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嘉宝躺在床上看书,窗外蓝天绿树,心情挺平静。

    结果母亲邵琦未经同意就闯进来,在她床边立定,看着她不说话。

    “妈妈,有事吗?”她知道她心情又不好了,心中打突,语气就有些唯唯诺诺。

    邵琦长出一口浊气,好像在极力按捺情绪似的,但她再次失败了。

    “生你有什么用?你外公打算重新立遗嘱,你的股份只是你表姐的零头!我真不明白,都是女孩儿,他凭什么这么厚此薄彼?”

    蒋嘉宝缩了缩脖子:“……因为姨妈和表姐都有参与集团业务,而我和你没有……”

    邵琦脸色一变:“我和你能相提并论吗?我是最有天赋的舞蹈艺术家,你呢?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学不好,27了还在家啃老!”

    邵琦一把将女儿的书掀落,蒋嘉宝敢怒不敢言,委屈道:“我当老师也有工资的。”

    “连老师的工作也是靠你外公的关系,况且一个行政编制,那点死工资还不够你买个包的。你还委屈,你有那个资格吗?”

    蒋嘉宝不说话了,眼泪默默从眼角流下。

    邵琦看她那副委屈又怯懦的模样就来气,前国家舞蹈剧院首席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玩意儿?胸膛起伏不定。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问你,你不能呆家里啃我一辈子吧?人家都笑话死我了,别人家的女儿都聪明漂亮,你脑袋不灵光脸也不好看,带也带不出去。我看你还是赶紧和徐家那边定下来,免得人家发现你不受你外公的宠,一脚把你给蹬了。”

    蒋嘉宝一听有点慌,又有点羞于启齿,“不要,我很喜欢徐辉的……可是,怎么定下来啊,徐辉说先从朋友做起,可我感觉他不是很喜欢我,之前几次约会都是我主动的,最近两周我给他发消息,两天都不带回一条……医生真的这么忙吗?我看网上说,男人不喜欢太主动的……”

    邵琦一脸讽笑,蒋嘉宝觉得很刺眼。

    “你和他条件差那么多,以前还勉强算门当户对,结果你爸现在有了小儿子就不要你这个女儿了,你外公又不打算给你股份了,你说你怎么办?你只能更加积极地在他面前表现,争取获得他的喜爱!”

    蒋嘉宝的父亲蒋拿云去年迎娶第四任娇妻,今年喜获麟儿,已经彻底把她和原配生的姐姐抛在脑后了。

    蒋嘉宝又是屈辱,又是害怕:“那……我该……怎么办?”

    邵琦忍无可忍,连连用手指戳她脑门,疼得要命,嘉宝眼泪流得更凶了。

    “现在给他打电话,约他吃饭!吃完饭,最好晚上就别回来了,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们虽然今非昔比,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敢不认账!”

    蒋嘉宝憋着哭腔给徐辉打电话,打了两通他才接。

    她走到阳台上,此刻正值下午三点,光线明亮,温度适中,她却怕冷似的抱紧胳膊。

    “徐辉……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吧。”

    对面语声温和:“可是我今晚要忙到8点,改天吧。”

    “没关系,我等你!”

    蒋嘉宝知道这样上赶着不好,但没办法,她母亲邵琦女士,正在床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呢。她明明五官清秀,却一幅皮包骨头的刻薄样,杵在地板上,唇齿一掀,白惨惨的颜色,像淬了毒的钢针。

    蒋嘉宝知道,如果就这样无功而返,妈妈一定会从小时候第一只打碎的碗说起,历数这些年来她一次次加诸她的失望,把她贬得一无是处,卑微到尘埃里。而她永远说不过她,因为她的确就是那样的。

    听他在那头沉默,嘉宝声音哀求:“8点也不算晚,还有很多好吃的饭店呢,就医院附近的西塘人家好吗,他家鱼做得很好。“

    “……好。”

    进去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她反而变得矜持冷淡,端着架子似的,依旧不放过每一个能数落她的机会:“看吧,就叫你主动一点吧,老是畏畏缩缩,能有什么进展?”

    蒋嘉宝感觉自己跌入了黑暗深渊,想要喊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疯狂流泪。

    可表面上,她依旧乖巧无比,唯唯诺诺点了点头。

    蒋嘉宝走进西塘人家,一眼就看见了正认真听小胡医生吹水的程幼云,脸上带着微微笑意。他们桌面上的食物动的不多,但显然已经来了挺久,只因为聊得投机,谁也没顾上吃东西。

    程幼云斜对大门,远远看见他们,微微一愣,然后朝她挥挥手。

    嘉宝对徐辉小声道:“你找位置坐下吧,我去和幼云姐打个招呼。”

    徐辉在距那桌5米远处落座。只见程幼云一袭红丝绒连衣裙,盈盈起身抱了抱蒋嘉宝,腰肢纤细,皮肤在酒红衣裙的衬托下显得惊人的白皙。

    “幼云姐,真巧,你也来这里吃饭。”她好奇地看了眼小胡,猜测着两人的关系,却不敢贸然调侃。

    “是啊。这是市立心外科的胡佑诚胡医生。”

    “那不是和徐辉一个科室?”

    程幼云笑笑没接话。倒是小胡脑袋朝后一偏,声音不无意外。

    “老徐,也跑来这约会啊?你今天任务不少,都忙完了?哥们效率够高哈。“

    徐辉朝他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蒋嘉宝朝小胡拘谨一笑,跑回座位,然后又忍不住看那两人,后者氛围友好。

    女性天然的八卦心理作祟,让她暂时忘记了在家的压抑与不开心。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说幼云姐是不是新交男朋友了?居然是你们科室的,也太巧了吧。”

    徐辉淡淡一笑,不搭茬,把菜单递给她。

    蒋嘉宝埋头选菜时,徐辉视线落到程幼云那桌,两人正聊到瑞士,胡佑诚大学是摄影社的,于摄影一道颇有心得,他将手机递给程幼云,让她看自己拍摄的风景照。

    程幼云双眼发亮,认真品评:“构图很美,色彩鲜明,光线利用得尤其好。”

    “我跟你说,拍这张的时候特好玩……”

    胡佑诚兴致勃勃卖弄那些发生在照片背后的故事,徐辉听来很无聊,程幼云却被逗乐了。

    蒋嘉宝抬头示意:“这些就够了吧?这么晚,吃清淡一点。”

    徐辉收回视线,叫来服务生。

    服务生记完单便去后厨叫菜,蒋嘉宝飞快抬眼看了看徐辉,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不开心吗?”

    徐辉手拄在桌上,揉了揉眉头:“没有,只是今天上了三台手术,还要管病人,写病历,一大堆事,有点累。”

    蒋嘉宝几乎有点惶恐了:“……我不该喊你出来吃饭的。”

    徐辉暗暗皱眉,这蒋嘉宝老是这样,性格太弱了,又敏感,自己明明没说什么她就先自责上了,往往令他累上加累。

    他打起精神安慰道:“没关系,不是说这家鱼不错吗,我很想尝尝。”

    蒋嘉宝开心地笑了,徐辉温柔的一面令她无比受用,被妈妈撕成一片片的心又被他一句话一片片缝合。

    “你没开车,等会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家离这挺远的。“

    “可是……“

    徐辉语气不容拒绝:“我不习惯让女士送我。”

    嘉宝心尖一颤,不说话了,垂下脑袋,像一只受伤的鹌鹑。

    两人安静地吃东西,在程幼云两人热闹的反衬下,他们这边安静得令嘉宝恐慌。

    徐辉味同嚼蜡,突然觉得气氛有异,抬头一看,愕然发现,蒋嘉宝哭了。

    程幼云过来道别,嘉宝抬起一张泪眼朦胧的脸。

    幼云坐到她身边,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声音轻得像怕吓到她。

    “你怎么了?”

    蒋嘉宝只是抽噎地摇头,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究竟是为什么哭,因为徐辉的冷淡?因为无爱的家庭?因为对人生无依的茫然恐惧?因为感觉自己没用的羞耻之心?她没有勇气将这些话诉之他人。

    小胡打圆场:“徐辉,是不是你占人姑娘便宜把人家弄哭了?”

    程幼云看对面的人一眼,搂住嘉宝的肩膀给予安慰,徐辉也不解释,只是沉默地起身去结账。

    良久,蒋嘉宝终于止住泪水:“幼云姐,谢谢你,我好多了。你要回家了吗?”

    “是的,不过我要先送小胡医生。你开车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嘉宝摇头:“我有开车的。倒是徐辉,只能打车回去了。”

    程幼云再三确认她自己开车没问题后,把她送上那辆minicooper。

    徐辉弯腰对嘉宝说:“到家后发个信息给我。”

    就是这种温和周到的态度,总能让蒋嘉宝那不甚清醒的头脑轻易忽略之前他那些心不在焉。

    恋恋不舍看他一眼,嘉宝驶离众人的视线。

    现在原地剩下的三个人,徐辉,程幼云和胡佑诚。

    小胡北漂无房无车,徐辉车送去保养也没开车,两人步行过来的西塘人家,但回家就需要叫车或让人送了。

    唯一能送人的就是程幼云。

    事先讲好,小胡理所当然地坐进副驾驶,后门也开了,车身轻轻一晃,徐辉自顾自坐进了后座,没和车主打招呼,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小胡扭头看他,满脸写着“你没事吧兄弟?”

    在小胡的认知里,徐辉和程幼云不熟,非但不熟,昨天在办公室,他还下了人家面子,他怎么好意思问都不问一声,就自己安排上了?

    他为有这么不懂事的同事感到抱歉,正想对程幼云说些什么,却发现她盯了会后视镜,似与后座的人无声对峙。

    片刻,程幼云什么都没说,发动车子。

    成年人之间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特定氛围下一个眼神就足够了。小胡突然意识到,原来三人之间,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虽然开始吃那顿饭,程幼云就告诉他两人没可能,他也接受了,但此刻依旧有被耍的感觉。

    他也明白昨天徐辉那一番造作是为啥了。

    啧啧,说出去有人信吗?堂堂市立心外科主治医师,英俊沉稳,性格儒雅,市立医院拥趸无数,居然用那种别扭的方式表达吃醋,要让那些护士妹妹医生姐姐知道了,滤镜得碎一地。

    还有,他来西塘人家吃饭不是巧合吧?是听自己说程幼云在这请他才跟来的吧?心机深沉!

    我靠,真是越想越不爽……

    小胡医生试探性确认:“幼云你认识我们徐医生啊?”

    程幼云专注路况,没有半点犹豫:“不认识,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

    小胡知道她是说谎,但她话说得好听,他于是也生不起气。

    唉,他也没资格生气,他有自知之明,程幼云又不是他的谁,人家有颜有钱有身材,性格也好,排队也没他的份。

    他扭头看徐辉一眼,饱含浓浓的嫉妒。

    虽然这家伙……好吧,没有虽然,这家伙陷在阴影里的脸蛋那样英俊,气质隽永,让他十分有拍几张的冲动,家世能力又样样不缺,放眼自己的社交圈,最能与程匹配的就是他了。

    程幼云开到胡佑诚小区外,与他握手:“那么合作愉快。”

    胡佑诚不无怅惘道:“放心,有情况我会通知你。路上小心。”

    程幼云回到车上,见徐辉自发坐到了驾驶座,安全带都已经系好,不禁冷笑一声。

    “呵,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对她的讥讽,徐辉充耳不闻,他有别的话要说:“胡佑诚是个海王,光在我们单位,就谈过5个女朋友。而且没房没车,没钱没闲,为了获取我老师的情报,你可真豁得的出去。”

    “徐辉,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一无是处,工作只能靠出卖色相吗!我是一个记者,总台的高级记者,9年行业经验。我是让胡佑诚帮我留意阎主任动向,相对应的,我给他需要人脉和资源。你听懂了吗?他是不是海王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没打算和他有什么,我只知道他热情的外表下有一颗拼搏进取的心。唉,像我们这种奋斗逼,你这样生来高贵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徐辉极轻地笑了声,“口才真好,叭叭叭的。”

    程幼云皮笑肉不笑,“多谢夸奖。”

    静了片刻,程幼云衡量一番两人的力量差距,打消了把他拖下车的念头,淡声道:“地址。”

    下一秒,徐辉的回答让她不禁拍案叫绝,未曾想世上竟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徐辉看也都不看她一眼,大爷似的开了金口,“你家。”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我和你,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我刚才都给你择偶建议了,你也准确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们就别再玩那套互相装不认识的把戏了。”

    今夜无月,车内光线昏暗,徐辉的脸在昏暗中泛着玉质的冷光,眼中翻涌着令人无从捉摸的情绪。

    程幼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徐辉,你究竟怎么想的?你想做什么?你半小时前刚和一位富家千金吃完饭,然后现在你跟我说要去我家。你究竟还有没有底线?你家人和同事见过你这副嘴脸吗?”

    徐辉露齿一笑:“我这副嘴脸只给你见。开车吧。”

    “不行,这样不对,我没你那么不要脸,脚踏两条船还那么理直气壮。你说胡佑诚是海王,我看你就是渣男。别告诉我你和嘉宝只是朋友关系,你有注意她看你的眼神吗?你明知道她喜欢你你还吊着她!你个王八蛋!”

    想到蒋嘉宝的眼泪,她不由怒火中烧,两只手啪啪啪就往隔壁男人身上招呼。

    徐辉一把制住程幼云的手,触感凉滑,如上等丝绸。

    “我没有吊着她!我家里人喜欢她!我不想不停地相亲,就先和她试试,行就行,不行拉倒,她一个成年人,这点共识没有吗?需要我拿个大喇叭在她耳边重复播放吗?”

    程幼云比他还要大声:“那你和她处啊!你他妈想去我家干嘛?你是不是一边和她以结婚目的交往,一边又跑来跟我说你们只是朋友,想骗我上床!我告诉你,我才不上那个当!你给我下车!恶心的男人!”

    程幼云奋力挣脱被他捏红的手,脱力般得埋在入方向盘。

    徐辉也被这样骂,也气得够呛,正要解安全带下车,发现她腾出一只手去按着腹部,动作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他去摸程幼云的头发,被后者一把拍开。

    “被你气得胃疼。”

    声音很虚弱,表情很生动,眉毛鼻子眼睛同心协力表达对他的讨厌。

    程幼云喘息声逐渐急促,喉咙里逸出一丝疼痛的□□。

    徐辉默默打开顶灯,只见程幼云额头一片冷汗涔涔,明显已经忍了一段时间,终于忍不住了。

    他想起昨天胡佑诚说她胃疼,他以为只是借口,如今看来,她应该是有慢性胃炎,饭后情绪激动时容易引发胃绞痛。

    他拿过程幼云的包翻了翻,只翻到两一板布洛芬,程幼云一把夺过抠下两粒就往嘴里塞。

    徐辉怒了,掐住程幼云的两颊,手指伸进她嘴里把那两片药抠出来,骂道:“你他妈有没有常识,哪个庸医告诉你胃痛要吃布洛芬的?你是不是想哪天消化道穿孔去医院开刀?”

    布洛芬不是胃疼的对症药,虽然可以缓解疼痛,但却对胃粘膜有刺激破坏作用,导致胃溃疡,运气不好甚至会引发消化道大出血以及穿孔。

    程幼云本来就想吐,徐辉手指插入,她口腔敏感,轻易就产生了咽反射。

    她迅速打开车门,“哇”一声吐了,连背上都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刘海湿成一绺绺,不复先前骂徐辉的嚣张气焰,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徐辉分明是恨她的,但此刻又说不出的心痛。他把布洛芬扔了,恶狠狠下车,绕到程幼云那边。

    地上积了一摊呕吐物,程幼云自己都嫌恶心,拒绝徐辉靠近她。

    “你……别……离我远点……”

    徐辉一手穿过她的膝窝,一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打横抱起来。

    过程中为了使力避不开那堆脏东西,徐辉的鞋上难免沾上一点。

    程幼云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他的嘴唇紧抿,隐忍的模样。

    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有些难过,有些羞耻,小小声说:“你的鞋脏了。”

    浓睫微颤,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徐辉绕过车头,将她放在副驾驶,轻声说没关系,然后亲了她脸颊一口,说我们去医院。

    程幼云突然就难过起来,她发现那一刻的徐辉,和12年前的他重合了。

    她转向窗外,望着入水般流逝的夜景默默流泪。

    她不怕他对她坏,这样她就能理直气壮和他对骂,告诉自己这么个烂男人,自己当初踹了他再明智不过。

    可她好怕他对她好,他一对她好,她就忍不住想起曾经,想起她主动放弃过那样一段美好的感情,想起她失去的再也无法挽回的珍贵的东西。

    她也不知道他偶尔对她流露的占有欲和好,究竟是过往残留的习惯还是引她入蛊的诱饵,这种反反复复的猜测令她疲惫。

    良久,她擦干眼泪,转头对徐辉说:“我好多了,不去医院了,回家好不好。”

    吐过之后,她的疼痛缓解不少,她不想去医院浪费时间,而且极可能要做胃镜,她没做好那个心理准备。

    徐辉看她一眼,右手空出来,带着一点力道触压她的腹部,见她果然没有露出不适的表情,稍微放了心。

    “带你去买点药,然后回家。”

    接着他语气有点严肃:“明天来医院做个胃镜,我会提前和消化内科的同事打招呼。”

    “不要,等我有空再说。”

    “你什么时候能有空?”语气有点凶了。

    “不知道,至少等我敲定阎主任的采访吧。”

    徐辉很想说你求我啊,你求我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老师,帮你一起说服他。

    但他忍住了,她不是都找胡佑诚了吗?他倒要看看靠着胡佑诚那只臭皮匠,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到达江韵兰亭时,已是晚上十点半,程幼云让徐辉在门口停车。

    “谢谢你送我回家和买的药,剩下的路我自己开,否则你还要绕远出来,迷路就不好了。你住哪里,我帮你叫个车吧。”

    徐辉拉起手刹,转过脸,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什么意思?”

    听这语气,他好像又想吵架了,但程幼云此刻很累了,她没有力气和他吵了。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反倒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透出倦倦的柔和。

    “算了,我没什么意思。今天算我自讨没趣,我走了。”

    徐辉面无表情地站在路边等车,上车后,他又朝门口看了眼,本来早就应该开走的白色奥迪才缓缓驶进小区。

    徐辉突然就有了一种被关心的感觉。他被这个突然迸发的念头吓了一跳,自嘲地想,别自作多情了,那种无情决绝的女人,怎么还会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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