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清晨,室外朝阳和煦,晨风习习,医科大学男寝A栋603一屋子男生正睡得四仰八叉,呼噜声此起彼伏。

    突然,有人手机铃响,刘隽对床的男生恨不能扔个枕头砸过去,他捂着脑袋口齿不清:“刘隽,电话!”

    刘隽睡眼惺忪地从床头一路摸到床尾,看也没看就接通,声音朦胧:“谁呀?”

    5秒钟后,刘隽觉没了,噌噌噌下床。

    5分钟后,他带上来4份早餐,每份都是豪华版煎饼果子加豆浆,只有一份多个煮鸡蛋。

    他把有鸡蛋的那份放徐辉桌上,然后对603众人平地一声吼:“兄弟们,吃早餐不?”

    一听早餐,众人瞬间清醒。

    关于大学生与早餐的关系,其实是这么一回事。周末或上午第一节没课的时候,食堂分明离寝室也就几百米,可习惯熬夜至凌晨的他们不愿经历下床、洗漱、换衣服、穿鞋、下楼……等一系列繁琐步骤,所以他们和早餐的关系,注定是一对苦命恋人,虽然彼此心怀爱慕,但无法长相厮守。

    因此如果有人愿意把早餐这个美丽的女孩主动献到他们嘴边,他们也是非常乐意临幸的。

    除了徐辉,其他两个室友都伸长了手,双眼放光地接过煎饼果子,坐在床上毫无形象啃着。

    边啃边含糊不清地问:“哪来的?”

    刘隽现在清醒得很,坐在椅子上,边吃边示意徐辉的位子。

    余下两位秒懂。

    徐辉意识迷蒙间似乎闻到一阵香味,联想到刘隽之前喊他们吃早饭,心中奇怪,他何时变得这么自觉,居然主动给寝室的人带早饭?要知道以前每逢早上没课的前夕,他们便会就谁早起买饭展开一场唇枪舌剑,其激烈程度,不亚于四国元首的贸易论战。

    他一头长至肩膀的黑发被睡得炸开来,那股因长发带来的高冷艺术家的气质荡然无存,何况就算是真艺术家,刚睡醒也是没有形象可言的。

    徐辉也毫不客气地坐在床上吃起来,就听刘隽问他:“你没发现你比我们多个蛋……呸,多个煮鸡蛋吗?”

    徐辉一看,还真是,问:“是啊,你为什么要多给我买个蛋……煮鸡蛋?“

    刘隽简直被他蠢哭了,翻白眼:“你可真没良心,吃了人家那么多水果零食,不就3天没给你寄东西吗?你就把人家忘了?这是程幼云买的,她亲自送来的,人还在楼下站着呢!”

    徐辉闻言,愣了。

    寝室余下两位也愣了。

    那二位比徐辉反应快,赶忙溜下床。2周以来,他们沾徐辉的光省了不少伙食费,对刘隽口中美丽大方的传媒校花好奇不已。

    他们跑到阳台,并肩站着,齐齐往楼下看去。

    程幼云正仰着脸,见不是自己等的人,并不失落,朝他们微微一笑,那一刻,晨光与清风只为烘托她的美丽而存在。

    室友甲捂住小心脏,对室友乙道:“怎么办?我现在好嫉妒徐辉。“

    室友乙挠挠脸,点头:“我也是。”

    徐辉脸上还是呆呆的,只不过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主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爬下了床,被刘隽按着肩膀往阳台推。

    “快点,人家现在楼下等着看你一眼呢。”

    徐辉顺从地到了阳台,心脏扑通扑通,揉了揉眼睛,眼神在楼下定格。

    只见程幼云带着一顶宽檐草帽,乌黑的长发分成两股辫子,就是那种最简单的麻花辫,辫梢荡在腰间。她骑着辆自行车,穿一件黄底碎花的收腰雪纺短衣,腰间斜挎一只相机包,紧身牛仔裤包裹修长纤细的大腿,正一脚搁在踏板上,一脚撑着地,一副要出去骑行采风的打扮。

    徐辉告诉自己,她是要出去玩,经过医科大学顺便带早餐给他。可即便如此,那个女孩子在金色的光辉中笑得那样灿烂甜美,他依旧忍不住心跳如雷。

    眼神不自觉有些飘忽,他突然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形象,那张嘴角不知何时挂上浅浅傻笑的脸突然僵住。

    徐辉猛地转身回寝。

    程幼云本来瞧着阳台上四颗高矮不一、贴着玻璃的凌乱脑袋挺有趣,其中一颗由于头发比人家更多更长而显得更加凌乱,她便忍不住笑得更加开怀,不枉她专程绕路送早餐,真是不虚此行。

    她心满意足地蹬走了。

    见程幼云走了,三只室友七嘴八舌交讨伐徐辉。

    “人家这么漂亮,你好意思吊着她?你这个渣男!”

    “你不喜欢人家就早点跟人说清楚,不要白白让人付出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都是爸爸们教子无方,今天就教你何为人之初性本善……”

    “专门给你送早餐,你不下去感谢人家就算了,连站阳台上多让人家看一眼都不愿意。忒小气!”

    ……

    徐辉斜了眼他们一个赛一个蓬乱的头颅,默默梳顺自己的头发,心想,你们这帮颜值低谷的邋遢大王是不会懂的……

    自早餐起,程幼云开始舍弃快递,一有空就骑着自行车到医科大学给徐辉送东西。不时有人撞见校草徐辉在寝室楼下、图书馆门口、食堂楼梯上、明知湖畔……反正各种地方,接过一个漂亮女孩手里的东西,有时是一袋水果,有时是一份甜点,有时是一份包装精致的小礼物……广大医科大高材生对这男女互换的景象倍感惊异,不过想想,这是徐辉,那么一切就情有可原了。

    2周后,医科大校草被传媒校花穷追猛打的消息不胫而走,荣登校园八卦论坛之首。贴子里各类观点不一,有说男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有说女方不自量力的,有对徐辉桃花灿烂颇为羡慕的,有为程幼云明珠暗投感到不值的,还有发动各方力量打听她家庭背景的、下注她究竟能否抱得美男归的……

    这周六,603的人睡了个懒觉起床,收拾停当后准备出门打球,不料天公不作美,外面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四人无法,便各自消遣,室友甲乙开黑,刘隽浏览校园论坛,徐辉看书,偶尔停下来,看着置物架上精致的手工小摆件发呆。

    刘隽正津津有味看着徐辉的八卦贴,最新一条回复是一则真诚的发问——

    徐辉那厮,不是gay吗?

    刘隽喷饭,有人秒跟:“纳尼?”

    楼主认真解释:“是真的,我朋友向他表白,他说他是gay。那个传媒校花别被骗了。”

    底下一片哗然,眼看要歪楼,刘隽立马扶正。

    一个ID叫“刘姓大帅比”的回复:“你朋友对徐辉死缠烂打的,他只是被追烦了才这么说的。请大家用脚趾头想想,徐辉要是gay,他那几个英俊潇洒的室友岂不是名节不保?”

    “英俊潇洒?他的室友?楼主说的该不会是lj、lkw和bsq吧?楼主这个ID……我似乎悟了。lj,自知之明是一种美德。”

    刘隽在贴子里和人你来我往打了会嘴仗,然后拄在徐辉肩头,问他:“有人赌程幼云能不能追到你呢,你给我透个底呗,我准备跟一注。”

    “不知道。”

    刘隽瞪眼,什么叫不知道。

    “决定权在她手里,她什么时候表白,我就什么时候做她男朋友。”徐辉微微一笑。

    这帅气迷人的笑容在刘隽看来极为刺眼,因为他觉得徐辉简直太造作了!

    “你说说你……”他气得咬牙切齿,“是不是大老爷们?明明也喜欢人家,还非要等人家主动表白!”

    “你懂什么,谁先表白谁被动,在爱情这场战争里,我要做永远的主动者!还有,我当然是老爷们,而且比你大!”

    徐辉面不改色说着虎狼之词,正要赶走刘隽继续看书,程幼云打了过来。

    他一边接通一边开始对着镜子梳理头发。

    刘隽看他这副口是心非的蠢样,坐回位子,默默跟了一贴。

    刘姓大帅比:“我赌他俩能成!”

    徐辉下楼,看见程幼云背对着他站在男寝A栋的屋檐下,头发湿成一绺绺,被她绑成一个低马尾,裙子材质偏薄,原该随风飘扬的裙摆正一路紧贴着腿,曲线毕露。幸好裙摆的颜色是深蓝色的,即便湿透也看不清里面。

    但她的上半身就没那么幸运了。

    听见动静,程幼云转过身,徐辉看见她隐隐透出黑色的胸衣轮廓。

    他用力皱眉,挡住周围男生的目光,低头看她,有点埋怨,也有点心疼:“干嘛下雨还来?”

    程幼云骑到半路突然下雨,她也没办法,就算骑回去也要淋雨,也要湿了给人看,况且这种程度也没什么。所以还不如按原计划给徐辉送东西呢。

    但她才不这样说呢,她有些楚楚可怜地看他,眼睛像一汪泉水,声音软软的:“我想见你嘛。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我们学校新开的面包店,可颂烤的特别好,你和室友一人两个。”

    徐辉神情柔软地接过面包,让她在楼下等着,然后飞快上楼,开始翻箱倒柜。

    刘隽不知他在发什么疯。

    徐辉终于翻出一条不知何时买来随意塞进柜子里的新毛巾,还有一件黑色衬衫,然后又飞奔下楼。

    程幼云诧异于徐辉的细心,心中对他更是喜欢。她慢吞吞穿好衬衫,扣子扣到胸口处,然后在腰间打了结。

    在她穿衣服时,徐辉就站她身后帮她擦头发,这个动作对于还未定情的男女来说,有些过分亲密了。

    但徐辉却做得很自然,于是程幼云便没有纠正他。

    暧昧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程幼云抬手按住毛巾,徐辉动作暂停。

    她转脸看向徐辉,徐辉也低头看着她,两个人都不说话,视线却越来越胶着。

    两双湿润的黑眸皆倒映着对方的身影,眼中有如出一辙的期待与渴望。

    程幼云觉得,这种时刻,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老天爷下的这场雨。

    于是趁徐辉还没反应过来,她微微踮脚,在徐辉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后仗着雨势渐弱,仗着自己罩了件徐辉的黑衬衣,笑嘻嘻踏着雨水,飞快地跑没影了。

    徐辉捂着脸颊,呆呆地立在檐下,心想这是女孩第一次亲他,她怎么跑了呢?她不应该留下来说点什么吗?

    他有点懊恼,又有点想笑。于是就带着这样一副纠结的表情回了寝室。

    不一会,他就揉着脸,开始拿着可颂傻笑了。

    刘隽见状,问他:“瞧你这副傻样,程幼云刚在楼下向你表白了?”

    徐辉摇头,随即肯定道:“呵呵,快了。”

    结果之后两周,程幼云都不见人影。两人在微信上聊了几回,她没主动解释为何没去找他。

    这是什么意思?刚亲了他,就不理他了?耍他呢?徐辉堵着一口气,也不主动问,就这么端着。

    端着端着,徐辉就有点急了。

    刘隽嘲笑他:“作吧,看把人作跑了吧?”

    “我该怎么办?”他突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我还有件衬衣在她那里,喊她还回来!”

    刘隽恨铁不成钢,咆哮道:“拜托!人家给你送一个月吃的喝的用的玩的,比不上你那件破衬衫?今晚请她吃饭,至于衬衫还不还,根本就不重要!不还就当你们的定情信物好了。“

    在刘隽苦口婆心的点拨下,徐辉编辑短信请程幼云吃晚餐。

    程幼云不是故意不去找徐辉的,她只是最近有点忙,要期末复习,要准备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要写课程小论文,学生会也有一堆事……但她是故意不对徐辉解释的。

    那天屋檐下的一吻,终于让她确定,徐辉也喜欢她。可他为什么按兵不动呢?因为他想等着她表白。没错,事情是她起的头,但她起头的用意可不是向徐辉表白,而是通过主动追求让徐辉表白。

    搞清楚徐辉的心理后,她就觉得,不能让徐辉再这么得意下去了,自己得晾他一段时间。

    然后就收到徐辉的约饭信息,她微微一笑,欣然应邀。

    徐辉那天下午3点之后没课,提前打扮一新,然后4点半就去了传媒学院。

    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1个半小时,他没有打给程幼云,因为不想她知道自己这么迫不及待。

    他研究一番校园地图,决定去篮球场转一转,看看传媒学院和医科大学男生打球谁更胜一筹。

    露天的篮球场正在举办一场大二的年级比赛。球场边缘的围观群众站的一坨一坨的,因此从那老大的缝隙里,徐辉远远便瞧见程幼云坐在记分牌前,不时更新分数,又在小本上记着什么,脖子上挂个卡片相机,偶尔站起来对着场上某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拍照,给他喊加油,雪白的小脸微微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看得徐辉当即就想拔腿走人,因为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也对,看上去长得那么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追人的套路却这么热情奔放,这样的女生,是不可能用情专一的!

    他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听使唤地站在原地。

    他看程幼云一无所觉的样子,有些赌气地想,我偏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

    程幼云不是故意没看到徐辉,实在是她没想到他居然来这么早,而且场上比分正焦灼,正是关键的时候,她无比希望学长的班级能赢。

    终场哨声吹响,学长他们赢了,程幼云开心地迎上去给他递水,他接过,咕咚咕咚灌下一半,抬手撩起球衣下摆擦汗。

    然后毫不避嫌地将胳膊搭在幼云的肩上,脑袋歪向她,和她一起查看相机里的照片。

    随着比赛结束,围观人群也逐渐散去,视野更加开阔。见那英姿飒爽、戴着发带的男人身体半靠在程幼云身上,与她十分亲密的模样,徐辉眼睛都要气红了!

    他现在确信程幼云玩了他!

    他一时气得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进去骂她?骂他们那对狗男女,居然让自己被小三?

    还是走人?不,这样太怂也太不甘心了!

    程幼云对学长说等会把你喜欢的照片传给你,说完收好相机,准备收工回寝。

    却听早该散去的几个女生正在她不远处窃窃私语。

    “长得好帅,是我们学校的吗?”

    “你去问啊?”

    “我不敢,你去。”

    “我也不敢。”

    “你长得比我好看都不敢,我更不敢了。”

    “换平时我敢,可现在,他看上去好生气的样子。我要是上去搭讪,不会被打吗?”

    ……

    程幼云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

    徐辉见程幼云眼里终于有了他,转身就走!

    程幼云见他背影怒气冲天,哪还有不明白的,暗道冤枉,但又觉得好笑,急忙和学长告辞。

    学长笑说:“他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需要我解释的话,告诉我。”

    程幼云紧赶慢赶,终于跟上徐辉的脚步。她胳膊挨着他的,和声细语:“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来多久了?”

    徐辉不回答,只顾一个劲儿埋头疾走,鼻子气咻咻的。

    程幼云虽然腿长,但比他还差点,一时有些跟不上,索性两手攀住他胳膊,就这么吊在他身上,半弯着身子,一张因为炎热而有些白里透红的脸蛋便以仰视的角度映入徐辉眼帘。

    徐辉被她的重量托住脚步,一看她那张脸,满腔怒气又悉数化作委屈。

    他还是说不出话。

    程幼云眨眨眼:“你是在生气吗?你为什么生气?”

    徐辉瞪眼,胸膛起伏,你还问我!

    “是因为刚看到我和学长一起吗?”

    徐辉胸膛继续起伏,明知故问!你快给我解释!

    程幼云偏不解释,她觉得那个时机到了。

    她放开徐辉的胳膊,手背在身后,倒着走,和徐辉面对面,嘴角上扬,看着他的眼睛问:“徐辉,你这是在吃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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