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收拾完碗筷,若雪就紧跟着起身了,未曾料到面前的侍女微微笑道,“娘娘第一次来这大理寺,不如转转?”

    若雪身子还未站直,正整理有些褶皱的裙摆,闻言面带讶色的看向晴雨,晴雨姐姐这是要干嘛,这顿饭她吃的不自在,本就用的不多,她还想回去的时候在街里买些吃食。

    而且她并不好奇大理寺长什么样子,如此沉闷的楼宇,有何好转的?她也不想给晋熠添麻烦。

    “我并。。。。。。”

    “也好,本王带你转转。”若雪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生生又咽了下去,便看见晴雨面带笑意的敦促着,“奴婢先回王府,娘娘就在这里陪陪王爷吧。”

    饶是若雪在情窦未开,此时也意识到晴雨此番的用意了,什么送饭,什么逛大理寺,不过是为了撮合她和晋熠罢了!

    内心里不由得涌出一阵悲凉,他们大抵是不可能了,又何必做这无用功呢,但是她却没法拒绝,因为她很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时刻,就算只是幻境,是梦又如何呢?等梦醒了,她自然也会醒的。

    两人并没有逛大理寺,晋熠又多了许多公文,若雪便坐在一旁陪着他,晴雨已经坐着马车回去了,诺大的殿宇里,竟是分外安静,安静到只听得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若雪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指,忽的身后低沉的声线响起,“你要是实在无事可做,来替本王磨墨。”

    若雪回头的时候,只看见晋熠依旧低垂着眼睑,在展开的纸张上批写着什么,笔尖轻触玄黑的墨汁,一笔一划,柔韧有力。

    她便挪着身子缓缓靠近他,拿起磨条规规矩矩在砚台上打圈,两人挨得极近,近到晋熠只要微微转脸,就清清楚楚看见她耳朵上带着的珍珠白的耳饰,小巧的耳尖处有一颗红色的痣,极小极浅,不靠近看是看不出来的。

    若雪并不喜欢浓郁的花香,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果香,清新透亮,似乎是柑橘类的,她的发丝如瀑,被乖巧的挽着,珠翠罗绮点缀其中,她神情颇为专注,窗边一阵剧烈的声响,刺的耳朵生疼,惊的若雪神情都扭曲了起来,她有些疑惑的转头去看,视线登时被面前的男子占满。

    他似乎是观察她许久了,眼神黏腻在她的身上,即使在若雪转头都未来得及收回眼神。

    他们之间距离实在太近了,若雪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松枝香味,溢满她的鼻腔,转而占据了她整颗心,他的眼睛深邃,狭长的双目黑白分明,俊美的眉眼仿佛蒙着一层纱一般看不清晰,她的视线转移到他的唇上,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一定很软。

    倒是面前的人先被看的有一些不自在,晋熠手握成拳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若雪回过神来,她将视线不舍得从晋熠身上转移走,嗫嚅着声音掩饰尴尬,“这外面发生了何事,这么大动静?”

    晋熠也收回了视线,他顺着声音看去,见窗外几个人正在议论着什么,有小厮进来禀报,说是外面的石柱不知为何突然倾倒,不过未伤到人。

    “我们去看看?”晋熠站起身,他微微低眸看着若雪。

    “好。”若雪也没扭捏的要起身,面前的人伸出手,若雪略带犹豫的握住他指尖部分,并未用力。

    晴雨已经回去了,不知他还做戏干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的随着小厮来到石柱倒塌的地方,廊下本有很多石柱,所以倒坍了一个倒还能支撑起整个殿宇的重量,只是这柱子突然倾倒,倒叫人心生疑窦。

    有下属看见两人过来,急忙过去行礼,“属下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发生了何事?”晋熠声线紧绷,不怒自威。

    为首的拱手回道,“殿下,今日属下等照常去司房库巡视,路过这处地方时,听到异响,这石柱就突然倾倒了,我等正在查看石柱倾倒的原因。”

    眼前可谓一片狼藉,这石柱体积大,砸到一旁的绿植花卉上,将青石板都砸破了,灰尘之气荡漾着。

    “殿下,这里有些脏乱,您和娘娘先去殿里,我等马上收拾好。”

    晋熠还没说话,若雪就已经蹲在那石柱前了,她大剌剌撩起裙摆,将宽大的衣袖随意一绑,歪着脑袋看石柱断面地方。

    晋熠出声询问,“怎么了吗?”

    女子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她转头看着晋熠,眸子清亮,眼尾微扬,“王爷,你的大理寺是什么时候建成的,看这个柱子似乎没受什么外力,倒像是本身问题,恐怕是被偷工减料了。”

    她是在开玩笑,嘴角溢着笑,眸子里有水波流转着,风扬起她的发丝,漏出白皙的小脸来。

    “先起来吧。”晋熠伸出手将女子扶起来,对下属安排道“找人来鉴别一下,是否因为外力所致,在查一下当年这是何人所建。”

    “是,王爷。”

    两人回殿宇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若雪还是没忍住,问他紫鸢的事情,“紫鸢在太尉府地牢被发现,你可查到什么线索了,紫鸢她自己又是怎么说的?”

    前几日她还在生气他骗了她,所以咬着牙一句也不问那日的事情,今日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并不舒服。

    他眼底涌动的情绪若雪并没看见,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不是要打探你什么秘密,只是既然我已经被无端卷进这场漩涡,也请王爷给透个底,让我也好有准备。”

    若雪讲了半天见他一直沉默着,便有些疑惑的抬头去看他,面前的人并没什么表情,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很难讲吗?”对方的沉默让若雪有一些难堪,太尉府隐秘的地牢,地牢里晋熠挂念的姑娘,还有前朝图腾,这一桩桩一件件,却怎么都无法连起来,她因此伤了心脉,却还是无法窥见真相的一角。

    她所招致的杀身之祸,是将军府欠下的血债,她并无怨言,倘若一直想要杀她的是前朝之人,那太尉府为何建了那样血腥残忍的地牢?紫鸢真正的身份又是何人?

    她实在无法想明白,但,晋熠似乎也不愿多讲。

    “你既然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定会护你周全,你又何必,如此担忧自己的处境?”

    他声线本就低沉,这样平静的语气中,若雪却听出了几分怒气。

    “那日你还将我推出去挡刀?我可不信你对我有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说完就后悔了,本来这些明面上的事情,无需再多言,这样说出来,反而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言必她不在等他说话,人就已经迈着步子小跑而去,却错过了身后人溢出的一丝浅淡的笑意。

    进了小殿,若雪就不给他磨墨了,她随意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不到半柱香,女子便倒在桌案上沉沉的睡着了。

    晋熠正在执笔的手一顿,他侧目看向这个睡着的女子,她甚至发出了轻轻的呼声,这样难受的姿势,她睡的倒还真香。

    他用自己都不曾有过的温和目光,牢牢看着面前的女子,但几乎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这个人,是那人的女儿,他实在不该,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手中的纸张瞬时被握紧碾碎,他便不再继续看她,眼神逐渐转冷。

    睡梦中的女子睡的并不安稳,她梦见了大婚那日的场景,这次,那把暗箭,死死钉进她的心口,风扬起她的盖头,在倒下的最后一刻,她看见晋熠就在她的正前方,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大红衣袍,依旧丰神俊朗,但他表情是极其冷淡的,彷佛她的死,与他无关。

    心脏抽痛了起来,好疼。

    熠王府。

    “熠王妃去给王爷送午膳去了?”说话的是一紫衣女子,声音清脆婉转,峨眉敛黛,睫毛微微颤动,一双妙目中水波荡漾,白玉般的肌肤透着粉嫩,她本伏在窗前的小几上望着窗外发呆,此时表情有些愠怒,她一手摇着小扇,一手托着雪白的脸颊,看着面前的侍女继续问道。

    “那熠王妃,是怎样的女子?”

    侍女微微抬眼,小心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这个女子是王爷亲自带回府上的,待她不比熠王妃差,甚至在她昏迷的时候,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倒是并没怎么去看过熠王妃,但熠王妃毕竟是将军府嫡女,亦是这王府的女主人,这样思躇间,她拿定主意开口道。

    “熠王妃是位温和的主子,自从来到府上,倒从未责罚过我们这些下人。”

    紫鸢听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温和?他们夏家与温和可是半分都沾染不上的,眼中的仇恨肆意增长,她不加掩饰的继续问道,“那她长什么样子?”

    紫鸢对自己的美貌一向有信心,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并未减去她的一分姿色,反而平添几分妩媚。

    侍女不知如何描述这位王妃,她似是认真思考了很久,紫鸢有些不耐烦的督促道,“好看便是好看,平庸便是平庸,既然你不好说,你且比与我之相貌,何如?”

    侍女闻言脸色暗中变了变,眼底带着一缕震惊,不得不佩服这位姑娘的勇气,虽不知她是什么身份,但在王府里她就算得王爷青睐和宠爱,也至多是个侧妃,怎么在下人面前这么大胆和放肆。

    但她却是不敢得罪这位主子的,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姑娘像盛开的雪莲花,王妃娘娘则如山间小鹿。”

    紫鸢嘴角抽动几分,眼角压住了眼底的潋滟芳华,这婢女倒是聪明,将问题又抛给了她,雪莲花与小鹿本就不是一种物种,这样比较又有何意义,但她很快抓住了信息点,山间的小鹿,那是快乐、自由,充满力量和希望的,所以这位王妃,竟是一位充满灵气的女子?

    紫鸢眉眼冷了几分,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雪莲花,我是山中的猎人。”

    侍女瞳孔猛地一缩,便将头埋的更低,这位姑娘既没见过王妃娘娘,怎无端端对王妃娘娘生出这样的怨气来,侍女不敢再答话,死死咬紧嘴巴,侍立在一旁。

    紫鸢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斜斜看了一眼那侍女,嘴角擒着一丝冷笑,真是无趣。

    春日的温风错落过院子的海棠花,悠悠吹进这座阴沉的大殿里,夕阳的余晖映在女子白皙的侧脸上,给女子增添了几分薄纱般的温柔,海棠花瓣随着一阵春风穿过窗杦,落在女子如墨的发丝上。

    晋熠面前的纸张被吹的哗啦呼啦响,他侧眼看向窗杦的方向,海棠花如冬日的雪花一般在窗户里盘旋,悠悠落尽女子身侧,女子不太舒服的蹙着双眉,他冷肃的眼眸变得温和起来,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即将靠近女子的脸时,本在熟睡的女子脩忽睁开了双目。

    那样的双眸,清如溪水,亮如星昼,那黑水晶似的瞳仁水波淡淡,看起来十分灵动,似乎是因为刚醒,她眼底蕴着一层雾气。

    他的双目骤然一深,嘴角不安的抿着。

    若雪眼底划过一丝诧异,看着近在咫尺修长白皙的手,在停顿片刻后,立刻收了回去,晋熠涌动的眼波恢复了平静无波,他用最平静的声音道,“你脸上落了花。”

    她不解的伸手去摸脸,摸出一片粉色海棠花来,便不甚在意的丢在一旁,直起身子时,却发现自己身上也落了好多,转头去看,窗外此时正洋洋洒洒的下着花瓣雨,落日的余光染红了天,一线薄雾,映出一地金黄,将这窗外的海棠花也镀上了一层黄金,温柔的晚风吹过枝头,云雾蔼蔼,花瓣簌簌而落,传来几声老鸦的低鸣。

    这大抵是两人看过的最美的花瓣雨了吧,但若雪此时还不知道,她的眼中是窗外的落日和海棠花,身后的人眼中盈满的却全是花瓣中扬起眼尾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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