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的天空细细密密地撒下如针脚般稠密的雨丝，连天的阴霾让墙壁中似乎都渗入了发霉的潮气。最开始无人在意的一场细雨，都只道是江宁城的连绵雨季蔓延至初秋。
直到——这场雨越下越久、越下越大。
恍若游龙般蜿蜒的亮银色闪电霎时间照亮整个黑夜，随后又迅速隐去。巨大的轰鸣声紧随其后，仿佛雄浑的鼓声在耳畔敲响，好似要审判整个在黑夜笼罩下的穹宇。
江宁城外，秦淮河畔坐落着一座年久失修的龙王庙，又急又密的雨滴洗刷着院墙，深红色的斑驳墙面昭示着曾经的荣光和现如今的破败不堪。
终于，不堪重负的墙壁伴随着一声惊雷坍塌，一颗早已白化成骨的头颅从中滚落，它原本的躯干部分还紧紧嵌在未崩塌的土墙中。
雨水不由分说地砸向那颗头颅，雨滴落入它空洞的眼窝，好似落下不甘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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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遥。”程笙单手打了个响指，这才引起了皱眉陷入思考的陈景遥的注意，“你小子怎么回事，这几天上夫子的课总是心不在焉的。”
抱着书卷从旁边路过的许明昭听闻看了两人一眼，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学堂。
陈景遥收敛了情绪，给程笙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整理起案前的书卷。这几日不知到底怎么了，明明一切计划推进顺利，他却总觉心神不宁惴惴不安。
程笙总说是他思虑过度，可陈景遥却并不苟同。尤其是追查江南顾家一事，星罗阁近月多方渗透终究一无所获。究竟是怎样见不得人的隐秘，才能让顾延章那个老狐狸如此尽心的隐瞒？
陈景遥一向不愿坐以待毙，既然如此，那只能主动出击了。
他和程笙一前一后出了学堂，转头便见学院的布告栏旁围了几个窃窃私语的学子，似乎是在讨论新张贴的官事。
程笙瞧了眼不语的陈景遥，当机立断道，“走，去凑凑热闹。”说罢便拉着他走向布告栏。
“同吴州江宁郡尉协办陈年命案……”程笙照着那张新贴的官事念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件棘手的陈年命案，他的嘴角却越来越扬起。
只见程笙一双桃花眼里满含笑意，他抬起扇子轻轻拍了拍陈景遥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调笑，“我可听说这江宁的蟹黄汤包天下一绝，这不得去尝尝鲜？”
松涛苑内，杜饮溪正盘腿坐在庭院中央的松树下，慵懒地倚在靠背上，膝头还摊着一卷书。
书童恭敬地呈上了一本名册，上面正是近几日学子申请官事的名单。学院的官事学子可以自行申请参加，但若人数超标，需要经由院长敲定。
杜饮溪接过了名册，从一旁的笔架上取了支墨笔，在几个名字上圈画了一番，只不过最后一个名额让他犯了难。
是让郁星驰那个性格乖张的学子去？还是冒险由着许明昭出去历练？杜饮溪沉吟了一番，尚未拿定主意。
若是池问沧在这里，哪怕是和他大吵一架，估计也会逼他选许明昭。只不过杜饮溪和池问沧的观点并不一致，依他所见，许明昭若是成长起来，日后更可能并非助力反而是阻碍。
只不过，若是让郁星驰去，依照他不依不饶的性子，定是要和程笙吵个天翻地覆死不罢休。程笙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两人一同行事，难免节外生枝。
杜饮溪啧啧了两声，最终还是在许明昭的名字上落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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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当日，许明昭抱着包袱还没离开晓寒居，转头便见兰若站在院门口，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
“我也去。”兰若简洁明了地说道，她将披散的头发挽成一个髻，让凌冽的气质温润了不少。
许明昭先是一愣，随后意识到她的消息的确应该更灵通些。“也罢，我同不同意影响不了你的决断。你就算要跟踪，我也阻止不了。”
“不过，若是惹了什么事，别把祸患引到我身上来。”许明昭略带警告地说道。她看过了此次官事的名单，太子一派的叶轶如和站队五皇子的任以琮都赫然在列，两派水火不容，保不齐会殃及池鱼。
“不必多虑，”兰若上前一步，她约莫着比许明昭高半个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满是平静。“相较而言，你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任务结束之前，我不会动你。”
明明是句冰冷的话，却让许明昭安心许多。兰若虽然隐藏颇深，但经常对她耐心地一劝再劝，即使不是发自内心，也能算得上是拥有原则和底线。与这样的人合作，风险自然也小一些。
两人行至学院门口，才见众人已经都已聚齐。
毫不意外的是，杜饮溪亲自来为他们这一行人送行。“诸位学子，此去吴州江宁山遥路远，各位还要相互照拂。”
任以琮听罢有些嗤之以鼻，斜眼睨着站在一旁的叶轶如。而叶轶如十分得体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惹得任以琮更加不快。程笙又在忙着给许明昭抛媚眼，当然只获得了她的一个白眼。
杜饮溪环顾神色各异的众人，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学子私下难免有些摩擦龃龉，不过此行各位代表学院，且不可为了一事之快伤了彰德的脸面。”
“院长！”程笙眯着一双桃花眼，笑着举起手中的白玉扇，“您老人家是不是忘了通知我们这次谁是领队啊？”
这下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以往官事的领队都由默认由众人推举，譬如贺逸宁便是毫无争议的领队。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任以琮和叶轶如两人谁都不肯让步，只好由院长指定。
这个臭小子，实在是没大没小。杜饮溪内心腹诽，但面上还是十分好脾气道，“多谢程学子提醒，经过审慎考虑，这次领队就暂由程笙学子担任。”
“多谢院长大人厚爱！”程笙赶忙附和，将手高高拱起行礼，脸上早就笑得像朵花了。“笙定不辱使命！”
“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上路吧。”杜饮溪无视了任以琮投来的不快目光，催促着他们赶紧离开。等他们出发，这些不满就都得让程笙这个领队来摆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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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距离江宁约有六日行程，本来一路上颠簸难行，再加上心里不痛快，任以琮难免要给众人找点麻烦。
是夜，众人歇脚在了徽州毗邻吴州的山林里，此处离吴州江宁府仅一日脚程。
“明昭，兰若？”程笙摇着扇子靠在许明昭的马车边上，他带着暧昧的语气说道，“为了明天早些赶到江宁，今夜只能暂且委屈你们二人了。”
又来了，许明昭心道。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手掀开帘子，语气中带着无奈，“程学子此言差矣，官事要紧，何来委屈一词？”
“不不不，”程笙一脸痛心疾首，“如此两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娘子，却要跟着我们这一群糙汉子露宿荒野，着实不合情理！实在委屈！”
许明昭瞥了一眼程笙这个“细皮嫩肉”的“糙汉子”，又看了看坐在火堆旁安静烤火的陈景遥。心下只觉得她一个人能打他们五个。要是让兰若来，她估计能打五十个，许明昭默默地想着。
一旁的程笙还在自顾自地陶醉着，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明昭，你放心好了。我程笙就算是豁上这条命，也定会护你们二人周全。”
“好好好，那我就提前谢过程大侠了。”许明昭敷衍道，放下窗幕，掀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兰若方才说要去周边拾些柴火，可其他的车夫侍卫早就回来了，却始终不见兰若的身影，许明昭有些不安。
不远处的马车传来任以琮颐指气使的声音，“我要吃兔子！烧鹅！烤鸡！左右都是明日到，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有什么分别？也就姓程那小子会阿谀奉承，到头来苦都让我们吃了。”
任以琮的声音很大，想要假装听不见都很难，想来也是故意说给程笙听的。
许明昭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程笙，可他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明昭，你放心好了，我很可靠的！”
罢了，许明昭摇摇头，程笙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何必替他多虑呢。
许明昭走近了陈景遥烤火的火堆，盘腿坐了下来。徽州虽在南方，但连续多日的连绵阴雨让环境十分潮湿，再加上众人在山野之中，夜晚难免风凉露重。
“许学子这几日可还算习惯？”陈景遥主动开口道。许明昭有些诧异，在她的印象里，陈景遥一直都很沉静不喜攀谈，今日居然主动和她寒暄，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还好，除了程笙有些不着调。”许明昭规规矩矩地答道，“陈学子你呢？”
明亮温暖的火光照在陈景遥白瓷一般的脸颊上，为他原本温润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柔软。紧接着，听完许明昭的问话，他突然笑了，带着些无奈和温柔的笑了。
他两人的寒暄可谓是客套至极，许明昭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还好这时候抱着一堆柴火的兰若终于从树林里出现，打破了在场的尴尬。“明昭，陈公子，程公子，我回来了。”
陈景遥冲兰若点了点头，并未回话。
“兰若，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可叫我担心坏了。”程笙赶忙殷勤地上前接过兰若手中的柴火，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野果。
“程公子不必担心，我不过是去摘了些野果。正值夏末初秋，山林里有不少可食的果子。”兰若答道。
程笙点点头，随后又似感慨又似疑惑道，“我原本以为兰若你是洛州人，没想到居然也对徽州这一带的野果如此熟悉。”
许明昭听罢有些紧张，程笙这一问命中要害。兰若伪装的身份只是一个洛州的孤女，如何认识得了徽州的野果？若是这一问答不好，难免受程笙的怀疑。
“大家都在聊什么呢？”奚荷筠适时出现，脸上含着笑意问道。他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些吃食干粮，想来就是他们今晚的主食了。
程笙赶忙放下手中的柴火，从奚荷筠手里接过了篮子，笑道，“随便聊两句而已，奚兄可知叶兄去哪儿了？”
“叶学子说他看见不远的溪流里有鱼，便带着一群车夫侍卫去捕鱼了。”奚荷筠答道。
众人还未坐下，忽然听到一旁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了哀嚎之声，奚荷筠猛地回头——那个方向是叶轶如去的溪流！
直到——这场雨越下越久、越下越大。
恍若游龙般蜿蜒的亮银色闪电霎时间照亮整个黑夜，随后又迅速隐去。巨大的轰鸣声紧随其后，仿佛雄浑的鼓声在耳畔敲响，好似要审判整个在黑夜笼罩下的穹宇。
江宁城外，秦淮河畔坐落着一座年久失修的龙王庙，又急又密的雨滴洗刷着院墙，深红色的斑驳墙面昭示着曾经的荣光和现如今的破败不堪。
终于，不堪重负的墙壁伴随着一声惊雷坍塌，一颗早已白化成骨的头颅从中滚落，它原本的躯干部分还紧紧嵌在未崩塌的土墙中。
雨水不由分说地砸向那颗头颅，雨滴落入它空洞的眼窝，好似落下不甘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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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遥。”程笙单手打了个响指，这才引起了皱眉陷入思考的陈景遥的注意，“你小子怎么回事，这几天上夫子的课总是心不在焉的。”
抱着书卷从旁边路过的许明昭听闻看了两人一眼，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学堂。
陈景遥收敛了情绪，给程笙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整理起案前的书卷。这几日不知到底怎么了，明明一切计划推进顺利，他却总觉心神不宁惴惴不安。
程笙总说是他思虑过度，可陈景遥却并不苟同。尤其是追查江南顾家一事，星罗阁近月多方渗透终究一无所获。究竟是怎样见不得人的隐秘，才能让顾延章那个老狐狸如此尽心的隐瞒？
陈景遥一向不愿坐以待毙，既然如此，那只能主动出击了。
他和程笙一前一后出了学堂，转头便见学院的布告栏旁围了几个窃窃私语的学子，似乎是在讨论新张贴的官事。
程笙瞧了眼不语的陈景遥，当机立断道，“走，去凑凑热闹。”说罢便拉着他走向布告栏。
“同吴州江宁郡尉协办陈年命案……”程笙照着那张新贴的官事念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件棘手的陈年命案，他的嘴角却越来越扬起。
只见程笙一双桃花眼里满含笑意，他抬起扇子轻轻拍了拍陈景遥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调笑，“我可听说这江宁的蟹黄汤包天下一绝，这不得去尝尝鲜？”
松涛苑内，杜饮溪正盘腿坐在庭院中央的松树下，慵懒地倚在靠背上，膝头还摊着一卷书。
书童恭敬地呈上了一本名册，上面正是近几日学子申请官事的名单。学院的官事学子可以自行申请参加，但若人数超标，需要经由院长敲定。
杜饮溪接过了名册，从一旁的笔架上取了支墨笔，在几个名字上圈画了一番，只不过最后一个名额让他犯了难。
是让郁星驰那个性格乖张的学子去？还是冒险由着许明昭出去历练？杜饮溪沉吟了一番，尚未拿定主意。
若是池问沧在这里，哪怕是和他大吵一架，估计也会逼他选许明昭。只不过杜饮溪和池问沧的观点并不一致，依他所见，许明昭若是成长起来，日后更可能并非助力反而是阻碍。
只不过，若是让郁星驰去，依照他不依不饶的性子，定是要和程笙吵个天翻地覆死不罢休。程笙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两人一同行事，难免节外生枝。
杜饮溪啧啧了两声，最终还是在许明昭的名字上落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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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当日，许明昭抱着包袱还没离开晓寒居，转头便见兰若站在院门口，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
“我也去。”兰若简洁明了地说道，她将披散的头发挽成一个髻，让凌冽的气质温润了不少。
许明昭先是一愣，随后意识到她的消息的确应该更灵通些。“也罢，我同不同意影响不了你的决断。你就算要跟踪，我也阻止不了。”
“不过，若是惹了什么事，别把祸患引到我身上来。”许明昭略带警告地说道。她看过了此次官事的名单，太子一派的叶轶如和站队五皇子的任以琮都赫然在列，两派水火不容，保不齐会殃及池鱼。
“不必多虑，”兰若上前一步，她约莫着比许明昭高半个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满是平静。“相较而言，你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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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行至学院门口，才见众人已经都已聚齐。
毫不意外的是，杜饮溪亲自来为他们这一行人送行。“诸位学子，此去吴州江宁山遥路远，各位还要相互照拂。”
任以琮听罢有些嗤之以鼻，斜眼睨着站在一旁的叶轶如。而叶轶如十分得体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惹得任以琮更加不快。程笙又在忙着给许明昭抛媚眼，当然只获得了她的一个白眼。
杜饮溪环顾神色各异的众人，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学子私下难免有些摩擦龃龉，不过此行各位代表学院，且不可为了一事之快伤了彰德的脸面。”
“院长！”程笙眯着一双桃花眼，笑着举起手中的白玉扇，“您老人家是不是忘了通知我们这次谁是领队啊？”
这下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以往官事的领队都由默认由众人推举，譬如贺逸宁便是毫无争议的领队。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任以琮和叶轶如两人谁都不肯让步，只好由院长指定。
这个臭小子，实在是没大没小。杜饮溪内心腹诽，但面上还是十分好脾气道，“多谢程学子提醒，经过审慎考虑，这次领队就暂由程笙学子担任。”
“多谢院长大人厚爱！”程笙赶忙附和，将手高高拱起行礼，脸上早就笑得像朵花了。“笙定不辱使命！”
“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上路吧。”杜饮溪无视了任以琮投来的不快目光，催促着他们赶紧离开。等他们出发，这些不满就都得让程笙这个领队来摆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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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距离江宁约有六日行程，本来一路上颠簸难行，再加上心里不痛快，任以琮难免要给众人找点麻烦。
是夜，众人歇脚在了徽州毗邻吴州的山林里，此处离吴州江宁府仅一日脚程。
“明昭，兰若？”程笙摇着扇子靠在许明昭的马车边上，他带着暧昧的语气说道，“为了明天早些赶到江宁，今夜只能暂且委屈你们二人了。”
又来了，许明昭心道。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手掀开帘子，语气中带着无奈，“程学子此言差矣，官事要紧，何来委屈一词？”
“不不不，”程笙一脸痛心疾首，“如此两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娘子，却要跟着我们这一群糙汉子露宿荒野，着实不合情理！实在委屈！”
许明昭瞥了一眼程笙这个“细皮嫩肉”的“糙汉子”，又看了看坐在火堆旁安静烤火的陈景遥。心下只觉得她一个人能打他们五个。要是让兰若来，她估计能打五十个，许明昭默默地想着。
一旁的程笙还在自顾自地陶醉着，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明昭，你放心好了。我程笙就算是豁上这条命，也定会护你们二人周全。”
“好好好，那我就提前谢过程大侠了。”许明昭敷衍道，放下窗幕，掀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兰若方才说要去周边拾些柴火，可其他的车夫侍卫早就回来了，却始终不见兰若的身影，许明昭有些不安。
不远处的马车传来任以琮颐指气使的声音，“我要吃兔子！烧鹅！烤鸡！左右都是明日到，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有什么分别？也就姓程那小子会阿谀奉承，到头来苦都让我们吃了。”
任以琮的声音很大，想要假装听不见都很难，想来也是故意说给程笙听的。
许明昭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程笙，可他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明昭，你放心好了，我很可靠的！”
罢了，许明昭摇摇头，程笙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何必替他多虑呢。
许明昭走近了陈景遥烤火的火堆，盘腿坐了下来。徽州虽在南方，但连续多日的连绵阴雨让环境十分潮湿，再加上众人在山野之中，夜晚难免风凉露重。
“许学子这几日可还算习惯？”陈景遥主动开口道。许明昭有些诧异，在她的印象里，陈景遥一直都很沉静不喜攀谈，今日居然主动和她寒暄，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还好，除了程笙有些不着调。”许明昭规规矩矩地答道，“陈学子你呢？”
明亮温暖的火光照在陈景遥白瓷一般的脸颊上，为他原本温润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柔软。紧接着，听完许明昭的问话，他突然笑了，带着些无奈和温柔的笑了。
他两人的寒暄可谓是客套至极，许明昭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还好这时候抱着一堆柴火的兰若终于从树林里出现，打破了在场的尴尬。“明昭，陈公子，程公子，我回来了。”
陈景遥冲兰若点了点头，并未回话。
“兰若，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可叫我担心坏了。”程笙赶忙殷勤地上前接过兰若手中的柴火，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野果。
“程公子不必担心，我不过是去摘了些野果。正值夏末初秋，山林里有不少可食的果子。”兰若答道。
程笙点点头，随后又似感慨又似疑惑道，“我原本以为兰若你是洛州人，没想到居然也对徽州这一带的野果如此熟悉。”
许明昭听罢有些紧张，程笙这一问命中要害。兰若伪装的身份只是一个洛州的孤女，如何认识得了徽州的野果？若是这一问答不好，难免受程笙的怀疑。
“大家都在聊什么呢？”奚荷筠适时出现，脸上含着笑意问道。他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些吃食干粮，想来就是他们今晚的主食了。
程笙赶忙放下手中的柴火，从奚荷筠手里接过了篮子，笑道，“随便聊两句而已，奚兄可知叶兄去哪儿了？”
“叶学子说他看见不远的溪流里有鱼，便带着一群车夫侍卫去捕鱼了。”奚荷筠答道。
众人还未坐下，忽然听到一旁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了哀嚎之声，奚荷筠猛地回头——那个方向是叶轶如去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