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客姑娘来了。”

    方泽芝抱着琵琶向众人行了礼。

    雅间的男人往门口看去。

    “上次匆匆一见,溪客姑娘又蒙着面,没有看清楚姑娘的面容。如今一见,当真是仙姿玉容。”

    “冯大人谬赞。”

    方泽芝不喜不怒。

    她虽是落了贱籍,却也不会折了傲骨。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冯大人想听什么?”方泽芝调着琵琶的音。

    “就唱一曲《春江花月夜》吧。”

    方泽芝素手蹁跹,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飞舞。

    低头吟唱。

    冯员外捋着胡子听得一脸畅快。

    “嘭”得一声,是门被踹开了。

    冯员外被惊得打了个颤,一脸怒容地向门口看去:“什么人……”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门口站着脸色黑沉的赵煊,“什么人?是你赵公子我!”

    “赵,赵公子。”

    冯员外脸上露出了一丝惧意,面如土色,僵着舌头说:“赵,赵公子怎么来了?”

    “哎哟,赵公子,你今日怎么来了。”

    翠妈妈捏着帕子小跑过来,脸上还有些心虚。

    “我怎么来了?翠妈妈,你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什么吗?”

    赵煊脸上仿佛笼了一层寒霜,冷冰冰地看着翠妈妈。

    翠妈妈绞着手里的帕子,伏低着态度:“赵,赵公子,是我的错,擅自给溪客安排了客人,是我的错。”说完向方泽芝使了个眼色。

    方泽芝放下手中的琵琶,“赵公子。”

    赵煊撇头盯着方泽芝看了一会儿,而后冲翠妈妈说:“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翠妈妈,别怪我不给你情面。”

    “是,是。”

    说着就拉着方泽芝走了。

    方泽芝面上淡淡地看了赵煊一眼,心里和888号聊了起来。

    【赵煊在方泽芝的人生里办的什么角色?】

    【宿主,在原世界里,赵煊和方泽芝没有关系。】888号说。

    【嗯?那方泽芝挂牌那天是什么情况?】

    【呃,888号查了原世界,挂牌那天出价最高的是李公子。】

    【那个看上去纵欲过度的?】晏欢有些惊讶。

    【是的呢,宿主。】888号卖萌道。

    【那这个赵煊是怎么回事?】

    【宿主,稍等一下,我去仔细看看原世界发展。】

    【OK】

    【滴—,宿主,888号这边检测到原世界方泽芝挂牌日子比你早了两个月。赵煊两个月前行踪不在永都。】

    难怪。

    赵煊这种人,看上去风流,混迹青楼,实则极爱干净。已经是残花败柳的方泽芝,就算长的再美,也没有吸引力。

    他的内心比白商都要凉薄。

    他喜欢你的时候,可以包容你的一切。

    不喜欢你的时候,心狠到连一眼都不会分给你。

    越是这样,就越多人喜欢他。

    赵煊拽着她的手走了一路。

    直到走到她的屋子,一脚踢开了房门。

    【他是不是有那个踢门的爱好?】

    方泽芝在心中和888号吐槽。

    他把方泽芝按在床榻上,低头看她:“为什么要去?”

    方泽芝不以为然,抬起头:“赵公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煊掐住方泽芝的下巴,“我问你为什么要去陪那个老东西。”

    方泽芝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赵公子莫不是弄错了什么,溪客是个妓子。”

    赵煊看着方泽芝转瞬即逝的笑,他本该无比期待的,但他此刻心中只有恼怒。

    “赵公子若是嫌弃,大可以去找其他人。”

    方泽芝想到凄婉的听兰,心里藏了几分怒气,对赵煊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赵煊神色有些古怪。

    “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赵煊看着方泽芝笃定地说:“你是在吃醋?”

    赵煊眼中怒气稍缓,眉目间带了几分不屑:“不过是个妓子。”

    方泽芝脸色都未曾变一下,平淡地回了句:“溪客自知。”

    赵煊脸色一变,松开了掐住方泽芝的手,“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赵煊不过是拿她当成了解闷的玩意儿。

    妓子和嫖客,也不知道谁更高贵。

    转眼便是半年过去。

    这半年里,溪客的名字几乎传遍了永都的大街小巷。

    这并非只因为溪客倾城的容色,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赵煊的长情。

    永都的人都知道赵煊是个喜新厌旧的。但自从溪客挂牌以来,赵煊就一直没有再找过其他人。

    短短半年,方泽芝已经打听到了很多关于方府灭门的消息。

    清风剑派,太阴门,华山派,水雾宗。

    一个都少不了。

    方泽芝拨弹着手下的古琴。

    这把古琴是赵煊送与她的,据说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的。

    听翠妈妈说,价值千金。

    “溪客姑娘,可要梳洗?”

    杏儿在旁边问道。

    方泽芝停下手中的动作,手掌覆于琴上。

    她感受着琴弦的颤动,但心里却没有一点起伏。“好。”

    “赵公子说今日会亲自来接姑娘。”杏儿在方泽芝发间摆弄着发簪。

    “知道了。”方泽芝懒懒地回了句。

    赵煊前几日就同她说过,有几个友人来拜访他。

    他为此特地办了场酒宴。

    他想带上方泽芝。

    【888号,就是今天了吧。】晏欢在心里和系统说。

    【是的,宿主。今天白商和叶拒霜就要来了。】

    【终于!】晏欢冷笑着,【老实说,我等他俩很久了。】

    888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劝道:【宿主,淡定!冷静!】

    晏欢长吁了一口气。

    算了下时间差不多,换上了赵煊一早就送过来的柳绿色软缎莲花纹曳地长裙。

    一番梳妆打扮后,赵煊到了芳菲楼。

    方泽芝正坐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

    她一身柳绿色缎衣,华丽的缎裙将她的身躯勾勒得玲珑有致,衬得她肤色雪白细腻,整个人仿若九天神女,可望不可及。

    若说半年前的方泽芝是朵含苞待放的荷花,那半年后的方泽芝已经完全盛放,像是要绽放完她的生命一般。

    方泽芝从赵煊进门就知道来的是他。

    她抬眸望去。

    赵煊走近了些,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白玉发簪,温柔地插进了方泽芝的发中。

    他理了理方泽芝的发髻,笑着说:“我一看见这发簪就觉得很适合你,果然。”

    方泽芝平淡地站起了身,“是要走了吗?”

    赵煊笑容僵了一僵。

    总是这样。

    明明他们二人靠的那样近,却像隔了无数座山。

    赵煊每次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她,但下一秒,方泽芝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回到现实。

    世上大多人都会因为求不得而难过,挣扎,坚持。

    赵煊说不上他对方泽芝有没有感情,或许只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只是不甘心。又或许,他心中也是有几分喜欢的,只是不想承认。

    “不走吗?”方泽芝问了句。

    赵煊晃过神来,“马车已经在下面了。”

    “好。”

    ……

    马车驶到了赵煊名下的一个山庄。

    云鹤山庄,据说是赵煊及冠时,外祖父皇商所赠。

    山庄里,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石异林。无所不有。

    方泽芝来过这里几次。

    云鹤山庄的下人同赵煊说了几句话,赵煊颔首。

    转过头朝方泽芝伸出手:“走吧,他们已经到了。”

    方泽芝把手搭在了上面。

    【不得不说,赵煊这小子真有一手。】晏欢在心里和888号感叹道。

    【宿主,为什么这样说?】888号一脸迷惑。

    【你看呀。赵煊和人搞暧昧的时候,会把她放在同自己等同的地位。就像今天,打个比方,如果是普通的世家公子,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888号想了一会儿:【888号觉得如果是普通世家公子,可能不会带上宿主你。】

    【对啊,就是这样。但赵煊带了,而且还光明正大地带我去了,带去见他朋友们。】

    【可是他是赵煊啊。】888号有点懂了,但还是很迷惑。

    就因为他是赵煊,这永都里有名的纨绔子。

    他带着方泽芝去见他的朋友,不带任何目的,只是想把她带出去。

    这才奇怪。

    一个把她当成玩物的人,有一天,向别人隆重地介绍了她。

    ……

    “大师兄。”

    方泽芝耳边传来一阵柔弱愉快的女声。

    “大师兄。”

    是一阵熟悉的冷淡的男音,清风白露,声如冷玉。

    方泽芝心脏仿佛一瞬间停滞了,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透了,结了冰。眼前漆黑一片,看不见光。

    她总以为,在芳菲楼里,看惯了痴男怨女,她早就已经放下。

    但时至今日,白商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过去那些爱恋的,血腥的,绝望的,挣扎的,怨恨的画面一一浮现在她的面前。

    原来她从未放下。

    多可笑啊,她盼了这么久的光,渴望的救赎。

    再次相见,她却只能回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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