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随着一声沉重的呵斥声，紫宸殿上座，帝王一怒。
吓得原本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双腿一抖，直接瘫软在地上。
“陛、陛下息怒……”小太监颤抖这从怀里掏出来一份书信，毕恭毕敬地上呈萧嘉朔，“这是李公公托小的捎回的自告书。李公公自言已无颜面见圣上，自请在公主停棺入葬后，自戕于世……”
萧嘉朔强忍着怒不仅火接过书信。东宜一死，前几日方才颁下的赐婚圣旨便成了一纸空文。若是此时还忙着给贺逸宁寻亲，这不仅是在百官群臣面前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更是连平头百姓都难免看出其中端倪，此举日后岂不是要遭到天下人唾骂耻笑。
朝廷之人皆知圣上容不下当朝尚书令贺济成，可若将此事做绝，怕不是会寒了众人忠诚报国之心，看来这一招险棋终究是要暂缓了。
“陛下！臣妾要见陛下！”紫宸殿外，一阵喧闹吵嚷声传来。
原本就心情不佳的萧嘉朔又眉头一皱，厉声问道，“殿外何人喧哗？！”
殿外连滚带爬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陛下，宋婕妤求见。”
这宋婕妤正是东宜公主萧如蕖的母妃，前几日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将东宜公主即将下嫁贺家的消息漏了出去。这宋婕妤跟了萧嘉朔十几年一直不怎么受重视，听闻下嫁风声，总觉女儿寻了个好人家，她也能跟着硬气起来，不必再看毓贵妃的脸色。
可谁知还没把女儿给盼回来，先收到的竟然是她的死讯。这叫宋婕妤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定然是顾淑然那个贱人，看不得她风生水起，这才害死了她的蕖儿。
宋婕妤气急，满心上下只想着同陛下揭发毓贵妃，竟完全不顾礼数，径直来紫宸殿求见。
掌事的小太监自然不敢将这疯疯癫癫的女人放进去，她这才逼不得已在殿前哭喊。
“陛下！蕖儿死得冤啊！”宋婕妤一身墨绿色衣裳，头上只别了支不起眼的金钗，脸上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与风采。只可惜忽闻丧女，一时间悲恸难耐，让她又平添了几分苍老。“请陛下彻查此事！”
可这一切在萧嘉朔耳中只是聒噪的吵闹，纵使年近半百，他依然目光如炬。那双仿若雄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桌旁跪到在地颤抖着的小太监身上。
浑厚有力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却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宋婕妤何以得知此事？”
那小太监听闻此言又严重地打了个寒颤，紧张而卑微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小、小的……不知。”
“呵，好一个不知。”一声冷笑，萧嘉朔骤然起身，抬脚将小太监的脑袋狠狠地摁在地上，“偌大一个皇宫，一介后宫女流，获知密报居然比朕还早！”
“李福海好大的胆子！都敢在朕眼皮子低下耍花招了！”只见他脚上又一用力，将那小太监踹了出去。
紫宸殿内圣上震怒，寂静肃杀，吓得侍卫宫女太监都跪了一地。也正因如此，殿外宋婕妤的哭喊声才能如此清晰地传入殿中，传进萧嘉朔的耳朵里——“是顾淑然，一定是贵妃杀了我的蕖儿！陛下一定要为蕖儿做主啊！”
此言一出，殿内跪着的宫女太监们更加紧张地匍匐在地。宋婕妤口中的顾淑然，正是圣上最为宠爱的毓贵妃，或者应该叫“不得不最宠爱”的毓贵妃才更显得当。
当年萧嘉朔以北燕王身份连弑二君，举国哗然。前太子萧承翊率军亲征方才安定下来的西北边境各部，闻讯蠢蠢欲动。各路乡绅豪杰无不群青激愤，民怨沸反盈天，奉朝上下动荡不安。
当时萧嘉朔手上不过一支北燕军，何以抵挡如此汹汹民意。山重水尽之时，江南顾家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与顾家结为姻亲，萧嘉朔便可借顾家在江南之势稳住奉朝江山。但由此而来的便是，顾家这门飞扬跋扈的外戚，他也不得不受着。
“混账东西！”萧嘉朔怒不可遏，他从一个被发配边疆的落魄王爷，手握兵权沾满血腥爬上这王权之巅。一晃半百将至，可到头来他还是没能将皇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又何尝不想将顾氏一族敲骨吸髓，以平他心头的滔天恨意？
正当萧嘉朔气极之时，大殿外忽然疾步走近一位玄衣银饰的侍卫。只见那人腰间挂着一块腾云龙爪玉牌，正是萧嘉朔所最信任的私兵云蟠卫。
那云蟠卫朝着圣上恭敬一礼，随后双手奉上了怀里的密信。
萧嘉朔暂且平稳住心情，伸手展开了密信，却没曾想这密信反而让他的怒意更加。“萧承桓好大的胆子！他也想造反不成？！”
密信上是云蟠卫传回来的情报，天敕上将萧承翊唯一留存于世的随身佩剑，现在确在小湘王萧承桓手上。要知道，当年他萧嘉朔可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将这位受天下人敬仰的前太子之名，变成整个朝堂上下说也说不得的禁忌。
原本小湘王便得特许可拥私兵，仅差那个揭竿而起的宣称。小湘王如今不惜牺牲大量精锐刺客暗卫，费劲心力从鬼市上博得前太子的随身佩剑。不正是想打着平反的旗号起兵谋反？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眼见即将危及皇权，萧嘉朔这才冷静下来。顾氏一族虽争权夺利，但至少是站在他这边的。若是小湘王谋反，他们也会因姻亲的关系捞不着什么好处。
萧嘉朔又瞥了一眼跪到在地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如今当务之急是稳下朝政，安心屯田屯兵以防谋反。贺济成乃当朝清流派领袖，若是现在为难贺家，朝政难免动荡，看来阻止贺家子入仕一事只得且放。
萧嘉朔原本就历经了万般磨难，才一路搏杀至这至高无上的巅峰皇权，自然是忍得常人所不能忍之事。只见他朝殿外一指，“来人，把那疯女人打入冷宫！”，话里有话道，“若是让朕再听得半句疯言，谁也别再想活着出这紫宸殿！”
“诺！”吓得颤巍巍的太监宫女侍卫，头都不敢抬一下，期期艾艾道。
“再到国库挑几件金饰锦布给毓贵妃送去，就说朕这几日忙着操/劳国事疏漏了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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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夏夜，漫天繁星垂落夜幕。晚风习习，吹散燥热带来丝丝凉意。
弥荷涧盛放了整个夏季的荷塘中已经逐渐显出芙蕖开败的景象，可茂盛的荷叶还在不知疲倦的抽丝伸张，一派欣欣向荣。
程笙提着一篮子糕点，笑嘻嘻地敲了敲陈景遥的房门，“景遥，你猜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无人回应。
程笙啧啧了两声，又敲了下门，“醉里乡上好的糕点哦！玉玦那小子特意从蜀地带回来的哦！”
还是无人应门。
程笙撇撇嘴，故作夸张道，“既然你不在，那我只好自己享用喽，可不能怪我没找你哦？”
正当程笙转身要走之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劲装的少女，黑色的马尾高高扎起。她正是陈景遥的贴身侍卫之一的无情。
“程阁主，少主正在沐浴，还望阁主稍安勿躁。”无情面无表情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等等他喽。”程笙笑嘻嘻地应道，却见他眼睛一转又道，“上次听景遥说你用荷花露水泡的庐山雨雾顶顶好喝，这不正巧，让我也讨两杯呗？”
“没了。”无情无情地回答道。
见程笙脸上的笑意即将垮下去，无情又开口道，“荷花露水没了。这几日天热，晨露本就稀少，再加上露水难存，还泡不成一盏茶。”
“若是阁主喜欢，过几日我泡好给您送去。”无情又补充道。
听罢，程笙这才又喜笑颜开道，“那就先谢谢无情你啦~”
转头又阴阳怪气道，“‘道是无情却有情’，也不知道得是多么无情的人，才能给你取这样无情的名字。”
“无情，把糕点拿回来，送客。”还未等无情接话，陈景遥冷漠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此话一出，程笙慌忙把糕点盒子抱在怀里，一幅视死如归的委屈模样，“你这么霸道，不要命啦！”
陈景遥从屏风后现身。方经沐浴，白色的里衣外，他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远山蓝的外袍，如墨色般漆黑的长发上还蒙着层迷蒙的水雾，好似腾云驾雾的仙人。
“没办法，谁让我就是这么无情的人呢。”陈景遥回敬道，顺道给无情使了个眼色，无情见状颔首离去。
这家伙，真是睚眦必报，程笙暗自腹诽道。抬头便见陈景遥已经朝着荷塘中的亭子走了去，他也抱着糕点跟了上去。
“东宜的案子十有八九是毓贵妃派人做的。事关顾家，李公公估计不敢轻举妄动。”程笙跟在陈景遥身后说着。
“云蟠卫也将萧承桓拿到佩剑的事情传了回去，如今萧嘉朔更不敢动顾家分毫。”陈景遥说着坐在了荷风亭的石桌旁，抬头看向了程笙。
只见程笙将食盒放在石桌上，一手撑在桌旁，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们也算顺道给贺逸宁送了个人情？”
陈景遥没有答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盯到程笙浑身发毛。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大热天的程笙也因他的视线打了个寒颤。
“糕点拿来。”陈景遥坐在桌前看了他那么久，可怎知程笙这家伙死活没看懂他到底想要什么。
程笙见状歪嘴嘿嘿一笑，“原来是在想糕点啊。”说着他将食盒拆开，拿出其中的一盘糕点，“这红糖糍粑只有两天的赏味期，为了能让你吃上一口，可真是费了大力气。”
“顾延章查的怎么样了？”陈景遥捻起一块红糖糍粑问道。
程笙刚往嘴里塞了一块，没能立刻答上来，“星罗阁的确是查过了，只不过江南地界上我们的人不多，查起来着实吃力。”
“顾家在吴州、婺州等地根基深厚，怕是没那么容易拿到情报。”程笙接着说道，“只不过最近顾家的商铺与岳州等地贸易频繁，说不定也算是条线索。”
“哎，等一下，岳州……你说有没有可能和小湘王有关？”程笙灵机一动，接着联想道，抬头一看却见陈景遥正在认真地吃着糕点，似乎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好你个陈景遥，光忙着吃了是吧？”程笙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要是这么喜欢吃糍粑，不如让人去寻个会做糍粑的厨子。”
陈景遥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这才开了口，“既然从顾延章那边不好下手，那就多留意一下萧承桓那边的动向。若是二人真有勾结，日后也算是能够拿来敲打顾家和萧嘉朔的把柄。”
说罢，陈景遥便起身似乎是要离开。
“啊？你就这么走了？我这么辛辛苦苦给你把糕点带过来，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程笙在他身后炸毛。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陈景遥停下了脚步。
在程笙期待的目光中，陈景遥说——
“你找杜饮溪说下，让他寻个会做糍粑的厨子来学院。”
吓得原本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双腿一抖，直接瘫软在地上。
“陛、陛下息怒……”小太监颤抖这从怀里掏出来一份书信，毕恭毕敬地上呈萧嘉朔，“这是李公公托小的捎回的自告书。李公公自言已无颜面见圣上，自请在公主停棺入葬后，自戕于世……”
萧嘉朔强忍着怒不仅火接过书信。东宜一死，前几日方才颁下的赐婚圣旨便成了一纸空文。若是此时还忙着给贺逸宁寻亲，这不仅是在百官群臣面前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更是连平头百姓都难免看出其中端倪，此举日后岂不是要遭到天下人唾骂耻笑。
朝廷之人皆知圣上容不下当朝尚书令贺济成，可若将此事做绝，怕不是会寒了众人忠诚报国之心，看来这一招险棋终究是要暂缓了。
“陛下！臣妾要见陛下！”紫宸殿外，一阵喧闹吵嚷声传来。
原本就心情不佳的萧嘉朔又眉头一皱，厉声问道，“殿外何人喧哗？！”
殿外连滚带爬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陛下，宋婕妤求见。”
这宋婕妤正是东宜公主萧如蕖的母妃，前几日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将东宜公主即将下嫁贺家的消息漏了出去。这宋婕妤跟了萧嘉朔十几年一直不怎么受重视，听闻下嫁风声，总觉女儿寻了个好人家，她也能跟着硬气起来，不必再看毓贵妃的脸色。
可谁知还没把女儿给盼回来，先收到的竟然是她的死讯。这叫宋婕妤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定然是顾淑然那个贱人，看不得她风生水起，这才害死了她的蕖儿。
宋婕妤气急，满心上下只想着同陛下揭发毓贵妃，竟完全不顾礼数，径直来紫宸殿求见。
掌事的小太监自然不敢将这疯疯癫癫的女人放进去，她这才逼不得已在殿前哭喊。
“陛下！蕖儿死得冤啊！”宋婕妤一身墨绿色衣裳，头上只别了支不起眼的金钗，脸上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与风采。只可惜忽闻丧女，一时间悲恸难耐，让她又平添了几分苍老。“请陛下彻查此事！”
可这一切在萧嘉朔耳中只是聒噪的吵闹，纵使年近半百，他依然目光如炬。那双仿若雄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桌旁跪到在地颤抖着的小太监身上。
浑厚有力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却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宋婕妤何以得知此事？”
那小太监听闻此言又严重地打了个寒颤，紧张而卑微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小、小的……不知。”
“呵，好一个不知。”一声冷笑，萧嘉朔骤然起身，抬脚将小太监的脑袋狠狠地摁在地上，“偌大一个皇宫，一介后宫女流，获知密报居然比朕还早！”
“李福海好大的胆子！都敢在朕眼皮子低下耍花招了！”只见他脚上又一用力，将那小太监踹了出去。
紫宸殿内圣上震怒，寂静肃杀，吓得侍卫宫女太监都跪了一地。也正因如此，殿外宋婕妤的哭喊声才能如此清晰地传入殿中，传进萧嘉朔的耳朵里——“是顾淑然，一定是贵妃杀了我的蕖儿！陛下一定要为蕖儿做主啊！”
此言一出，殿内跪着的宫女太监们更加紧张地匍匐在地。宋婕妤口中的顾淑然，正是圣上最为宠爱的毓贵妃，或者应该叫“不得不最宠爱”的毓贵妃才更显得当。
当年萧嘉朔以北燕王身份连弑二君，举国哗然。前太子萧承翊率军亲征方才安定下来的西北边境各部，闻讯蠢蠢欲动。各路乡绅豪杰无不群青激愤，民怨沸反盈天，奉朝上下动荡不安。
当时萧嘉朔手上不过一支北燕军，何以抵挡如此汹汹民意。山重水尽之时，江南顾家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与顾家结为姻亲，萧嘉朔便可借顾家在江南之势稳住奉朝江山。但由此而来的便是，顾家这门飞扬跋扈的外戚，他也不得不受着。
“混账东西！”萧嘉朔怒不可遏，他从一个被发配边疆的落魄王爷，手握兵权沾满血腥爬上这王权之巅。一晃半百将至，可到头来他还是没能将皇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又何尝不想将顾氏一族敲骨吸髓，以平他心头的滔天恨意？
正当萧嘉朔气极之时，大殿外忽然疾步走近一位玄衣银饰的侍卫。只见那人腰间挂着一块腾云龙爪玉牌，正是萧嘉朔所最信任的私兵云蟠卫。
那云蟠卫朝着圣上恭敬一礼，随后双手奉上了怀里的密信。
萧嘉朔暂且平稳住心情，伸手展开了密信，却没曾想这密信反而让他的怒意更加。“萧承桓好大的胆子！他也想造反不成？！”
密信上是云蟠卫传回来的情报，天敕上将萧承翊唯一留存于世的随身佩剑，现在确在小湘王萧承桓手上。要知道，当年他萧嘉朔可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将这位受天下人敬仰的前太子之名，变成整个朝堂上下说也说不得的禁忌。
原本小湘王便得特许可拥私兵，仅差那个揭竿而起的宣称。小湘王如今不惜牺牲大量精锐刺客暗卫，费劲心力从鬼市上博得前太子的随身佩剑。不正是想打着平反的旗号起兵谋反？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眼见即将危及皇权，萧嘉朔这才冷静下来。顾氏一族虽争权夺利，但至少是站在他这边的。若是小湘王谋反，他们也会因姻亲的关系捞不着什么好处。
萧嘉朔又瞥了一眼跪到在地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如今当务之急是稳下朝政，安心屯田屯兵以防谋反。贺济成乃当朝清流派领袖，若是现在为难贺家，朝政难免动荡，看来阻止贺家子入仕一事只得且放。
萧嘉朔原本就历经了万般磨难，才一路搏杀至这至高无上的巅峰皇权，自然是忍得常人所不能忍之事。只见他朝殿外一指，“来人，把那疯女人打入冷宫！”，话里有话道，“若是让朕再听得半句疯言，谁也别再想活着出这紫宸殿！”
“诺！”吓得颤巍巍的太监宫女侍卫，头都不敢抬一下，期期艾艾道。
“再到国库挑几件金饰锦布给毓贵妃送去，就说朕这几日忙着操/劳国事疏漏了贵妃。”
-------------------------------------
季夏夜，漫天繁星垂落夜幕。晚风习习，吹散燥热带来丝丝凉意。
弥荷涧盛放了整个夏季的荷塘中已经逐渐显出芙蕖开败的景象，可茂盛的荷叶还在不知疲倦的抽丝伸张，一派欣欣向荣。
程笙提着一篮子糕点，笑嘻嘻地敲了敲陈景遥的房门，“景遥，你猜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无人回应。
程笙啧啧了两声，又敲了下门，“醉里乡上好的糕点哦！玉玦那小子特意从蜀地带回来的哦！”
还是无人应门。
程笙撇撇嘴，故作夸张道，“既然你不在，那我只好自己享用喽，可不能怪我没找你哦？”
正当程笙转身要走之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劲装的少女，黑色的马尾高高扎起。她正是陈景遥的贴身侍卫之一的无情。
“程阁主，少主正在沐浴，还望阁主稍安勿躁。”无情面无表情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等等他喽。”程笙笑嘻嘻地应道，却见他眼睛一转又道，“上次听景遥说你用荷花露水泡的庐山雨雾顶顶好喝，这不正巧，让我也讨两杯呗？”
“没了。”无情无情地回答道。
见程笙脸上的笑意即将垮下去，无情又开口道，“荷花露水没了。这几日天热，晨露本就稀少，再加上露水难存，还泡不成一盏茶。”
“若是阁主喜欢，过几日我泡好给您送去。”无情又补充道。
听罢，程笙这才又喜笑颜开道，“那就先谢谢无情你啦~”
转头又阴阳怪气道，“‘道是无情却有情’，也不知道得是多么无情的人，才能给你取这样无情的名字。”
“无情，把糕点拿回来，送客。”还未等无情接话，陈景遥冷漠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此话一出，程笙慌忙把糕点盒子抱在怀里，一幅视死如归的委屈模样，“你这么霸道，不要命啦！”
陈景遥从屏风后现身。方经沐浴，白色的里衣外，他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远山蓝的外袍，如墨色般漆黑的长发上还蒙着层迷蒙的水雾，好似腾云驾雾的仙人。
“没办法，谁让我就是这么无情的人呢。”陈景遥回敬道，顺道给无情使了个眼色，无情见状颔首离去。
这家伙，真是睚眦必报，程笙暗自腹诽道。抬头便见陈景遥已经朝着荷塘中的亭子走了去，他也抱着糕点跟了上去。
“东宜的案子十有八九是毓贵妃派人做的。事关顾家，李公公估计不敢轻举妄动。”程笙跟在陈景遥身后说着。
“云蟠卫也将萧承桓拿到佩剑的事情传了回去，如今萧嘉朔更不敢动顾家分毫。”陈景遥说着坐在了荷风亭的石桌旁，抬头看向了程笙。
只见程笙将食盒放在石桌上，一手撑在桌旁，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们也算顺道给贺逸宁送了个人情？”
陈景遥没有答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盯到程笙浑身发毛。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大热天的程笙也因他的视线打了个寒颤。
“糕点拿来。”陈景遥坐在桌前看了他那么久，可怎知程笙这家伙死活没看懂他到底想要什么。
程笙见状歪嘴嘿嘿一笑，“原来是在想糕点啊。”说着他将食盒拆开，拿出其中的一盘糕点，“这红糖糍粑只有两天的赏味期，为了能让你吃上一口，可真是费了大力气。”
“顾延章查的怎么样了？”陈景遥捻起一块红糖糍粑问道。
程笙刚往嘴里塞了一块，没能立刻答上来，“星罗阁的确是查过了，只不过江南地界上我们的人不多，查起来着实吃力。”
“顾家在吴州、婺州等地根基深厚，怕是没那么容易拿到情报。”程笙接着说道，“只不过最近顾家的商铺与岳州等地贸易频繁，说不定也算是条线索。”
“哎，等一下，岳州……你说有没有可能和小湘王有关？”程笙灵机一动，接着联想道，抬头一看却见陈景遥正在认真地吃着糕点，似乎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好你个陈景遥，光忙着吃了是吧？”程笙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要是这么喜欢吃糍粑，不如让人去寻个会做糍粑的厨子。”
陈景遥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这才开了口，“既然从顾延章那边不好下手，那就多留意一下萧承桓那边的动向。若是二人真有勾结，日后也算是能够拿来敲打顾家和萧嘉朔的把柄。”
说罢，陈景遥便起身似乎是要离开。
“啊？你就这么走了？我这么辛辛苦苦给你把糕点带过来，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程笙在他身后炸毛。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陈景遥停下了脚步。
在程笙期待的目光中，陈景遥说——
“你找杜饮溪说下，让他寻个会做糍粑的厨子来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