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达到全天最高温度。虽然是最高温度,但因是秋季,也是一个适宜的温度。

    林雪君坐在茶楼里剥核桃,她剥核桃根本不用工具,轻轻用手一捏,核桃就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果肉。

    纪景焕很是自觉的把林雪君剥好的核桃拿过来,一点点吃着,疑惑道:“咱在这能获得新线索吗?”

    沈三白随口:“现在就是瞎猫碰死耗子,看看能不能在这碰上一个和案件有关的人。”

    “本县的大户人家的公子或是仆人经常来这座茶楼。”颜翎君小声解释道。

    纪景焕好奇的看着神情平常的贵族少女,他听说颜家家教甚严,最是守礼,于是问道:“颜姑娘,你家大人不担心你?就让你一个人出来了?”

    “我说谎了。”颜翎君坦坦荡荡,无所谓道,“我让丁姐姐给我打掩护,偷偷来找你们的。”

    “那你还在外面露面,万一你家的人看见怎么办?”纪景焕担忧道。

    “根本不可能。因为发生命案,父亲和母亲早早吩咐家里人无非必要少出门。”她的神色淡然,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而且我早就算好咱来的地方不会和家里的仆人碰面。”

    纪景焕给颜翎君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厉害!”

    颜翎君绷不住高深的神色,不仅展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林雪君道:“现在大家都觉得这案件是张陵复仇吗?”

    她捏完核桃又开始剥花生,神思不属。

    纪景焕不解的问道:“为何如此问?到目前为止,他的嫌疑不是最大的吗?”

    “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了复仇为何要杀害每家的女孩?”林雪君轻声道,“他若是为了威慑折磨,杀害大人也是一样的。难道这个人就是如此变态邪恶?”

    沈三白抓了把剥好的花生:“或许呢。毕竟小的时候就经过自己家灭门的惨事,越是小时候发生的坏事越是让一个人走不出来。这么憋着二十年,变态了也不稀奇。”

    颜翎君提出不同的看法:“为何你们一直觉得是张陵犯案?若是别人假托二十年前的事,把一切嫁祸给张陵呢?”

    “第一,我从来没看见过灭门惨案的遗孤不复仇的。”沈三白语气调皮,带着轻松,“根据我所知道的一百四十七件灭门没灭干净的,没有一件例外。”

    “第二,赤禾县二十年来平平静静,除了二十年前的张氏一门,从来没有发生过重大案件。一般这种本地的大户人家丢失性命的,根据我了解的类似的六百三十二件案件,都和当地发生的惨案有关。”

    “第三,张氏一门灭门惨案,除了死的五个张家人,仆役还不知道多少也葬身火海,这种大案应在刑部有记录。所有刑部的案宗我全都看过,这个案件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这里面要不是有猫腻,我就把这个壶吃了。”说到最后,沈三白完全是一副恶狠狠样子。

    他的内心燃起熊熊烈火,从他的眼中可以明显地感受到火焰的愤怒与痛苦。

    这股愤怒也感染着每一个还有良知的人。

    颜翎君沉默无声,从前她只用思考自己的事就行了,最大的烦恼是父母总是管教她,不愿意放手,现在,她自己开始向外踏出了一小步,看见的不是自已臆想中的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是受害者在地狱中痛苦煎熬的场景。

    林雪君把剥好的一小把瓜子放在她的手心里,拍了拍颜翎君的肩膀。

    颜翎君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诱人的瓜子仁,低声问道:“林大哥,你说二十年前张氏一案真的没有人知道了吗?”

    林雪君虽然直觉上觉得还有人知道,但她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些都是猜测,只能沉默无语。

    颜翎君本也不需要他人的回答,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没有迷茫,她不用别人的开解,自己就可以想清楚了一切,“当然有,但是没有一个人会为了无关紧要之人向满天神佛讨要一个真相。”

    她顿了顿,“只要还有人知道,我们一定会把二十年前的事挖出来。”

    林雪君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个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冠的年轻公子急忙忙的大步走了过来。

    他看也不看其他人,直接对纪景焕就是一顿着急忙慌的输出:“纪兄,赶紧走吧!离开这里,别为了点钱财反而丢失了性命!咱一起走吧,今晚就走!”

    林雪君几人都惊异的站起来,纪景焕扶着来人的手臂,大惊的问道:“何至于此啊?黄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家都是外来商人,明显与此地发生的事情无关呀。”

    黄公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面上犹带着惊吓:“这是你不知道。吴小姐不是遇害了嘛,吴家请了金福寺的大师过来念经,当时我跟我爹一起拜访吴主簿,对了,张县令也在。结果不久,就有丫鬟来敲门,说,说张县令家的三小姐在吴家花园的水池里淹死了。”

    “这的风水也太邪门了,金福寺的大师都镇不住恶鬼,咱还是赶紧逃吧!”

    他说着说着就腿脚发软,不得已依靠在纪景焕的身上。

    沈三白重重拍了下桌子,面上是掩不住的怒气:“这又出现了一个受害者!三个年轻的姑娘都在她们最美好的年华逝去,她们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出身吗?这又不是她们可以选择的!”

    他红着眼睛,像是要恶狠狠的说些什么,却又不甘愿的咽了下去。

    黄公子被吓了一跳,委屈巴巴的说道:“和我没关系啊,我也不是凶手,和我说也没用。”

    林雪君抱着剑,冷静道:“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早日找出凶手。早一日,就少死一人。”

    又向黄公子问道:“为何说恶鬼?”

    黄公子咽了咽口水:“都这么说,外面都传疯了,说是二十年前惨死的张氏一族回来复仇了,一人抵一命,死了五个就要五个未婚少女的命来抵。”

    “为何是未婚少女?”颜翎君问道。

    “没说呀。”黄公子挠了挠头发,“可能,可能恶鬼都喜欢未婚的少女?”

    林雪君声音冰冷,面无血色:“这背后无论是何人,必是一个疯子。”

    她一定会让此人付出代价。

    黄公子被林雪君的杀意吓了一哆嗦,紧紧挨着纪景焕,仿佛这样能够汲取到足够的安全感。

    纪景焕安慰着黄公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转,打听道:“我记得黄伯父和张县令相识多年了,对不对?”

    黄公子:“没错,具体不知多久,但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听我爹说,张县令还是凤仙县的县令的时候,二人就相识了。”

    “黄伯父与张县令真的是交情深厚,赤禾稻的买卖也是多亏了黄伯父才如此顺利。”纪景焕夸赞道,“若没有黄伯父牵线搭桥,我家也无法加入这摊生意中。”

    黄公子被夸得傻乐,把刚刚的惊慌已经抛之脑后,红着脸,一个劲儿地说:“不敢当,不敢当。”

    纪景焕话锋一转,“黄伯父对我家有恩,我实在不愿看着黄伯父走入死局。”

    “纪兄说的是什么意思?”黄公子一惊。

    纪景焕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听说这几天的杀人案和二十年前的一桩灭门惨案有关,案情错综复杂,上面要派人过来接手此案,张县令也要被定个失察之罪,你们家不要和他太过亲近。”

    “不会吧……”黄公子喃喃道。

    沈三白趁机道:“宋廉公就在崐州,离这里不过一日路程。”

    听到宋廉二字,黄公子脸色一白,哆嗦了两下,家里有点猫腻的就没有不怕他的。

    宋廉断案如神,不畏强权,铁面无私,又简在帝心,现任监察御史,手握尚方宝剑,在他面前,别说一个县令了,就是皇子也保不住黄家。

    黄公子着急的握住沈三白的双手,“这位公子,我们家和他们和案件可没什么关系。阁下要是认识宋青天,可要为我们家多美言几句啊。 ”

    沈三白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道:“在下曾在宋廉公身边学习过,算是宋廉公的弟子。若是黄公子把一切都说出来,以功抵过,在下在宋公面前还是颇有几分薄面的。”

    纪景焕和沈三白这么一人一句,颇具默契,直把黄公子忽悠个底朝天。

    “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我爹讲给我听的。”黄公子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回忆道:“这是我第一次跟我爹出来经商,来这之前,他就跟我说这的张县令说什么都不要信,说他老奸巨猾,利字当头,无信无义,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

    他小声道:“我爹说三十年前,张国栋家不过是个农户,为了上京赶考,全村人筹款,结果路遇匪徒,全给抢走了。这时就遇见了张云鹤,二人一见如故,张云鹤替他安排食宿,又带他参加诗会,扬名玉京,后来张国栋进士及第,二人结拜为义兄弟。张国栋回乡,张云鹤还给他包了一百两银子。”

    “张云鹤还时常去他任职的凤仙县看望他。他调任到赤禾县后,没多久张云鹤一家就被灭门了,他说是火灾引起的。我爹说他根本查都没查,直接都定案了。”

    他定了定神,接着道:“我爹猜测张云鹤一家的案子肯定和张国栋有关系。他家没什么人脉,他也不是大才之人,结果就在张云鹤一家去世一个月后,他的大儿子就进入岳麓书院,大女儿嫁给一个寒门出身的六品官员,还娶了一位府尹的庶小姐作为续弦。”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爹发现张云鹤家的船队落在了张国栋的弟弟张国亮的手上。”

    黄公子越说越不害怕,反而挺上头,最后还来了一句“你们说此人是不是狼心狗肺?”作为结尾。

    几人像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看着黄公子,时不时点头以作鼓励。

    黄家还没有落败,多亏黄家家主既小心谨慎又有自知之明啊,知道不能将自己的儿子轻易放出来,否则自家的秘密就和大批发一样,还不要钱。这几天一直将他绑在身边,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也是怪世人人心不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一个傻子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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