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将近酉时,若雪坐定之后,接过铁柱递过来的帕子,门外便传来陌生女子轻灵婉转的声音,“是熠哥哥回来了吗?”

    紫鸢一席紫色烟纱拖尾裙,乌发低垂,一根翠绿的玉簪束着,紫色的碧玺石耳坠,殿内亮如白昼的烛光,流转在女子莹白的肌肤上,她的骨相很美,长眉秀目,小嘴嫣红,宛若花朵绽放,一种独特的风情流转。

    饶是已经见过紫鸢的若雪,如今再看还是感叹这女子的美丽,初见时她还是昏迷的状态,她抱着她跑了好几条街,她甚至还记得她身上淡淡的芍药花香味道。

    晋熠淡淡应了一声,“过来一起用膳吧。”

    “嗯,好。”女子勾起唇角,黑色的瞳仁里,再看向晋熠时,竟然多了几分柔情。

    若雪和晋熠本是相对而坐,紫鸢则毫不客气的坐在晋熠身旁,有些挑衅的看着对面的女子,语调微扬“想必这位就是王妃妹妹了。”

    若雪有些不太愉悦的皱皱眉头,她一会熠哥哥,一会王妃妹妹,她实在听不惯她对晋熠那样亲密的称呼,紫鸢将若雪不悦的表情尽收眼底,暗暗冷笑一声,继续道,“我初来王府,不太懂规矩,听熠哥哥说王妃妹妹年方十八,我年长与你,便自作主张叫你一声妹妹。”

    说着还侧脸看着晋熠,朱唇微微勾起,娇娇地歪着头,露出一副无辜美好的面容来。

    “紫鸢姐姐,我从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我竟不知道王爷还有一个妹妹,想必这些年王爷找了你许久,你也吃了不少苦吧。”若雪并不吃她的挑衅,虽然她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她明显感觉到她对她的敌意,似乎还有一股怨恨。

    紫鸢听见她称呼她为晋熠的“妹妹”,脸色登时冷了下来,眼神也逐渐转暗,但声音依旧平静,“牢妹妹挂心,以后我就多在王府叨扰了。”

    若雪话还没来得及接,紫鸢便不甚在意的看向晋熠,娇娇柔柔道,“熠哥哥,鸢儿好饿,我们能不能先吃饭。”

    晋熠宠溺的点点头,在面对紫鸢时,声音竟然十分温柔,“嗯,既然饿了就快用膳吧,有什么话日后再说。”

    紫鸢得了首肯,立刻欢喜的执起玉箸,先给晋熠夹了一块,满怀期待道“熠哥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鸢儿没记错吧。”

    这边若雪眼睛都快翻到天上了,对面可谓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她倒像个外人一般,一口将面前的菜吞了,有些嫌弃的看着两人,但若雪没想到晋熠竟突然抬眼看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看向若雪时一滞,眼底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若雪有些别扭的垂下头吃自己的饭菜,对面几乎都是紫鸢说话的声音,其实她吃饭还算安静,但此时若雪满脑子都是二人恩爱的画面,一顿饭没吃几口便觉得索然无味,她便放下筷子,极快的对晋熠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便不管背后之人什么表情,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铁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跟在她的身后,看见她踏进一水院,便向晴雨奔去。

    晴雨晚膳没去伺候,是在布置若雪的卧房,所以当若雪看见她整个卧房一改从前沉重模样,仿佛和她未出阁时一模一样时,眼底立刻氲满了雾气。

    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晴雨姐姐。”便扑在蓝衣女子怀里去。

    晴雨有些无奈的摸摸怀中少女如墨的发丝,知道这不合规矩,却不忍苛责,有些无奈道“怎么了?和王爷用膳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不太饿。”若雪用力吸了吸鼻子,便从晴雨身上起来了,“你吃了吗?”

    晴雨看她这般,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便看向铁柱,铁柱犹豫着小心开口,“今日用膳,落云轩的紫鸢姑娘也过去了。”

    “她惹你了?”晴雨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声音也紧绷起来。

    若雪被她这样吓了一跳,眼底一抹惊慌之色,急忙解释道“不是,紫鸢没有惹我。”

    “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叫紫鸢的,和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直觉告诉若雪,她此时应该实话实说,但她实在不知如何描述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言辞闪烁的,一句话概括,“是王爷救命恩人的女儿。”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晴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救命恩人的女儿?”在得到若雪肯定的点头后,有些不悦的皱紧了眉头,“救命之恩大于天,她此生恐怕都要在咱们这位王爷心里占据一个位置。”

    若雪心头突突跳着,晴雨说的没错,晋熠对紫鸢的情分,自己这辈子都没法比,清亮的眸子瞬时黯淡了下去,她有些颓丧的低垂着眼睑。

    “所以,你更要抓紧王爷的心。”

    “怎么抓紧?他应该,不会喜欢我的。”

    晴雨没见过若雪这般不自信的模样,明明出嫁之前,她还是将军府里无忧无虑,明媚如光般的女子,此刻这个垂头丧气的少女,和那时的夏若雪判若两人,晴雨有些担忧的问道,“这不像你,你从来不畏惧艰难,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位王爷了?”

    若雪闻言猛地抬头,她忽然记起晋无霜也是这样问她的,她甚至提醒她不要喜欢晋熠,晴雨才来了一天便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吗?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若雪其实不信,她到底是与平常多不同的表现,她们这样亲近的人可以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那他,知道吗?

    晴雨暗暗叹口气,哄着她道,“熠王爷是你的夫君,你喜欢他不是更好,这辈子有多少女子能和心悦之人相守,多得是嫁的不如意之人。”

    “可王爷,他喜欢的应该是紫鸢,并不是我。”她此刻将晴雨当做最亲近的人诉说着,这个折磨了自己好久的问题,她清醒的时候几乎都在想这个问题,每每想起来,心脏都会没来由的钝痛,她一时分不清是因为他心痛,还是因为心脉受损而疼痛。

    铁柱在听见若雪承认喜欢晋熠时,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她几乎是带着心疼的眼神去看面前的女子的,她实在不该动心的,她却不知道怎么提醒她。

    晴雨想到那个貌美的女子,神色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她就掩饰不见,轻声安慰若雪道,“姑娘,你是这王府的正妃,只要你尽快怀上熠王爷的孩子,王爷的心里自然会有你。”

    面前女子瞳孔都放大了,若雪有些震惊的看着晴雨,但是她表情实在太认真了,若雪支支吾吾道,“这,这,即使这样,也不一定会喜欢我吧。”内心里则有些心动,他们成亲三月有余,却只在新婚当天睡在了一起,想到这里,若雪的耳根不争气的红了红。

    “倘若落云轩那位紫鸢姑娘先有了王爷的孩子,那这个孩子就会是王爷最重视的孩子,因为他会是熠王府的长子,备受殊荣,姑娘在去争取王爷的心意,岂不被动?”

    若雪听完脸色白了白,内心有些触动,晴雨将她内心不能言说的、黑暗的担忧都挑到明面上来了,她嘴角动了动,最终沉默了下来,被猜中的内心有些许不安起来,她忽然有些讨厌此时的自己,这么患得患失,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此愁眉苦脸。

    晴雨继续道,“我既已知姑娘心意,便会助姑娘达成心愿,我一定会让你怀上熠王府的长子。”

    暗夜寂静,窗外风声起,烛光闪烁,映照的若雪的眸子更加清亮起来。

    “我知道了,晴雨姐姐。”

    而站在一旁始终安静的铁柱,暗暗叹了一口气,声音极轻,并不会有人听见,她清楚的知道,殿下是绝对不会让夏若雪怀上他的孩子的,绝对不会,所以抬眼看过去,女子正专注的看着面前的烛火发呆,铁柱竟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心疼之意。

    深夜,乌鸦鸣叫,月光碎落如水,庭院里影影绰绰倒映着竹叶的斑驳。

    男子略带清冷的语调传来,“查不到?什么叫查不到。”

    阿平知道此时的殿下定是生气了,但看着阿贵语焉不详的模样,有些疑惑道,“阿贵,你有话便直说。”

    阿贵不是不想说,实在是查无所获,他微微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是阿贵无用。”

    “太尉府在水下建造地牢,总要人来造吧,怎么会一丝线索都查不到?”阿平喋喋追问,阿贵却面带难色。

    “除非。。。。。。”

    “除非什么?”阿平急切的看着阿贵。

    阿贵却只是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座上的殿下,抿紧了嘴唇。

    “你怎么说一半不说了,除非什么呀,除非是连太尉自己造的?”

    晋熠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见阿平的猜测逐渐离谱,才淡淡出声打断,“除非曾经建造地牢的人,全部被灭口了。”

    这下阿平也沉默了,但他思考一番继续问道,“他怎么能平白无故杀害那么多老百姓,不会被发现吗?”

    阿贵出声提醒道,“自然不能是老百姓,应当是穷凶极恶之人,即使杀掉也不会被追责的人。你忘记连太尉曾经是干什么的了?”

    “这样说来的话,那不就是犯人吗?连太尉不曾带兵打过仗,曾经担任过大理寺卿,可是我们大理寺只负责主理案件,又不负责关押犯人。”

    阿平说的确实没错,主管刑狱的是刑部,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以赞上正万民。

    阿贵继续解释道,“刑部虽受理朝纲内各类刑事案件,但若死刑案件,需交与大理寺审理。”

    阿平才恍然大悟一般,“原来他找的是死刑犯,所以才敢用他们来建造秘密地牢,并在建造完后,杀掉他们。”

    竹叶翻飞,发出细碎的拍打声,似乎是起风了,一片翠绿的竹叶带着窗外的风飘落进来,落在晋熠的手背上,他蓦然收回桌面上敲打的手,顺势捡起那片落叶,似乎是漫不经心般,“去吧,查查那几年的死刑犯名单,还有就是建造地牢的材料来源。”

    阿贵立刻会意,“属下领命。”

    阿平目送阿贵离去,收回眼神看向晋熠,“殿下,我们找建造地牢的材料有何用?那些供应材料的人,也不会知道这地牢是作何用处,更不会知道当年关押着那些人的吧。”

    “至少能知道这地牢是哪一年建成的。”晋熠心中已有猜测,他握着竹叶的手一松,风穿过窗杦,竹叶翩翩飞舞。

    “那日大理寺石柱倒塌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阿平老老实实回答道,“回殿下,查到了,是当年负责建造大理寺府邸的官员,吃了回扣,偷工减料所致。”

    这事情可大可小,可按照殿下的性子,一定会严惩这些官员,是以阿平继续道,“因为是朝廷官员,傅少卿已经将他们收押在大理寺了,殿下明日上朝可呈报皇帝,”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物件双手呈上,“这是傅少卿拟好的公文,殿下请过目。”

    晋熠接过公文,随意打开看了一眼,傅明程办事一向严谨,一般他拟好的公文,晋熠基本未做改动。

    然而打开看见的那一眼,他的心一跳,公文上清楚明白的写着大理寺建于前朝,曾修缮过五次,最远一次在晋朝元年修缮,偷工减料的最严重,采购的原材料几乎被这些官员蚕食了一半。

    晋朝元年。

    阿平看见晋熠眉头紧皱,神色也是少见的冷寂,便出声询问“怎么了殿下?这公文有何不妥吗?属下这就送回傅少卿府上,让他修改。”

    晋熠啪的一下合上公文,面前的烛火也跟着颤了颤,他眼中神色不定,有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叫傅明程过来。”

    阿平刚出殿门,阿贵却急色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阿平与他撞了个结实,吃痛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阿贵却越过阿平直奔大殿,言辞紧张道,“殿下,傅少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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