又不敢哭，只能强忍着眼泪。
“干嘛呢这是？”
阿蛮穿着一身短打，头发被利落地扎成一个高马尾。她刚从练武场回来，雪□□嫩的小脸上都是汗，迎着日光，可以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手上拿着一个苹果，看见前面熙熙攘攘地挤作一团，也来凑热闹。探头一看，呦，这不熟人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咬了一口苹果，看也没看那颗东珠，“有什么事情说吧。”
“我就是来送个礼，爱要不要！”
王俪面皮本来就薄，被这么几番当众羞辱早就受不了了，眼看着阿蛮回来，东西送到了，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不要就丢了。”说罢，她抬脚就走。
“真是来送礼的？”
“叫大夫来看看这里有没有毒？”王偆煞有介事道，“说不定盒子里有小虫子，能让人容貌尽毁呢。”
“行了，收起来吧。”阿蛮淡声说，大步跨进屋子里。
晚上吃过饭，她跟芸娘报备了一声就出去了。
阿蛮寻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把铜盆放下，又把木盒子放了进去。她叹了口气，许多人好奇这里面装了什么，值得她发这么大的火。要是知道这里面不过是两个小屁孩传的信，说不定该有多失望。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铜盆里的东西。
滚烫的焰火灼热了她的手，她像察觉不到痛苦似的，呆呆地看着那么多信件化为灰烬，最后剩下数点明灭的火星，。
一阵山风吹过，卷起灰烬，打着圈，慢慢悠悠地往上飞去。
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
“谁在那里烧火！”巡逻的守卫看见火星便飞速往这边赶，因地势的原因，王昀对山火严防死守，被抓到放野火的一律打二十棍子。
阿蛮骂了一句，起身就跑。大约是天赋异禀，连不苟言笑的老师傅都夸她天生就是练武的这块料子，她挠了挠头，兴许是从前砍柴挑水打下的好基础。
她跟守卫们捉迷藏，动作轻盈地翻上翻下，就在跑到走廊的时候，一扇门开了，她凭空消失了。
追来的守卫一头雾水，挨个敲门去。
“五少爷，你可看见什么生人跑过去。”
“没有。”
“打扰了，您早点休息。”
王暄捂住阿蛮的嘴，二人在黑漆漆的室内细目相对，距离近到他能看见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的尘埃，还有湿漉漉的眸子，以及手下温热细腻的肌肤。
他喉头紧了紧，心跳得飞快，得赶快说点话，不然他就要亲上去了。
于是，矜贵的小少爷冷冷开口道，“玩火尿炕。”
至于夫人，沈令妤会照顾好她，虽然恨不得他现在就去死，但不得不承认，在自己远走他乡的情况下，沈令妤确实是保护夫人的不二人选。
期间小姑娘们也来看过她，阿瑗年纪小，玩闹的时候差点藏不住话把院子的事情说了出去，“叔婆新的住处真好，不像从前那个都黑了。”
王僢的冷汗都快下来，幸好王仪机灵，一下子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哦，原是如此。”阿蛮垂着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在大家松一口气的时候，阿蛮猛地起身就往外面走，早就怀疑他们有什么猫腻了，芸娘拉着她住几日还能说是一见如故，现在大家的意思是她要在这里住到大婚。
她要是再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就是傻子。
她的步伐大，走得又快，姑娘们一路小跑才追上。她身上有伤，手还没拆夹板，她们都不敢上前去阻拦，“婶娘，这是干什么去？”
“婶娘走慢些，我们都追不上了。”
“阿瑗就开了一句玩笑，婶娘何必当真。”
阿蛮忽然停住脚步，王伽差点撞到她身上，“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因为阿瑗的话才出来的，还是你们早已全部知晓了，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不正常，只要不傻都能猜到她心里的怒火。
“怎么会......”
“婶娘，都怪我。”王瑶嚎啕大哭了起来，“你的院子被王俪烧了，都是因为我。”
院子被烧了？那她的小盒子怎么办？
阿蛮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甩开扯着她袖子的手，快速往从前住的客房去了。王骁安插的人还不忘数落她，“真是没规矩，野丫头一个。”
远远就能看见原来矗立着雕梁画栋的地方被大火付之一炬，只剩下焦黑的几块木梁没被清理干净。
“这是几个意思？”她不气反笑，“王俪这么恨我，来找我打几架当赔罪未尝不可，把院子烧了未免也太大手笔了。”
“好，好，好。”
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冲进了废墟里，用完好的右手疯狂地扒拉那些焦黑的东西。这块是她的书桌，这是拔步床，这是鎏金烛台，这半截是波斯进贡的地毯。
她的记性很好，好到可以说出挖出来的每件东西的名字。
可是她的小盒子，怎么就找不到呢。她是没有根的人，要是连这个也没了，她彻底就丢失了身份。
“婶娘，我来帮你。”王伽捋起袖子，也在黑黢黢的废墟里翻找东西，越来越多的人赶来，纷纷默不作声地加入其中。
“婶娘，是这个吗？”
“是不是这个？”
“这个簪子好像擦擦还能用。”
......
大家争相将东西拿过来，献宝似的给她看。阿蛮抿着唇，除了简单的摇头，一个字也没说。她知道，这东西是找不到了，彻底没了。
王昀赶到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姑娘们脸上手上衣服上全都是黑灰，活像去山下乞讨了十几日。
“你们在干什么？”他穿了件石青色的袍子，衬得他面如冠玉，清俊不凡，“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叫下人来找即可。”
长辈不开口，她们也不敢说话，面面相觑之后发现大家都灰头土脸的，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阿蛮心里憋着一团火不想理他，要不是他下令，他们怎么会一直瞒着她。
王俪是凶手，他就是帮凶。
姑娘们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阿蛮自顾自地刨废墟，王昀面色淡然地站在旁边。没人回应，气氛越发尴尬下来。
他盯着阿蛮的脸，目光滚烫，几乎要将她盯穿，话却是吩咐侄女们，“你们都回去擦把脸，马上要用晚饭了。”
“是。”
“婶娘，我们先走了。”王僢悄声嘱咐。
阿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声音恍若未闻。
脚步声逐渐消失，下人也被他支开。
一道黑影投了下来，将她整个罩住，他气定神闲地说，“你生气了。”语气笃定，笃定到阿蛮想打他。
她抓了一把焦黑的木炭往他身上砸，气得眼眶通红，“你混蛋！”
他站着没动，眉头都没皱一下。木屑很轻，风一吹就没了，更别说近王昀的身。阿蛮觉得，他的目光充满怜悯，就像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辈。
王伽她们要是能听见她的心里话，指不定被吓一跳。使君吧，确实是翩翩贵公子，温润如玉，但她们就是不敢去他面前造次，更别说往他身上洒脏东西。
“你要是真的喜欢这里，我会命人重建的。”晚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语气温和，不断地安抚她，“要是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跟我说，我都会满足你。”
“你的手还没好。”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就算好了，也可以一直跟我提要求。”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不仅是故人之女，还是我的妻子，我们之间应当坦诚相对。”
那双眼睛温和又纯净，有清泉流淌其中，转动间明亮如繁星，包容世间繁杂，红尘万丈。阿蛮跌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哭故乡，哭故人，哭自己，也许其中也有一两分为王昀而哭。
他蹲下身，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将她脸上的黑印子擦干净，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脏兮兮的。”
“你混蛋。”王昀的动作快，她的动作更快，须臾他俊朗的脸上也出现了好几道黑印子。
她笑得忘记了哭，冒出一个好大的鼻涕泡。
二人俱是一愣，感觉空气在慢慢凝结。
阿蛮觉得好丢人，又哭了起来，这回哄不好了。
“你的小盒子在我书房里。”两人特地找了一条没人的小路回去，一个满脸泪痕，一个脸上几道黑灰——阿蛮不许他擦掉。
阿蛮的眼睛睁得大大，跟一只猫儿一样，蹦起来就要抓他，“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他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说道，“我以为......你想重温一下儿时的乐趣。”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他就是想看她笑话，就是故意的。
“你还真是王八蛋。”
王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说你是王八蛋，怎么了？”她眸光微眯，竟是在挑衅他。
他从善如流地认下了这个称呼，扭头说起王暄的事情，“五郎现在情况已经大好，再过几日就能下床了。此次凶险，下回你们可不允许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你答应我一个事情。”
“什么？”
阿蛮伸出自己的左手，对准了霞光，灿烂的光芒从指缝间露出。她眯起一只眼睛从缝中看去，不见雾霭，只有青山。
“我也想习武。”
“可以。”
她还以为他不同意，腹中想好了千万种理由，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同意了。
王昀微微一笑，唇角温和的笑意驱散了她心中的不安，“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她立刻叫起来，“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他向来是不拘束族中的姑娘们，想读书就去书院，想习武，师父就在练武场等她们。只不过习武对童子功要求高，师父们经常要求她们天不亮就要到，练一天下来手脚酸软连筷子都拿不起。
因此常年来也就稀稀落落几个人去，他们也乐得轻松。
听说她要去练武，芸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把“舞”听成了“武”，乐不开支道，“去啊，咱们一起去，听说最近又在练新的舞蹈了，我们也去锻炼锻炼。”
“非也，是打人的那种武。”
“那也挺好的，你小心点，别受伤了。多好的姑娘，身上总是有伤，不好。”
阿蛮以为她要说会影响大婚，正想让她安心，就听见芸娘说，“我会难过的。”
岁月从不败美人，芸娘性格温和，宽容大方。这么多年，还是一头黑发，只有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多了几分的韵致。
“芸娘。”她抱着芸娘哭，“你要是我母亲该多好。”
她嘴里正吃水果，听见这话差点呛死，哭笑不得，“这不差辈了。”她没这个福气，要是真能有这么活泼的女儿，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大婚前几日。
这中间王俪不是没来找过她，都被人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拦了出去，说白了，就是不欢迎。王伽讽刺她，“还想再来烧？这回要是烧了，芸婶娘可就没地方住了。”
王俪一张脸涨得通红，十分心虚，“别胡说，我只是来送新婚礼物。”
“你快回去吧。”王仪也笑她，“不然你祖父又要来叫我们闭嘴喽哈哈哈哈哈，我们可不敢欺负他的宝贝孙女。”
“什么礼物，我们来瞧瞧。”
一个手快的姑娘迅速拆开包裹，她们打定了注意王俪没安好心，送礼不过是一个幌子，实则是来打探消息。
没想到，里面还真装了东西——一个小儿拳头大小的东珠。
王俪的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被当众这么下面子，早就委屈得不行，但想到自己干的好事，又不敢哭，只能强忍着眼泪。
“干嘛呢这是？”
阿蛮穿着一身短打，头发被利落地扎成一个高马尾。她刚从练武场回来，雪□□嫩的小脸上都是汗，迎着日光，可以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手上拿着一个苹果，看见前面熙熙攘攘地挤作一团，也来凑热闹。探头一看，呦，这不熟人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咬了一口苹果，看也没看那颗东珠，“有什么事情说吧。”
“我就是来送个礼，爱要不要！”
王俪面皮本来就薄，被这么几番当众羞辱早就受不了了，眼看着阿蛮回来，东西送到了，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不要就丢了。”说罢，她抬脚就走。
“真是来送礼的？”
“叫大夫来看看这里有没有毒？”王偆煞有介事道，“说不定盒子里有小虫子，能让人容貌尽毁呢。”
“行了，收起来吧。”阿蛮淡声说，大步跨进屋子里。
晚上吃过饭，她跟芸娘报备了一声就出去了。
阿蛮寻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把铜盆放下，又把木盒子放了进去。她叹了口气，许多人好奇这里面装了什么，值得她发这么大的火。要是知道这里面不过是两个小屁孩传的信，说不定该有多失望。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铜盆里的东西。
滚烫的焰火灼热了她的手，她像察觉不到痛苦似的，呆呆地看着那么多信件化为灰烬，最后剩下数点明灭的火星，。
一阵山风吹过，卷起灰烬，打着圈，慢慢悠悠地往上飞去。
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
“谁在那里烧火！”巡逻的守卫看见火星便飞速往这边赶，因地势的原因，王昀对山火严防死守，被抓到放野火的一律打二十棍子。
阿蛮骂了一句，起身就跑。大约是天赋异禀，连不苟言笑的老师傅都夸她天生就是练武的这块料子，她挠了挠头，兴许是从前砍柴挑水打下的好基础。
她跟守卫们捉迷藏，动作轻盈地翻上翻下，就在跑到走廊的时候，一扇门开了，她凭空消失了。
追来的守卫一头雾水，挨个敲门去。
“五少爷，你可看见什么生人跑过去。”
“没有。”
“打扰了，您早点休息。”
王暄捂住阿蛮的嘴，二人在黑漆漆的室内细目相对，距离近到他能看见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的尘埃，还有湿漉漉的眸子，以及手下温热细腻的肌肤。
他喉头紧了紧，心跳得飞快，得赶快说点话，不然他就要亲上去了。
于是，矜贵的小少爷冷冷开口道，“玩火尿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