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岌心中划过一丝苦涩，蜻儿现在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收起身上的刺。
她现在唯一一个能依赖的人，就是他。所以这就是他非要收养她不可的理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她。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蜻儿乖，我们洗个舒服的澡澡，然后换身新衣服好不好？”
容岌从来没哄过孩子，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屁孩儿而已，但天性的善良温柔却让他格外适合带娃，连旁边的小丫鬟都要被她们的二少爷感化了。
二少爷简直就是个小太阳啊！
看着这一幕，苏蕙浅浅一笑，目光如水般温柔。
蜻儿嘟嘟唇，她怯懦地看了一眼那几个小丫鬟，然后又在容岌怀里缩成一团。似乎在她的认知里，除了容岌，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都要害他似的。
容岌了然，他低眸想了想，然后对苏蕙说：“母亲，我来照顾她，您先去休息吧。”
“好。”
苏蕙一点都不担心，她这个大儿子心细着呢。她带着小丫鬟们离开了这个房间，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容岌和蜻儿，容岌商量着说：“你现在需要先洗个澡，蜻儿愿意让我帮你洗吗？”
虽然男女有别，但蜻儿毕竟才六岁，容岌完全没把她当女生，只当是一个小不点，他作为她的哥哥，给她洗个澡很正常。
蜻儿终于点点头，脱下身上的外套，容岌帮她脱到最里面那层破破烂烂的布衫，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触目惊心，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几乎不忍心看，鼻子都酸了。
调好水温，他把她抱进木桶里泡着，她身上的伤痕让他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给她搓澡，就怕不小心碰到她的伤而弄疼她。
“蜻儿，刚才在街道上，你是要去哪儿呀？”
容岌一边给她洗澡一边聊天，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带着厚重的鼻音。
“回土房。”她说。
“土房……是你住的地方吗？”
“那里可以躲避风雪，还可以生火。”
土房是一处废弃的房子，没有窗子，四面漏风，但是可以挡住大部分的风雪。有八九个乞丐一起住，蜻儿最近就躲在那里，她想在哪里挨过寒冷的冬天，等到春天的到来。
春天来了就好了，她可以随便睡在外面任何地方，不管是狭窄的胡同里，还是大桥下面的洞里，亦或是露天草坪上，都可以不怕被冻死。
尤其是，天气好了的话，人们就愿意出来，愿意施舍的人也会变多。
“你没有家人吗？”
“我从记事起，就是个小乞丐。”蜻儿坐在木桶里抱着自己的双腿说。
容岌不想再问下去了，他能想象到她之前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这一身的伤和几乎被冻得变了形的那双小脚丫就可以证明。
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清洗身体。她瘦得吓人，几乎就是皮包骨，肋巴骨都能看清，容岌都怕一个不小心给她的骨头捏断了。
洗完澡，他把她擦好包好，换上了一件容未悔几年前穿小了的衣服，虽然是旧衣服，但至少干干净净，也不会破破烂烂。
之后，他继续帮她给全身的伤口上药，他怕她会痛，一边吹吹一边擦药，但蜻儿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早就对疼痛麻木了似的。
“穿上这个鞋子，跟我来。”
容岌给她穿上一双小绣花鞋，牵着她的手离开那个房间，往管家已经让人收拾好的房间走。
推开房间的门，柔和的阳光从窗子洒进来，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格外温暖。
刚才趁着洗澡的空档，小丫鬟们已经把这个房间重新打扫了一边，换上了新的床单被褥，衣柜里暂时还没有什么衣服，只有几件临时穿的睡衣，尺码有些大，因为没来得及添置，只能先从容未悔曾经穿小的衣服里找出几件。
“大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容岌笑着说：“以后你就住在这个房间，喜欢吗？”
“嗯。”蜻儿点点头。
这时，丫鬟端来几碟子点心走进来，容岌接过其中一个碟子，拿起一块糕点喂给蜻儿。
蜻儿像只仓鼠一样嘴巴塞得满满的，她好像饿坏了。
“慢点吃，这还很多呢，都是你的。”
容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倒了一杯热水，自己试下水温，然后再喂给她。
他撑着下巴看她吃东西，眸子里满满的宠溺和温柔。收回视线，看向丫鬟，问：“派人去买蜻儿适合穿的衣服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小丫鬟回答到。
“那就好。”
容岌继续自己的心灵手巧，给蜻儿梳起头发来，不过他的技术实在不咋滴，多亏了丫鬟小姐姐帮忙。
“嗯，还是太匆忙了，我还要给你买一些女孩子用的头绳头花和发带才行，我大姐那个舞刀弄枪的糙女人可没有这些小女生的东西。”
容岌捏着下巴自言自语，然后给小丫鬟口授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让她去采购，都是一些女孩子需要的和喜欢的日用品呀玩具呀什么的。
他第一次照顾女孩子，突然有一个妹妹给他宠，比有一个弟弟更让他责任感十足。
“剩下你就看着买吧，我也不知道还需要什么。让那些去给蜻儿买衣服的人多买些好看的小裙子，蜻儿穿着会很漂亮，蜻儿，你还需要什么？”
容岌看向蜻儿，后者却一直看着他的头顶发呆，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头，摘下来一枚青木质发簪，簪头是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小老虎。
“你喜欢这个吗？”他问。
蜻儿没说话，低下了头。
容岌思索片刻，然后粲然一笑，他摸了摸千千的小脑袋瓜，说：“我可以把它送给你，但你得等一会儿，今晚我给你送过来。”
蜻儿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像一只兔子似的缩成一团，老老实实坐在床上。
之后容岌便没了影，直到晚饭后，他突然冲进蜻儿的房间，兴奋地从怀里拿出那枚发簪，但却不太一样，发簪的簪头不再是小老虎，而变成了一只展翅的蜻蜓。
“蜻儿，快看，好看不？我让金匠重新打磨雕刻了一下。”
“好看。”
“上面还刻上了你的名字。”
容岌把发簪放到蜻儿手里，簪柄上，刻着“蜻兒”两个字。蜻儿不识字，但从那一刻开始，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
他把发簪插进了她的头发里，端详半天，然后走到衣柜前翻弄着。
“蜻儿，你的衣服都放在这个大柜子里的，外穿的在上面，里穿的在下面……”
“……这边是你的玩具，小件在这个大抽屉里，这小老虎娃娃就放在床上吧，你可以搂着它睡觉……这些打扮用的放在梳妆台上了”
“……皂荚和毛巾什么的都放在隔壁那个屋子里了，丫鬟们每天会来伺候你沐浴洗漱，也可以让她们教你怎么用”
“……这些干果小零食你随便吃啊，等没了我再差人给你买”
“……从明天起我叫你读书认字好不好？我们家蜻儿要做博学多才的小淑女才行，还有——”
容岌话痨的毛病犯了，再加上他心情好，说起来没完没了，就怕少嘱咐一句。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被蜻儿拉住了手。
他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向蜻儿，发现她竟然哭了。
容岌这下慌了神儿，赶紧蹲在她面前给她擦眼泪，忙问：“怎么了蜻儿，是不是身上的伤痛啊？”
蜻儿摇摇头，她本来只是流眼泪，当她看到容岌那副焦急的模样时，不知怎的，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脖子大哭起来，哭得可惨。
“哥……哥”
“嗯，我在，怎么了？”
“哥……哥，哥……哥”
“我在”
“哥哥，哥哥，哥哥……”
“是哥哥，哥哥在这”
……
她什么也不说，一直叫着哥哥，她一直叫，容岌就一直应，绝对不让她的一句轻唤落到地上。
那天，她哭了好久，嗓子都哭哑了。
那天，他也应了好久，鼻子都酸了。
那天，她终于不再漂泊无依，终于可以在寒冷的冬日有了一个温暖的所居，终于可以不用再挨饿受冻，被人欺负，终于——
有了名字，有了亲人。
有了哥哥。
叫容岌。
她现在唯一一个能依赖的人，就是他。所以这就是他非要收养她不可的理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她。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蜻儿乖，我们洗个舒服的澡澡，然后换身新衣服好不好？”
容岌从来没哄过孩子，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屁孩儿而已，但天性的善良温柔却让他格外适合带娃，连旁边的小丫鬟都要被她们的二少爷感化了。
二少爷简直就是个小太阳啊！
看着这一幕，苏蕙浅浅一笑，目光如水般温柔。
蜻儿嘟嘟唇，她怯懦地看了一眼那几个小丫鬟，然后又在容岌怀里缩成一团。似乎在她的认知里，除了容岌，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都要害他似的。
容岌了然，他低眸想了想，然后对苏蕙说：“母亲，我来照顾她，您先去休息吧。”
“好。”
苏蕙一点都不担心，她这个大儿子心细着呢。她带着小丫鬟们离开了这个房间，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容岌和蜻儿，容岌商量着说：“你现在需要先洗个澡，蜻儿愿意让我帮你洗吗？”
虽然男女有别，但蜻儿毕竟才六岁，容岌完全没把她当女生，只当是一个小不点，他作为她的哥哥，给她洗个澡很正常。
蜻儿终于点点头，脱下身上的外套，容岌帮她脱到最里面那层破破烂烂的布衫，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触目惊心，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几乎不忍心看，鼻子都酸了。
调好水温，他把她抱进木桶里泡着，她身上的伤痕让他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给她搓澡，就怕不小心碰到她的伤而弄疼她。
“蜻儿，刚才在街道上，你是要去哪儿呀？”
容岌一边给她洗澡一边聊天，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带着厚重的鼻音。
“回土房。”她说。
“土房……是你住的地方吗？”
“那里可以躲避风雪，还可以生火。”
土房是一处废弃的房子，没有窗子，四面漏风，但是可以挡住大部分的风雪。有八九个乞丐一起住，蜻儿最近就躲在那里，她想在哪里挨过寒冷的冬天，等到春天的到来。
春天来了就好了，她可以随便睡在外面任何地方，不管是狭窄的胡同里，还是大桥下面的洞里，亦或是露天草坪上，都可以不怕被冻死。
尤其是，天气好了的话，人们就愿意出来，愿意施舍的人也会变多。
“你没有家人吗？”
“我从记事起，就是个小乞丐。”蜻儿坐在木桶里抱着自己的双腿说。
容岌不想再问下去了，他能想象到她之前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这一身的伤和几乎被冻得变了形的那双小脚丫就可以证明。
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清洗身体。她瘦得吓人，几乎就是皮包骨，肋巴骨都能看清，容岌都怕一个不小心给她的骨头捏断了。
洗完澡，他把她擦好包好，换上了一件容未悔几年前穿小了的衣服，虽然是旧衣服，但至少干干净净，也不会破破烂烂。
之后，他继续帮她给全身的伤口上药，他怕她会痛，一边吹吹一边擦药，但蜻儿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早就对疼痛麻木了似的。
“穿上这个鞋子，跟我来。”
容岌给她穿上一双小绣花鞋，牵着她的手离开那个房间，往管家已经让人收拾好的房间走。
推开房间的门，柔和的阳光从窗子洒进来，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格外温暖。
刚才趁着洗澡的空档，小丫鬟们已经把这个房间重新打扫了一边，换上了新的床单被褥，衣柜里暂时还没有什么衣服，只有几件临时穿的睡衣，尺码有些大，因为没来得及添置，只能先从容未悔曾经穿小的衣服里找出几件。
“大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容岌笑着说：“以后你就住在这个房间，喜欢吗？”
“嗯。”蜻儿点点头。
这时，丫鬟端来几碟子点心走进来，容岌接过其中一个碟子，拿起一块糕点喂给蜻儿。
蜻儿像只仓鼠一样嘴巴塞得满满的，她好像饿坏了。
“慢点吃，这还很多呢，都是你的。”
容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倒了一杯热水，自己试下水温，然后再喂给她。
他撑着下巴看她吃东西，眸子里满满的宠溺和温柔。收回视线，看向丫鬟，问：“派人去买蜻儿适合穿的衣服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小丫鬟回答到。
“那就好。”
容岌继续自己的心灵手巧，给蜻儿梳起头发来，不过他的技术实在不咋滴，多亏了丫鬟小姐姐帮忙。
“嗯，还是太匆忙了，我还要给你买一些女孩子用的头绳头花和发带才行，我大姐那个舞刀弄枪的糙女人可没有这些小女生的东西。”
容岌捏着下巴自言自语，然后给小丫鬟口授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让她去采购，都是一些女孩子需要的和喜欢的日用品呀玩具呀什么的。
他第一次照顾女孩子，突然有一个妹妹给他宠，比有一个弟弟更让他责任感十足。
“剩下你就看着买吧，我也不知道还需要什么。让那些去给蜻儿买衣服的人多买些好看的小裙子，蜻儿穿着会很漂亮，蜻儿，你还需要什么？”
容岌看向蜻儿，后者却一直看着他的头顶发呆，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头，摘下来一枚青木质发簪，簪头是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小老虎。
“你喜欢这个吗？”他问。
蜻儿没说话，低下了头。
容岌思索片刻，然后粲然一笑，他摸了摸千千的小脑袋瓜，说：“我可以把它送给你，但你得等一会儿，今晚我给你送过来。”
蜻儿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像一只兔子似的缩成一团，老老实实坐在床上。
之后容岌便没了影，直到晚饭后，他突然冲进蜻儿的房间，兴奋地从怀里拿出那枚发簪，但却不太一样，发簪的簪头不再是小老虎，而变成了一只展翅的蜻蜓。
“蜻儿，快看，好看不？我让金匠重新打磨雕刻了一下。”
“好看。”
“上面还刻上了你的名字。”
容岌把发簪放到蜻儿手里，簪柄上，刻着“蜻兒”两个字。蜻儿不识字，但从那一刻开始，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
他把发簪插进了她的头发里，端详半天，然后走到衣柜前翻弄着。
“蜻儿，你的衣服都放在这个大柜子里的，外穿的在上面，里穿的在下面……”
“……这边是你的玩具，小件在这个大抽屉里，这小老虎娃娃就放在床上吧，你可以搂着它睡觉……这些打扮用的放在梳妆台上了”
“……皂荚和毛巾什么的都放在隔壁那个屋子里了，丫鬟们每天会来伺候你沐浴洗漱，也可以让她们教你怎么用”
“……这些干果小零食你随便吃啊，等没了我再差人给你买”
“……从明天起我叫你读书认字好不好？我们家蜻儿要做博学多才的小淑女才行，还有——”
容岌话痨的毛病犯了，再加上他心情好，说起来没完没了，就怕少嘱咐一句。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被蜻儿拉住了手。
他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向蜻儿，发现她竟然哭了。
容岌这下慌了神儿，赶紧蹲在她面前给她擦眼泪，忙问：“怎么了蜻儿，是不是身上的伤痛啊？”
蜻儿摇摇头，她本来只是流眼泪，当她看到容岌那副焦急的模样时，不知怎的，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脖子大哭起来，哭得可惨。
“哥……哥”
“嗯，我在，怎么了？”
“哥……哥，哥……哥”
“我在”
“哥哥，哥哥，哥哥……”
“是哥哥，哥哥在这”
……
她什么也不说，一直叫着哥哥，她一直叫，容岌就一直应，绝对不让她的一句轻唤落到地上。
那天，她哭了好久，嗓子都哭哑了。
那天，他也应了好久，鼻子都酸了。
那天，她终于不再漂泊无依，终于可以在寒冷的冬日有了一个温暖的所居，终于可以不用再挨饿受冻，被人欺负，终于——
有了名字，有了亲人。
有了哥哥。
叫容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