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终于醒了!”

    翠妈妈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你是?”晏欢,不,现在是方泽芝了。

    方泽芝适时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哎哟,别动。”翠妈妈轻轻地按住了她,转过头,“陆大夫,快去把把脉。”

    说着就让了开来。

    【陆槐序,永都济世堂大夫。】

    方泽芝听到系统提示音。

    翠妈妈的身后走出了一个竹青色身影,端庄温润,柔和清雅,像是江南的清风,温柔和煦。

    方泽芝感觉到手腕传来略带暖意的触碰,一触即离。

    “姑娘现在已无性命之忧,但仍需静养。伤口处要勤换,注意不要碰水。只是……”

    那声音带着几分怜惜。

    “只是什么?”方泽芝眼神空洞,哑着声音。

    她哭喊的太久,一开口,嗓子就传来尖锐的疼痛。

    “姑娘肩膀的伤,可能会留下疤痕。”

    陆槐序有些怜悯她。他不知道方泽芝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她身上浓浓的死寂与绝望。

    “多谢大夫。”方泽芝仿佛没有听到会留下疤痕的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份内之事。”陆槐序看了她一眼,没有忍住,声音温和地说:“凡事都会过去的,姑娘。”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方泽芝撇过了头,不愿看他。

    她狠狠咬住下唇,手指捏紧了被子,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

    “陆大夫,如何?”

    翠妈妈急急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陆槐序回头望了一眼。

    “已无大碍,但还需静养。肩膀处的伤需要再换一下纱布。”

    ……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翠妈妈撩起床幔,坐在她身边。

    旁边的小丫头拧了条帕子擦了擦她头上的汗珠。

    “这是哪里?”

    方泽芝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岔开了话题。

    她皱紧了眉头,她注意到这里的装饰,颜色鲜艳,繁华复杂,雕梁画壁。

    翠妈妈察觉到了方泽芝的戒心,“这里呀,这里是芳菲楼。”

    芳菲楼?

    方泽芝是听过芳菲楼的,永都最有名的青楼,难怪装修这样精美华丽。

    方泽芝强忍疼痛,支起了身子,颔首道:“多谢相救。”说着捂着胸口就想站起来。

    忽然的用力让方泽芝的脸色更加的苍白,看上去楚楚动人。

    “哎,哎,姑娘,你做什么,你伤还没好全呢。”

    旁边的翠妈妈忙搀住了她。

    “我,我不需要。我还有事,还有事,要去做。”方泽芝眼眶通红。

    父亲,母亲,还有兄长。

    她得为他们去收尸。

    翠妈妈这下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她这是想走。

    当即脸色就变了,语气有些不善,“姑娘,你进了这芳菲楼,那就是芳菲楼的人了,还想去哪?”

    方泽芝听懂了,她向来性格温和,但也极为高傲,怎可为妓。

    她狠狠推开翠妈妈,往门口跑去。

    仅仅几步路,却如同天堑。

    胸口是撕裂般的痛苦,喉咙里还隐隐有血腥味。

    “还愣着干嘛,快按住她。”

    翠妈妈有些愤怒,她本想温和地对方泽芝的,奈何是个倔的。

    她冷冷地看着被抓住的方泽芝,吩咐了服侍的丫头,“看好她,别死了。”

    翠妈妈见惯了被迫进芳菲楼的女子,哭天喊地,誓死守节,一心出逃。故而对方泽芝也没什么耐心,她掐着方泽芝的下巴,“我劝你早些想清楚,妈妈我见过很多像你一样的,最后不还是妥协了。你样貌好些,卖的出好价钱,我就多给你几日考虑考虑。”

    方泽芝跌坐在地上,手背因为被强行抓住蹭开了一点伤口,血液顺着手指流下来。她愤恨地盯着翠妈妈,手指还紧紧握了起来,指腹处同地面的摩擦,留下一道道血痕。

    她要逃!

    方家世代清朗,决不能出一个□□。

    ……

    方泽芝抱坐着膝盖躲在床尾处。

    眼神空洞。

    这些天里,她跑了无数次,每次都被抓了回来。

    翠妈妈折磨人很有一手,她把方泽芝关进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不让人同她讲话,一关就是一天一夜。

    方泽芝本就虚弱,经此折磨更是精神恍惚。

    “听说了吗,昨儿个打更的路过方家,闻到了臭味,进去一瞧,满地的死尸。”

    “我也听说了,据说都烂了。全死了。方家还是医学世家呢,就是不知道惹上了谁。真是可怜啊。”

    “好像是惹上了太阴门?”

    “我怎么听说是清风剑派。”

    “哎呀,不清楚,现在都不清楚啦,方府昨夜里都烧成灰了。”

    ……

    方家?烧成灰?

    “你们说什么!说什么!胡说!”

    方泽芝踉跄地从床上摔落下来,疯狂地拍打房门。

    手掌通红,眼睛满是眼泪。

    一个小厮打开房门,惊讶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方泽芝,连忙要扶她起来。

    “你们说方府怎么了?”

    方泽芝狠狠捏住小厮的手臂,嘶吼着。

    “这,方府,没啦。人烧没了,房子也被烧成平地了。”

    方泽芝松下了手上的力气,瘫倒在了地上。

    没了,烧没了,什么都没了。

    父亲,母亲,兄长,都没了。

    方家做错了什么?

    方泽芝任由小厮将她扶坐到床上。忽然拉住了小厮,抬起头,声音沙哑:“我要见,翠妈妈。”

    ……

    “听说你想通了?”翠妈妈拿着把团扇,扇着风,满意地看着她。

    “我只做清倌。”

    方泽芝盯着翠妈妈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她的手紧紧握住拳头,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方泽芝如今除了妥协别无他法,她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翠妈妈听着笑了一声,她靠在方泽芝的床边,好笑地开口道:“姑娘,你可别弄错了。眼下的形式,可由不得你挑。妈妈我可以同意你前三个月好好养身体,不接客。但这之后,可就。”

    说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泽芝。

    翠妈妈可不是傻的,这姑娘看上去就是个大家小姐,定是家道中落或者家中出了事情,才会无奈妥协。

    这种姑娘,最好掌控。

    方泽芝脸色泛白,颤声道:“好。”

    “对,这才听话。前几日是妈妈不好,吓着你了。今日起,只要你好好听话,妈妈可舍不得责罚你。”翠妈妈笑着摸了摸方泽芝的脸蛋。

    方泽芝撇过了脸。

    翠妈妈满不在乎地收回了手:“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随着“咔哒”一声,离开了房间。

    终于要迎来主线剧情了吗。

    【888,给我打开连连看。我要缓解缓解心情。】

    【滴—,宿主,888号这边检测到,所有系统游戏都被下架了。】

    【什么意思?】晏欢皱紧了眉毛。

    【呃,这个,这个就是以后宿主都不能在小世界里玩游戏了。】

    888系统在意识海里缩成了一个小球,两根手指对戳着。

    晏欢简直气笑,【谁定的!】

    别让她知道!

    小世界任务那么压抑痛苦,晏欢的解压器就是系统游戏。

    到底是哪个缺德领导,连她最后一丝快乐都要夺走!

    888号系统低着头,小声说:【是,是大帝。】

    得,又是这位。

    晏欢翻了个白眼,无力道:【这次又是什么会议要程。】

    888号感觉晏欢语气好了些,开口说:【这次不是会议,这次是地府的一位阴差大人,做任务摸鱼玩游戏,搞错了任务对象。然后大帝就把游戏都封了。】

    好吧,这次姑且算是情有可原。

    【那现在系统里还能干什么。】

    晏欢有些心累,揉着额角。

    方泽芝的人生太过压抑,走了一遍她的前半生,晏欢都觉得有些绝望。

    【有视频可以看,宿主,要看吗?】

    晏欢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遍系统视频库,清一色的羊村,方块海洋生物。

    深吸了一口气,不死心地问了句:【只有动画片?】

    【呃,系统尚未完善。但动画片也是个不错的解压方式。】

    晏欢无奈点开了菠萝房和黄色海绵。

    不得不说,的确很洗脑。至少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黄色海绵人。

    ……

    三个月后,方泽芝被翠妈妈从头到脚调教了一遍,终于在上元节之前挂了牌。

    方泽芝在芳菲楼挂名为溪客。

    “姑娘真美。杏儿还从未见过比姑娘更美的女子。”

    方泽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傅粉施朱,柳眉如烟,风髻雾鬓。眉间点着鲜红的花钿,唇红齿白。

    她垂下眸来,并不说话。

    看着杏儿从梳妆匣中取出一支荷花簪子别在了她的发髻上。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可她如今,又怎么能出淤泥而不染?

    “真美。”

    翠妈妈拿起梳子梳着方泽芝的发丝,“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要笑。”

    方泽芝自顾自地带上了玉珠耳环。

    “不笑也没事,我的溪客长得这般容貌,就是不笑,也有的是男人赶上来。”

    翠妈妈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方泽芝,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好了,快到时间了。你再好好准备一下。”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方泽芝抚摸着自己的脸。

    三个月,她写了无数封信给白商。

    无数封求救的信,没有一封回应。

    起初她还安慰自己,白商太忙,叶拒霜又刚解毒。白商没有时间去看她的信,没有时间来救她。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为他找各种借口。

    直到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等啊等啊,却始终得不到白商的回信。

    方泽芝开始想,她为白商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方家没了,她流落青楼。

    但她却不能死,她死了就没有人可以为方家报仇,她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白商。

    时至今日,她还是对白商心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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