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雪停了,静心湖的边缘开始凝结一层薄薄的冰霜。竹心亭内,谷怀泽倚着栏杆,俯视黑暗平静的湖水中他的身影。

    李为先不知如何回复,只呆呆地望着她。

    “和离的时间你定,不过我还是觉得越快越好。”谷怀泽背对着他说话。

    李为先傻傻地问:“为什么?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们不过是初次见面,何来的深仇大恨?其中必有隐情吧,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你若想真的帮我,就和离吧,让我回家。”谷怀泽依旧只留给他背影。

    李为先又问:“是不是你不喜欢张池民,喜欢别人,你不想嫁给他,所以你要弑夫。。。。。。。”提及别的男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别扭了,都不愿说“男人”这个词。

    谷怀泽只道:“你不要再问了。”经过前世那事,她决意断情绝爱,不想再与任何人与事再有瓜葛。

    “可是,如果张池民真的死了,那你也会死的,你会被官府抓起来砍头,到时候你的家人也不好过呀。”李为先试图劝慰她,话语中带着对她的担忧与关心。

    “够了!”谷怀泽终于肯回头,骤然提高的音量里暗藏她凌乱的思绪与复杂的心情,“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发现这句话伤到了李为先,他有些踉跄地后退几步,眼睛也没有之前的神采奕奕。这让她于心不忍,毕竟他刚刚才为她出头,抵抗父母。

    “我。。。。。我的意思是,你这副躯壳、这副尊容,我看不得。我无法再像个无事人一样,照常过日子。我承认你是个好人,你热心善良、正直爽朗。我也相信你不是张池民,可是每当我看到你,我没法不去想起张池民,一想到他我就。。。。。”

    她越说越激动,往事翻涌成海,愤怒波涛将她的眼睑打湿。

    她与张池民之间并非没有爱。在婚后头半年里,他们也如寻常夫妻般恩爱甜蜜。尽管外界盛传他是一名浪荡骄矜之弟,但他待自己却恭而有礼,尊敬有加。

    他甚至会为自己描眉梳头,外出归家时会为自己买来爱吃的艾草糕,还会摘下一支粉嫩的海棠,为她鬓边簪花,说:“海棠很衬夫人之美。”

    不过,她也承认张池民那双勾人摄魄的双眸始终黯淡。每每与他亲密,总能在一片炽热中,清晰地感觉到他骨子里的淡漠。

    她一直以为是他们相处时日尚短,双方仍不熟知。但当她看到他怀抱玥儿时的样子,才明白爱与不爱,泾渭分明。

    他会抱着她哈哈大笑,笑得仪态全无,笑得咧出了牙根。他会日日夜夜都陪着她,不离不弃;他甚至会不顾父母的反对也要执意娶她进门。

    这份执着与偏爱,她从未有过。她才懂得他从未爱过自己,只是把自己当做他的妻子。她是,也只能是他的妻子。

    曾经,她想要与他白头偕老、琴瑟和鸣、与他成为自己父母那样情深眷侣。但这个美梦被他亲手击溃。而作为正妻,她只能强忍悲痛,佯装大度,将自己的陪嫁丫鬟、视同姐妹的玥儿纳入张府,还要挤出微笑,与宾客们敬酒、交谈。

    她至今都想不通,张池民与玥儿本来毫无瓜葛的两人,为何就这般相爱了?本想着去查探一番,不料中途败露,满腔情爱只换来了他的一杯毒酒。

    谷怀泽坚强地抹了抹眼泪,她已决心不再为那些前程往事所哭泣,现在她要拥抱新生活。

    可幽暗湖面上的身影却有了波动,激起一阵涟漪。

    李为先眼神变得比那湖面更阴暗,嗓音低哑,只问:“你不是谷怀泽吧?”

    此话令谷怀泽一惊,忙起身反驳:“我怎么不是,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是谷怀泽!”

    李为先眼神深邃,耐人寻味地盯着谷怀泽,“你不愿说,我也不强求。但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与你和离。不过刚结婚就和离,我得回去好好思考,用什么理由才行。”

    “谢谢你,李为先。”谷怀泽不知如何感谢这位陌生人,只能稍稍躬身,向他行致谢礼,以表谢意,又说:“待我离去之后,我会给您送上一份礼物,再好好谢你。”

    这边谷、李两人正打算和离,但那边,张府上下却等着他们行圆房之礼。根据礼节,他们需要在新婚次日完成圆房,这让原本打算在书房睡的李为先相当难为情。

    “什么。。。。。什么圆房?不行。”李为先面对房中一堆婆婆妈妈,有些面红,说话都结巴了。

    “难道你们昨夜就已经。。。。。”烟翠问。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李为先本想反驳,却听得身后谷怀泽说:“行了,你们放下东西就可以出去了。”

    相比难堪的李为先,谷怀泽倒是十分淡定。

    众人不予理睬,只放下水盆、汗巾还有一方白丝帕等物,便离去,只留房中两人完成圆房之礼。

    李为先假意咳嗽几声,遮掩自己的尴尬神情,“那个。。。。。我睡地上吧,你可以给我一张被子吗?地上凉。”

    谷怀泽脱下外衣,露出底下一身乳白色丝绸内衬,她如昨夜那样坐在床沿,但单手撑着,歪着身子,相当自如。

    她拨了拨肩膀上厚重、乌黑的发丝,杏眼含笑地望着羞红了脸的李为先,突然生出一种想要调戏他的冲动,“怎么?今日我说我不喜欢你,你生气了?”

    “没有,不是,那个,我。。。。。。。”李为先含着下巴,站得直直的,却不肯直视床上的谷怀泽,“我不会趁人之危的,我可是正人君子。”

    “哈哈哈哈”

    这样的话从张池民的身体说出,倒是逗得谷怀泽大笑。毕竟张池民可做得出灌醉自己、强要自己的事情,否则她也不会怀孕。

    “你笑什么?很好笑?我以为你会夸奖我呢?”李为先对她的笑有些恼了,“我可是一个正经男人,要守贞操的,不能随随便便就交代出去。”

    李为先可是著名男德班班长、戒色吧终生荣誉吧主,他信奉贞操一生一次,只能留给自己的最爱的女人,留给自己的挚爱妻子。

    谷怀泽听闻更是哈哈大笑,“你们男人也要守贞操的吗?你那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习俗?”

    “我们才是正常的,你们才不正常呢。”李为先生气得背过身去,胸前挽手,表达自己的不满。

    谷怀泽稍稍收敛了笑声,又问:“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快过来拿被子吧,你可不能冷着,不然陈夫人又得找我麻烦了。”

    李为先信了她的谎言,靠近她的床,试图抽取一张被褥。不料谷怀泽使坏,直接抓起他的领子,将他拽上了床,还反身压过去。

    “啊!你干嘛?你不能强上良家妇男呀。”

    他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他被谷怀泽柔软丰满的身躯压着肩膀,眼前是她娇美诱人的容颜,眼神楚楚动人,红唇轻张,说:“你算什么良家妇男?你这个身体可是身经百战呢。”

    怀中美人散发着芬芳迷人的香气,说话间她喷热的气息打湿了他的脖颈,令他身子紧绷起来,鬓边不由得留下一滴汗珠。

    谷怀泽曲着一条雪臂,臂骨抵着他结实宽大的胸膛,手掌却撑起自己的脸颊。身下这副身体她自是再熟悉不过,却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的表情。

    “你看你呀,脸红得跟外头挂的红灯笼似得,这耳朵更红,哈哈哈。哎呀,连鼻梁都开始红了。”她不顾李为先的紧闭的双眼,伸出一根手指,摸索着他发烫的脸颊和高挺的鼻梁。

    肌肤相接的触感,让谷怀泽甚是欢愉,却当李为先煎熬得很。

    她从未见过张池民有过这样的神态,他只会在动情之际,面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分红罢了。

    “不要呀。。。。。”李为先心脏剧烈跳动,甚至忘了呼吸。“你怎么能这样,我以为你是大家闺秀、矜持得体呢。”

    谷怀泽笑声清脆,她决定放过这个小童男一次,回身躺回床上,“我之前确实是这样的,不过现在,我决定为自己活一次。”她望着床幔上悬挂的香囊,正随着床上人的动作而摇晃,“你说,我说的对吗?”

    她在模仿他今日的话语。

    李为先立马起身,还不忘抱起一床被子,“你不要过来呀,不要调戏我,不要占我便宜。不对!”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激灵了一下,“你不是说不想见到我这个样子吗?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

    谷怀泽笑窝浅浅,“我就是故意玩弄你呀,让你恶心,让你早点把我休了。不然你拖着拖着,喜欢上我了,不让我走了怎么办?”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喜欢你了!?你这个女流氓、女凶徒,我还怕你三更半夜又拿刀捅我呢!”李为先连忙躲在角落里,不想与她过多接触。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谷怀泽笑得阴仄仄的,让李为先又想起昨夜她那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一下子后脊发凉,想来今夜难以入眠了。

    “啊!!!家人们,谁懂呀,我要跟一个极其凶残的杀人犯共处一室呀!”李为先在心里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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