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焱小心观察她的表情,谨慎措辞。

    “其实......我是超月份降生,算起来,没比你小多少。”

    他的“小心观察”非常讲究技巧,既不想太引起别人注意,又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真诚,这个动作和神情,他私底下不知道练了多少回。

    “......”顾慈失笑,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其实你可以不理他的。”

    就算超月份生,最多也就一两周,超多了产妇就危险了,真佩服他能想出这么个理由安慰她。

    文纹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先是跟顾慈兄妹打了招呼,然后转到赵焱这边,似笑非笑看着他说:“小侄儿,我听人说你今天要回书院了这才没请你,想不到你竟特意抽空了来,待会跟叔喝两杯啊!”

    赵焱很谦恭地回了个“好”。

    一旁的十九却转过脸去撇了撇嘴,文纹这个阴险小人着实令人厌烦,也着实佩服少爷的忍受力。

    文府的亭台楼阁都装饰得非常雅致,与赵府的财大气粗不同,进入文府就好像来到了江南水乡,处处流水潺潺,绿叶繁花。

    文纹作为宴会主人,坐在上座右边,顾悦坐在上座左边,顾慈和赵焱的座位依次往下。

    文纹举起酒杯,“私人宴会,大家可随意些!本次宴会可称为‘对饮花间’,外面院子准备了各种美食佳肴和酒饮甜点,大家不必拘于坐,可边品尝美食边赏花。”

    “但在此之前,文某向各位隆重介绍我们文家酒庄最新推出的‘西风烈’,是用最上等的小麦酿制的,入口醇香,爽净清新。”

    顾慈拿起酒杯闻了闻,是比较纯的白酒,度数应该不低。

    果然,文纹见众人即将举酒入口,又马上委婉提醒:“不过此酒还有一个外号,叫‘半杯起舞’,就是说只需半杯就会醉,忍不住翩翩起舞。可惜院子窄小,并未准备观舞台,各位还是量力而饮,以免因醉酒而错失后面的赏诗,若觉得喜欢可明日后到文家酒庄购买呀!”

    有人赞他想得周到,有人开玩笑说他太会做生意了。

    而更多人对新酒有了极大的好奇,因为光闻就能品出‘西风烈’是上品,喝一口果然沁心上脑,酒香在口腔中久久不散。

    顾慈用嘴唇抿了一点,顾悦即时眼神警告她,身后的红乔很机灵,默默让她把酒杯放下。

    顾慈:“......”

    文纹见状微笑说:“今日非常荣幸请到顾六公子和顾小姐,真是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文某斗胆,不知道顾小姐能否以酒作诗一首,带我们正式开始宴会?”

    早知道来这里就少不了这一环节。

    “‘半杯起舞’果然名副其实,我怕是有些醉了。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一句了,”顾慈故意按了按太阳穴,却也不客气,念了句李白的《将进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众人听后鼓掌大赞好。

    “再次听到顾小姐的诗作真是感动不已。”

    “不错不错,某终于有幸亲眼目睹,妙哉!”

    “‘万古愁’,不知道顾小姐可有什么愁?”文纹却笑着问。

    顾慈:“在场这么多先生高人,你却只让我这个半路出家的献丑作诗,可不就是愁吗?”

    众人知她是自谦,会心笑了。

    文纹:“顾小姐不仅幽默还谦虚,你上次在尚花园七步成诗,一连出了好几首,诗名远扬,现在却如此谨慎,可是文某招呼不周?”

    顾慈轻笑:“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见文纹的嘴角一僵,又不忍心。

    “我吧,其实很想看看你家花园里的海棠,不如我再念两首,就让我离席去赏花?”

    顾家小姐要去赏花何需别人同意?只是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她非常客气赏脸了。

    顾慈念曹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停顿一会,又念晏殊的《渔家傲》:“美酒一杯留客宴,拈花摘叶情无限,争奈世人多聚散。频祝愿,如花似叶长相见。”

    “好!”

    “妙极了!”

    她刚说完,众人掌声如雷,一旁专门负责抄写的人也“唰唰唰”几下听写完了。

    文纹接过纸张,一边看着点头,一边走过来展开给顾慈。

    “可是这样?”

    顾慈扫了一眼,赞道:“嗯,字不错。”

    赵焱闻言瞬间扭脖子看了过来,看了一眼那字便默默垂下了头。

    顾慈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话锋一转:“字不错,不过嘛......比赵焱的还差一点。”

    众人起哄,“哇!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赵焱听到,马上坐直了身体,眨眼都变得欢快了。

    顾慈觉得好玩,故意拿他的袖子过来擦了擦手,对他眨了个电眼,赵焱呆住,一点一点将袖子扯了回去。

    “顾小姐......”他很不自在。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的字就是比他的好。”她低笑着,又将袖子抓在手里。

    文纹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他拿纸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哈哈,多谢顾小姐赠诗!既然开了个头,不如我们赵二公子也来几首如何?”

    众人纷纷叫好。

    赵焱惶恐摆手拒绝,顾慈却晃了晃袖子示意,让他上。

    三月三那次诗会,赵椋为采桑拿出了桑甜酒,仿佛当众给顾慈打了一巴掌,虽然她后来也不示弱当着赵椋的面把赵焱拉出来盛赞了一番,赢回了场子。

    今天,她要赵焱高调站出来,以她未婚夫的身份,把之前言论的余波压下去。

    赵焱不再推辞,作了个揖说:“玉盏清,玉酒明,宾客去还返,言笑留耳馨。美酒美人何时倾?今时今日西风吟!”

    说完又谦让拱了拱手。

    顾慈带头鼓掌,虽然远远比不上唐宋大诗人,但在他们这里也够用了。

    赵焱在众人要求下,他又作了几首,首首都有“西风烈”的点题硬广,众人称赞,还称他和顾慈“才子佳人,甚是相配”。

    “哪里哪里,谬赞谬赞!”

    顾慈一边谦虚,一边心里暗爽,有这句就够了。

    文家组的局,一开场就把顾慈和赵焱拉出来作典范,既告知旁人他们抱住了顾府这棵大树,同时又打破外界传言,宣告其实他们与赵府关系良好。

    可以说用心良苦。

    不过当事人顾慈还是感受到气氛有一丝微妙,赵焱的表情一直不太自然,看来传闻赵家与文家有隔阂,并非空穴来风,还是走为上计的好。

    顾慈非常亲切打招呼:“谢过各位了,大家喝好玩好,回见。”

    然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起赵焱,借口赏花去了。

    出了花园,赵焱给身后的十九使了个眼神,十九便隐身而去。

    顾慈也把红乔和乌槿打发去玩了。

    她找个僻静的亭子坐下,看赵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你来这里不就是想看他们对诗吗?回去吧,不用陪着我了。”

    赵焱倒没有客气,“我去去就回。”

    但他并没有回刚才的楼阁,而是小心避开人,转了几个弯,正准备靠近一个庭院门。

    “你是谁?”

    赵焱迅速回过头看,一个身穿嫩绿色衣服的娇俏小姐和她的婢女正直登登看着他。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绿衣小姐再问。

    赵焱退后两步看庭院门牌,然后慌忙解释:“这位小姐抱歉唐突了,下人说茅厕在这边,一定是我走错地方了。”

    说完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谁知绿衣小姐上来拦住他,“茅厕的方向和这里恰好是相反的,你怎么可能走到这边?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哼!小姐,我看他定是个小贼,我们快喊人来抓了他。”一旁的婢女走到赵焱背后,防止他逃跑。

    绿衣小姐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他哪里像小贼了?”

    这公子明明是眉清目秀很好欺负的样子,她娇笑,“我看他像采花贼多一点。喂!快说,你是谁?”

    赵焱如果想走她们根本拦不住,不过他还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

    他作揖道:“文小姐,在下并无恶意,因第一次来文府,确实不认路,如果你不放心,可让人搜身,我绝不是小贼。”

    “你怎知我姓文?”

    赵焱指着她腰间玉佩说:“文家古玩天下闻名,这样品质的和田玉很少见。”

    眼前正是文纹的亲妹妹文月明,年方十六岁,因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文家对她非常宠爱,养成了刁钻蛮横。

    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月”字,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她听赵焱这么一说,即时羞恼捂住玉佩,娇喝:“你往哪看呢?!”

    “你还看!登徒子,我挖了你的眼睛!”

    文月明一下扑上去揪住赵焱的衣领。

    赵焱却没想到她一个闺中千金竟这么大胆直接动手,一时没防备被她揪住了,想拎开她,可那手拽得紧,又怕太用力伤了她,只能弯下腰以免勒着脖子。

    她的婢女玲珑也是个野蛮的,扯住赵焱后面的衣服,嚷嚷着就要送他去见官打板子。

    赵焱:“冷静,两位请冷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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