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婚房内,物什散落,瓷瓶碎裂,发暗的血迹溅洒四处,犹如。。。。。不,它就是凶案现场。

    谷怀泽、李为先两人分别站于房间对角,相互对峙。沉默中,一旁的高大粗壮的龙凤蜡烛即将燃烧殆尽,红烛洞中火苗攒动,即将化作一缕残烟。

    谷怀泽立正绷直,右臂伸长,将锋利的匕首直至对面角落里的李为先。

    李为先蹲在角落里,曲着腿,双手搭着膝盖,正滔滔不绝地解释自己的来路。

    “什么。。。2023年。。。。。新九市。。。。。程序员。。。。。穿越古代。。。。。灵魂互换。。。。我真不是张池民。。。。。。”

    这些话,谷怀泽已经听了一晚上了,但她仍心存疑虑。举高的手臂已经酸痛无比,却迟迟不肯放下那把匕首。

    “。。。。。然后我死了,再睁眼就成这样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你的丈夫,但冤有头债有主,我真不是你丈夫,你不必追杀我了。”这番话,李为先讲了一整晚了,奈何对面的女子就是不信。

    谷怀泽开口问:“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张池民,而是李为先。”

    这个问题让李为先犯了难,他反问道:“我。。。。。我要证明我是我自己?!那我问你,你怎么证明你是你!?”他冷笑一声,“我刚刚不是将我所有来历都讲得清清楚楚了吗?从出生到上学、念的什么专业、身高体重、月薪多少我都告诉你了,这还能有假?临场编也编不出来吧。

    而且,如果我真的是张池民,知道你刚杀了我,还不第一时间把你反杀,或者立即喊人来把你绑了?还有空在这儿,跟你演戏?”

    费了一晚口舌的李为先说得嗓子都哑了,便想着在混乱的桌面、地板上找寻一些茶水润喉,却只找到一瓶女儿红。

    木塞被拔出一瞬间,浓厚酒香四溢,将房中的血腥味掩盖了不少。

    “嗐,怎么是酒呀,我不能喝酒的。请问一下哈,你那边有没有茶水之类的,让我喝杯水呗,口。。。。。口渴了。”李为先首先放缓姿态,大摇大摆地落座,试图降低谷怀泽的戒备心。

    “你不能喝酒?”

    “是的。我一碰就醉。天哪,现在可不能醉倒。”他说得十分轻巧,双唇弯弯,体态松弛,甚至开始翘起二郎腿,捡起地上散落的桃子、葡萄等富含水分的瓜果,吃起来了。

    谷怀泽从未见过这样的张池民,再仔细观察,发现他确实与张池民有些不同。尽管他们都共同一副躯体,但张池民双目阴沉迷离,而他双目却炯炯有神,蕴含光彩。

    她缓缓放下手臂,后退几步,倚着墙壁,稍事歇息,嘴里却叹道:“他真的死了。”

    李为先见状,继续补充道:“当然!他死得透透的。这么多刀下去,别说人了,一头牛都死了。真看不出呀,你长得温温柔柔的,下手这么狠。”

    他倒是一脸平静,一边吃着瓜果,一边还瞧见不远处桌面上的镜子,看到里面反射出的“自己”容貌,竟然与现代世界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李为先顿了顿,但视线并未继续停留在镜子前,而是环望四周,漫不经心地叹道:“这儿很豪华嘛,看来我非富即贵。不知道我穿越的是什么?是小说吗?还是游戏?为什么我没有系统之类的,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嘎嘎乱杀,而我是被人嘎嘎乱杀,这不公平。。。。。。。”

    李为先说的那些话,让谷怀泽越听越迷糊,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些,心想:“只要他死了就行,其他的一概不论。不对!”

    她似乎记起来什么,突然上前质问李为先,“你既用了他的身体,可他身上中了这么多刀,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此言点醒了李为先,他立即将被鲜血浸透的婚服扒开,只见胸膛之上几道又细又深的刀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复原。

    这番神奇景象让两人都目瞪口呆,亲眼目睹之下,他们才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他们愣神思考之际,传来丫鬟烟翠的叩门声,“少爷,夫人,时辰到了,要去孝贤堂上香、斟茶呢。”

    “你在外面候着,等我叫唤再进来。”谷怀泽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上前,反手将匕首直抵李为先的喉结,沉声威胁道,“你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吧?”

    李为先慌忙摇头,“当然不会!女侠,女壮士,女豪杰,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呀。可是?房间这样,我又这样,怎么能见人呢?”

    谷怀泽临危不惧,只抬手抚了抚鬓发,说:“你只需跟着我做便是。”随即,立即打开门,呼唤丫鬟、奴仆们进房。

    张池民的近身大丫鬟烟翠一进房,只见满地血迹斑斑,物品凌乱不堪。而少爷的衣服被划破几道口子,还浸染鲜血,当即吓得瘫软在地。

    后续的众人见状,也纷纷后退,不敢言语。

    此时正值深秋,大雪纷飞,枯黄草坪被厚雪覆盖,反射一片银白。几道突兀又急促的脚印打破这片雪白,纵横交错,似有急事发生。

    谷怀泽伸长脖子探望,集芳园的院子里许多仆人正围着房间窃窃私语,还有几名小厮听闻,立即跑出去,向老爷、夫人通风报信。

    她必须做点什么,隐瞒此事,不然她将身陷囹圄。

    “大家不要误会,只是猪血而已。这是源自我母亲白家那边的古老习俗。猪生多子,说是新婚之夜,在夫妻房中挥洒猪血,能保佑早生贵子、百子千孙。”谷怀泽胡诌起来,面不改色,姿态自然。

    此言一出,底下人开始左顾右盼,交流的眼神中传递着疑惑。皆因他们从未听说过这样荒诞的习俗。

    烟翠忙起身,又问:“那为什么房间这样凌乱,还有少爷你的衣服怎么破了?你伤了没?”

    谷怀泽扭过脸,捂着嘴,演出一幅娇羞姿态,躲到了丈夫身后,说:“至于这衣服上的破洞。。。。。。房间的事。。。。。。相公,我害羞得很,不如你来说吧。”

    李为先瞪大双眼,脖子僵硬地伸过去,靠着谷怀泽的耳边,悄悄说:“不是你说,你圆谎的吗?怎么让我说?”

    “咦~~~相公,这么多人看着,不好。”谷怀泽话语娇嗔,又扭了扭身子,沾满鲜血的衣袖晃动出柔媚的幅度。

    “你。。。。。”李为先瞧着她娇弱温柔的姿态,真不敢相信方才捅死亲夫的是她。

    谷怀泽偷摸摸在李为先的后背上掐了掐,压着嗓子威胁道:“你快说,不然我就再捅你一刀。”

    她嘴里说着杀人的话,脸上却还带着温柔粉嫩的笑意,“相公,你快说呀,大家等着呢。”语调轻浮,还举起一根手指戳了戳李为先因恐惧而发凉的脸蛋儿。

    他思索一番,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是。。。。。我们。。。。。新婚之夜太过激烈,你们懂得,衣服就破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扫房子,给我们换衣服呀。”最后他摆出少爷架子,糊弄过去了。

    “说的不错。”

    “跟你学习。”

    两人相视一笑,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夫唱妇随的甜蜜夫妻,而内里。。。。。。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本以为那事已过去,不料还是传到了张代文和陈夫人耳中,两人在儿子、儿媳的新婚第二天便大发雷霆。

    “放肆!”

    往日寂静的厚仁园传来张代文的呵斥。他在大堂之上,正襟危坐,眉头深锁,眼神暗藏怒火。身边的妻子陈氏站立一边,垂头噤声。

    大堂两侧排列着四位同样缄默的人,他们分别是周姨娘之女儿张如意,豆蔻年华,脸蛋圆圆,十分稚嫩。

    陈夫人之子张池安、张池民同胞弟弟,他不过七岁,身形肥圆,面目怪异。这孩子先天不足,是为痴愚儿。他不太懂这些人与事,对谁都是一脸傻笑。

    剩下两位便是张代文的姨娘,一位是许姨娘,她年轻娇美,身段玲珑,年方二十,月前才进门。

    另一位是周姨娘,她身材圆润,眉眼带笑,一幅慈祥模样。

    “谷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新婚之夜胡作非为,愚弄丈夫。传出去,张家颜面何存?”张代文一声怒吼,众人齐涮涮下跪,不敢有丝毫忤逆之意。

    李为先见状,先是楞了一下,左右偷看,也跟着跪下了。

    谷怀泽用力扯了扯李为先的衣袖,试图提醒他,他不必跪。

    因为张池民自幼备受父母宠爱,纵使犯错,张代文和陈氏都未曾责罚。何况现在张代文直接把责任全部推到谷怀泽身上,按张池民淡漠、骄纵的性子更不可能随之跪下。

    以往,迂腐陈旧的张代文也总找自己麻烦,认为自个儿子的所有过错都因妻子失责。另外,陈氏愚钝,只知宠溺孩儿,更是常常刁难。

    对此,张池民也只冷冷道:“他们是父母长辈,教导规训,为的你好。而且家家媳妇如此,就你不同?”

    对于他们仨,她是一丝好感都无。

    但李为先却认为是她在向自己求救,看向谷怀泽柔美的侧脸,柳眉压低,嘴巴紧闭,蕴含一丝愠气与冰冷,又想起她果断弑夫的事情,便猜测是这张家人待她不好。而现在,自己便要为她替身而出。

    李为先主动起身,与父亲解释道:“我老婆。。。。。咳咳咳。。。。夫人这般做都是为了张家着想。这多生孩子,不是你们期望的吗?至于衣服,破了破呗,你们。。。。。我们张家有的是钱,怕啥呀。”

    谷怀泽见他这般,只觉眼前一亮,她从未想过他会自己仗义执言。换作张池民,他早溜之大吉了。可是他这般很可能就会暴露自己不是张池民的事实,是相当危险的举动。

    “你?”谷怀泽圆目瞪大,心中却生出一种对他莫名的感激之情。

    李为先扶起谷怀泽,他淡定一笑,眼神透着温柔与勇气,揽住她的肩膀,又轻拍几下,以示安抚。

    “二宝!你怎么了?说的什么话,竟好似变了一人。”身为母亲,陈氏敏锐地察觉出儿子的异样,她前来抚上李为先的肩膀,细细打量。

    李为先单手一划,让母亲远离自己,只道:“我结婚了嘛。正所谓男人成家立业之后就会大变样。大家说,我说的对吗?”

    “是是是!”只有年幼的张池安,他的弟弟回应了他。

    李为先不知,鲁莽笑道:“你看,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你们大人。。。。。。”

    谷怀泽几乎要把他的衣袖扯烂了,忙在其耳边提醒道:“他是你弟!”

    “嗯!?”

    众人见状,纷纷惊奇为何张二少爷换了性子,变得如此开朗活跃,体恤旁人。更是惊恐为何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认得。

    “二宝,你别吓娘亲呀!”陈氏立即上前摸住儿子脸庞,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谷怀泽,“是不是这个女人给你下了降头!?”

    “二宝,你怎么了?”张代文不停地撸着下巴的胡须,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姨娘却说:“这池民少爷怪异得很,莫不是惹了什么邪祟?要不要将他绑了,送去崆峒山上,让纯一道士瞧瞧?”

    这时,众人的关注点从大闹婚房变成了张池民的怪异之处,纷纷发言,大堂里颇为吵闹。

    眼见形势不妙,谷、李两人眉头深锁。若是他们真实身份败露,怕是会被当成妖魔鬼怪,就地正法吧。

    谷怀泽连忙上前几步,面向众人说道:“昨夜,相公直言自己已成家,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如孩子般整日耍闹、放纵。应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从今往后只做一名贤良恭检、发愤图强的真君子。”

    一旁的李为先颔首连连,附和道:“我确实这么说过。”

    其实没有。昨晚,谷怀泽杀了一夜,而李为先求生了一夜。

    “真的吗?”

    “真的!”谷、李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回答。

    陈氏听闻,面色由忧转喜,转向身边的张代文说道:“老爷,我就说二宝结婚后会长大成熟些,这不,才刚成亲,就有了大改观呀。看来纯一道士所言不虚。”

    张代文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背脊塌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二宝有长进,是好事。大闹婚房那事就算了吧,免得新婚次日就弄得家宅不宁。”

    “是。”众人散去。

    随后,谷、李遣退众多奴仆,他们两人前往张府园林中的竹心亭,继续商议。

    “你写封休书,让我回去吧。”谷怀泽目光坚定,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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