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同顺帝于龙书案前扶额叹息,边上的内侍总管根本不敢搭话。

    因为皇上吧……

    “烦死了烦死了,这也要银子,那也要拨款,昨天江南府发来的公文,比要钱还更加离谱,说是有鬼!”

    “成大伴,你看看,我脑门这是不是更秃了?娘/的太医院那帮人一点狗用没有,说好给我做的生发膏呢!”

    成大伴看看皇上身后奋笔疾书的起居郎,已经放弃了做任何提醒,倒是同顺帝顺着成大伴的眼神扫过去,哼了一声道:

    “写,只管写,等我死了,我才不信就我例外,生平的一言一行全都能记到史书里去,最后怕不是一句话就没了,同顺帝,生前秃,劳累过度猝死于龙书案!”

    这话说得犹比往日里严重,成大伴和起居郎吓得扑通一声跪地:“皇上万岁!”

    养心殿内陷入一片沉默,正待成大伴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远方传来了鼓声,重重响至宫廷。

    同顺帝站起身:“这是什么声音?”

    外面很快进来个少年内侍,跪地禀道:“皇上,是顺天府衙前的鸣冤鼓响了。”

    同顺帝惊讶:“出什么事了?现在衙门不是都喜欢让讼师先递上诉状,再开堂断案吗?”

    “大伴,这鸣冤鼓好多年没响过了吧?”

    “回皇上,正是,奴婢这就让人打听发生何事。”

    同顺帝叹息一声:“好吧,朕做这皇帝呀,什么事都能知道,什么事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成大伴爬起身吩咐好事情后,复又跪下斗胆将旧事重提:“还请皇上三思,给奴婢们这些忠心一个表示的机会,重设锦衣卫吧。”

    同顺帝又是一声叹,一时没有出声,成大伴将头埋得更低,跪伏于地。

    天地良心,他成大伴是真心不忍见皇上,明明手握四海,却困在深宫,耳目闭塞啊。

    影卫武功再高,他们培养困难人数较少,离不得皇上半步远,锦衣卫用得好了才是一把利器呢,前朝的锦衣卫祸乱朝纲,那是因为朝廷本有乱象,气数将亡啊。

    同顺帝心里当然是清楚的,可惜成大伴想得还是简单,是他不想设吗?是那些官,官呐!

    他们不想让他这个皇帝盯着,若非要设,他们就能狠得下心让民间乱,让御史撞柱,让腰部官员辞官。

    半晌后,同顺帝道:“此事莫要再提,起身吧。”

    成大伴竟也没有多少失望,毕竟已经失败过好多次了,但是皇上不生气,他过段时间就还可以再提一次。

    正想着,外面那个少年内侍,也就是他的干儿子再次走了进来,他回禀皇上道:

    “皇上……说是有个道姑带着一个女鬼……状告英王府虞二公子杀人,还,还,还说虞二公子要改天换地。”

    “什么?”同顺帝站起身看着回话的内侍,怀疑自己不光秃了,耳朵也快没用了。

    内侍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同顺帝一拍桌:“看看去。”

    同顺帝又指着起居郎说道:“这次你就别跟了,因为皇上在宫里睡觉,你懂吧?”

    起居郎老实将这段话也记录了下来,在同顺帝的臭脸中收起了纸墨笔砚,然后这位年轻的官员垂眼恭敬道:“皇上,臣护法您睡觉。”

    成大伴惊瞄了一眼起居郎,啧啧,他才上任三个月未满吧?年轻人了不得啊。

    三人默默达成了一致,剩个少年内侍只顾瑟瑟发抖,就这样让同顺帝再一次偷摸溜了出宫,后面当然还会缀着那些没被人见到过的影卫们了。

    .

    顺天府衙门外,现在三方人都僵持在原地。

    府尹大人口水说干,也没将人哄进衙门里去,铃铛一声不吭就等着眼前的大人去抓人,百姓们嘀嘀咕咕嗡嗡作响到现在,热情还没有消退。

    白日见鬼,多稀罕呐,给他们一把瓜子,冬日里也能磕唠上个一整天。

    府尹大人已经请人去了宫里和英王府禀告,这会还没有消息传回,然后有部下官员从衙门里冲出来,附耳告诉他:“皇上来了,就在堂后坐着呢!”

    “皇上说了,让带人进来,准百姓堂前旁观。”

    皇上还是那个皇上,从来就不怕事大啊。

    府尹大人咬咬牙,上前几步,眼角余光瞄到那抹红,到底还是不敢走得太近,他大声说道:“你们进堂吧,允许百姓旁观。”

    铃铛这次有反应了,她撑着伞带着漂浮的楚楚,迈进了那道威严大门,大门内并不直接是公堂,而是先走过一片空旷院子,院子右侧方,有一宽敞厅堂,这便是开堂的地方了。

    捕快们将百姓拦在门外,府尹大人让铃铛在堂中站着,然后自己就前往堂后,进了靠右侧的房间内,拜见常服出行的皇上。

    同顺帝免礼后,就走到门缝处往外瞧,眼珠子转啊转的,不期然就对上了另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吓得同顺帝后退一步,觉得有失颜面后,为了挽尊又再次凑了上去。

    谁也不敢说,这样的皇上更没有威严,成大伴跟了上去,蹲在皇上身下一起往外看。

    好奴婢,就是要衬托主子,让他没那么奇怪!

    府尹大人呆立一旁,他还没说事呢?他看向皇上身边的新任近臣,正想求些共鸣,就见这年轻官员走到另一扇门缝处,挺拔着身姿,也将眼珠凑了上去!

    外面有几个捕快,捕快走开了,嗯,有个小道姑在收一把伞,边上站了个很漂亮的红衣女子,这就是鬼?哪像了?漂亮死的吗?哈哈哈。

    以上是众人视角,同顺帝的心声。

    视线往下,红衣女正飘着呢,飘,飘,飘着?

    嗬!三个人极速后退到了府尹大人身后。

    同顺帝说道:“你出去挡,不是,你怎么还没走?审案子去啊。”

    府尹大人苦着一张脸:“皇上,来人告的是英王府的虞二公子。”

    同顺帝奇怪看他:“朕知道啊,那怎么了?该怎么判怎么判,他老子年轻时就不是个好东西,果然生出来的儿子就有样学样,你别跪啊,又没说你,赶紧出去!”

    同顺帝心想:我当个皇帝,有时候都要被当官的当孙子教,战战兢兢不敢犯错,凭啥没当上皇帝的人还想搞特权呐?

    嘿嘿,英王,你也有今天。

    府尹大人出了门,肃整衣冠后,到了堂中公案桌后坐下,掌管民政的通判早早赶了来,这会也在桌边放置的椅上坐下。

    铃铛先是和楚楚一同作揖行礼,而后在府尹大人的要求下,将初遇楚楚到今日报案所有过程徐徐道来。

    原告原告,没有被告当然是不行的,府尹大人用着皇上给的底气,当堂下令逮捕虞二公子,话音刚落,门外边有脆亮的声音响起。

    “不用抓了,在这呢!”

    人群自发分成了两边,露出了中间的一男一女。

    正是七宝,给自己贴了张大力符,一路将这虞二公子给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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