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青楼?”

    程沅换了一身平常的公子装扮,脸色阴沉都要能挤出墨了,他端庄挺直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从眼睛里射出两把刀子通通扎在对面悠哉饮酒的容岌身上,后者一手撑脸一手端起酒杯摇晃着,一双桃花眼轻轻扇动。

    “这里叫云梦轩。”

    “说出花儿来,也不过是风月场所,红尘女子所居之处。”

    容岌笑了笑,放下酒杯,说:“红尘女子,也不过是苦命的女孩子,若是有机会飞上云端,谁又愿意满身污垢强陷泥沼。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不会明白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为了活下去都要忍受什么。”

    程沅的脸色稍微好了点,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说:“行行行是我不对,我道歉。快说吧,你都查到什么了,阿岌。”

    “叫表哥。”

    “……”你可真会蹬鼻子上脸。

    程沅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不情不愿挤出两个字,“表,哥。”

    “乖~”容岌伸手要去摸摸程沅的头,被太子殿下一脸嫌弃地拍到了一边去。容岌哼唧一声,收回手,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事说来话长。”

    “就不能长话短说吗?”

    “不能,我就爱说长话。”

    程沅:“……”

    (╬ ̄— ̄)

    “我在牢房里认识了一个囚犯,他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有个村子,村儿里有个小娘子,这小娘子长得美啊,玉面雪肌,巧笑倩兮,就是家里穷了点,他爹把她嫁给了村里的一个秀才,这小秀才也是个俊俏的,肚子里还有点墨水,说不定以后就能中举人、及进士,前途无量。本是天作之合一对,却不料天意弄人,某天,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挎着小篮子到集市上采购家用,偏不巧就遇上了一个达官贵人家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这纨绔公子一见美人儿就走不动路了,直接把小娇娘抢回了家,那秀才来找自家娘子,竟然还被纨绔公子叫人给打死了!这纨绔公子的大官儿爹被自己家这混小子气得要死,但毕竟是自己的种,想着怎么着也不能给那乡野村夫赔命去,竟也想出个馊主意,本想直接用黄金封口,但那秀才的家里人伤心欲绝不想收钱只想给孩子伸冤,大官儿爹被逼急了,直接找人暗中灭了口,据小道消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既然都被灭了口,那囚犯是从哪儿听来的。”

    “因为那囚犯就是替那个达官贵人杀人的凶手啊。”容岌打开折扇低头看着扇面摸着扇骨,叹了一口气:“我帮你杀人,你却为了灭我的口把我弄进牢房,连棋子都算不上,我就是一条狗,唉——可悲呀。”

    程沅默默盯了容岌好一会儿,目光微冷,压低声音说:“你说的那个达官贵人,是谁。”

    容岌身体前倾凑近程沅,用扇子挡住脸颊一侧,一字一句道:“文官之首,当朝宰相,周风余。”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跟我讲这个故事。”程沅薄唇微扬,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左手按了按太阳穴,说:“果然牢房没白住,周丞相的秘密竟也被你给挖了出来。那个证人可还在?”

    “不在,他很快就被处死了,绞死的。”

    “那可有留下证据?”

    “没有,周丞相把这事儿压得死死的,别说是证据,如果不是这么个囚犯,这件事一百年也不会透风。”

    “那你挖出这么个秘密岂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不知道。”程沅没好气地白了容岌一眼,容岌轻笑,面色依旧,说:

    “你以为我堂堂朔古堂堂主,虽不是达官显贵,也算得上是富商巨贾鼎鼎大名,好好的金丝软塌我不睡,偏要去那又脏又臭的牢房度日,真的只是为了套这么一个没用的秘密?”

    “说不准。你的脑子向来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沅,你这么说表哥会伤心的。”说着,容岌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块手帕,有模有样地擦了擦眼睛。

    程沅:“……”

    太子殿下不想理这疯批发疯,头疼地摆摆手,说:“我只知道,你发神经去牢房度假,朝廷里那些官儿一个接着一个状告你不守规矩,都想抓你归案杀鸡儆猴,你一个捣腾古董的可算是把庙堂之上的那些老家伙都吓得不轻。”

    “这就是我住牢房的目的。”

    “嗯?”

    程沅抬眸看着容岌眼睛里闪烁的意味深长,沉默片刻后,他脑中一个激灵,瞳孔倏地放大,一下子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你是故意的!”

    他就说哪里不对劲,就算是为了要调查周丞相相关的那个冤案,派谁去不行,怎么朔古堂堂主亲自出马去住牢房?虽说阿岌给别人的印象的确脑子不太正常……但如此大动干戈,如此堂而皇之,其实阿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他人可能会对容堂主的行为赶到迷惑和不解,因为他们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但对于周丞相而言,牢房里住着一个知道他秘密即将要被处以死刑的囚犯,而偏偏这个时候容岌住进牢房,两件事不想联系在一起都不行。

    “所以你的真正的目的,逼周风余狗急跳墙?”

    容岌晃着小酒杯,手撑着下巴不紧不慢地说,“洛城里那位早就等不及了,京城这位合作伙伴还不加快速度。造反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磨磨唧唧的。别说洛城的桓王,就连我,都替他着急呀。”

    轻轻浅浅三两句,却藏了千金万两的深意。

    洛城的桓王程浚,是董贵妃的儿子,代国的大皇子,程沅同父异母的兄长。

    太子程沅与丞相周风余交恶,若是太子顺利登基,日后可没这个丞相好果子吃。恰好桓王早有贼心,所以丞相就和洛城的桓王勾搭上了。

    程沅失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朝廷那些人都知道你是我这边的人,但却没有人觉得你一个仕途之外的人可以掀起什么风浪。”

    容岌轻笑,“因为我就是一捣腾古董的,没官没爵没权力,就算抱上太子殿下的大腿,未来也不过是多搞点钱而已。”

    “但他们不知道,这层身份反而护了你的周全,阿岌才是幕后最终的操刀者。而我,也不过是替你挡刀子而已。”程沅挑挑眉,又问:“筹划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收网了?”

    “最多一年,我要看到周风余那个老家伙,人头落地。”

    容岌收起时常挂在脸上的笑意,他的声音肃杀阴冷,那双眼睛里似有腊月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满地的碎琼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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