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是二十四节气之尾也是冬季即将结束之季,大寒一过新一年的节气就又轮回来了,正所谓冬去春来,这时候人们开始忙着除旧饰新,腌制年肴、准备年货和各种祭祀供品、扫尘洁物。

    天很冷,地都冻裂了缝,地上像是那天上的云朵掉了下来,覆盖了大地。

    在这片了无人烟的广袤大地上,一骑疾驰。

    马是出现于古画《九骏图》中的赤蛇,连相马高人都不觉得这种灵性非凡的骏马真的存在,赤蛇在古书上是龙王化人后的陆地坐骑,额高九尺,毛拳如麟,最玄妙在于马鼻蛰伏有一对通红小蛇,马死便出,再觅新主。

    赤蛇马背上坐着一对恋人,一位长相仅限俊秀的年轻男子,另一位则相貌平平的年轻女子。一个着一袭青衫,一人还着一袭青衫,二人腰间都挎一柄古剑,显得朴实无华。

    骏马过于速度奔雷,以至于地上积雪如一线。女子马术一流,策马神速,男子在颠簸的骏马上随马匹的摇晃而摆动,两只手拍打着女子貂帽上的积雪,像是在照料着一块不可多得的瑰宝。

    男子将积雪全部拍打掉,轻声说道:“你知道我收集蓑衣和斗笠,找可能是因为我叫蓑衣。”两只手环抱住女子纤细的腰杆。

    徐渭熊只是回了一声听不出感情的“嗯”。只有李蓑衣有一个人念叨着:“李蓑衣,是族中一个老祖宗起的,四叔说之所以起这个怪名字,是因为老祖宗希望我在春秋国战中可以如在大雨中戴雨具一样安然无恙,平平安安,和赠平安剑是一个道理。”

    徐渭熊这回并没有回话,放还了马速,沉思了片刻,背对着李蓑衣说:“我给你一个平平安安!”

    李蓑衣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徐渭熊的柳腰。

    许久,李蓑衣夺过徐渭熊手中的缰绳,策马奔腾。徐渭熊倒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暖,脖颈靠着那被他称为海一般广阔的胸膛上。李蓑衣一手策马,一手将解下的斗篷披在徐渭熊身上,把貂帽向下拉,遮盖了女子裸露在外的额头。

    李蓑衣亦是没有低头,只是用已有些胡渣的下巴摩擦着徐渭熊的脸颊。不久李蓑衣便就听见了怀中人轻微的呼吸声,李蓑衣放慢速度,找着平坦的地方奔驰。

    年轻人回味着女子刚刚的那句“我给你一个平平安安”,心中喜悦,心想王祭酒送的壶绿蚁还一口没喝呢?怎么就醉了!不知不觉间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一脸醉意的喃喃自语:“我也给你一个平平安安!”

    雪花疯狂的咆哮着,打在少年的脸上如刀割了一般,冰凉刺骨。这鬼天气不说行人都绝迹了,飞鸟走兽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年轻人不知策马奔驰了多久,不过少年看见了那远处的城墙和清凉山。

    城中,更是尘嚣四起。北凉半营三百余铁骑悬刀持弩倾巢而出,在闹市冲杀而过,气势惊人。分兵两路,围住了两座不起眼的客栈。

    当年北凉王徐骁马踏江湖,与以往国战有所不同,每一铁骑标配便是如今凤字营一身装备,披轻甲,方便马下步战,除了臂力惊人的将校可提陌刀,其余皆挎制式凉刀,□□手背箭两筒,四十余根。

    若是单打独斗,除了百战成名的北凉武将和一些出身绿林草莽或者江湖宗派的悍卒,都无法跟江湖门派里的人物对敌,可当北凉铁骑聚集超过一百人,战场上死人堆里磨砺出来的配合威力便凸显出来,尤其是一整营铁骑或策马或持弩有序推进,少有敌手能摧其锋芒。何况人屠徐骁麾下从来不缺身手与人品截然相反的鹰犬走狗,这批人,杀起同根生的江湖人士,比北凉铁骑更为得心应手,一颗头颅便是几十两几十两的,更有甚者,一些个门派领袖,一颗头颅可以价值千金,加上附赠秘笈数本,事成还有官爵在身,谁不杀红眼?

    反正好的羊毛都长在肥羊身上,徐骁最擅长用望梅止渴的法子驱人卖命。

    那一场在江湖上燃起的滚滚硝烟,简直是一场三百年不遇的浩劫!

    要不然北凉世子能被如同过江之鲫的仇家给惦记?兴许是江湖侠士们觉得杀徐骁难如登天,而去杀两个小闺女又嫌跌身份,杀徐龙象那痴儿也不算好汉,于是便一股脑把刀尖矛头对准了无辜可怜的世子殿下。

    也不是所有背负血海深仇的江湖豪侠都愿意去北凉王府飞蛾扑火,这么多年,一拨接一拨,都他娘的有去无回!报仇是顶天的大事,可命都没了还咋整?能熬出一身本事去叫板北凉王徐骁的角色,哪个是蠢货?如今更有隐秘传言那纨绔世子是个阴损至极的王八蛋,不知哪天趴花魁的白滑肚皮给趴出了“先开门再放狗咬人”的歹毒点子,这就让他们更加捶胸顿足,这世子虽说是不懂经世济民半点的草包一个,可害人的本事却跟人屠徐骁学了不少,真真切切是该杀该死。

    城中的腥风血雨与李蓑衣和徐渭熊没关系样的,李蓑衣缓马入城,凭着怀中人和赤蛇入了北凉王府,在听潮湖畔立马。李蓑衣看着飞奔而来的北凉世子和身后王府管家仆役都个个大气不敢喘,老鼠见着猫一般战战兢兢。

    徐凤年小跑过去,丢了个眼神,一群噤若寒蝉的仆人如获大赦,顿时呈现鸟兽散。

    徐凤年见赤蛇背上的人并不是自己二姐,而是那个当年身穿白衣接走二姐入上阴学宫的士子,刚想开口询问自家二姐身在何处,只见早已不着白衣的年轻人向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怀中安心睡大觉的徐渭熊。

    那长相俊秀的世家子惊得那叫一个膛目结舌,自家二姐是出了名的“无情”,怎么如今躺在一个男子怀中。

    这书生并没有多么俊俏,按徐凤年自己那套评论女子的方法,也只不过满打满算八十文,不过胜在虽是书生,却江湖气大过了那所谓书生气。

    徐凤年轻声轻语道:“要不去我姐住的洛图院?”

    李蓑衣摇摇头,也是轻声道:“她睡眠轻。”只是轻飘飘的一小句话便决定了去留是否。

    李蓑衣任由徐凤年牵过缰绳,而自己就挺立在马背上,两手怀抱住怀中相貌平平的女子,看着徐凤年轻声道:“拿件裘衣过来。”

    徐凤年闻言放开缰绳,飞快跑回梧桐苑,拿了件名贵的雪白狐裘来到李蓑衣的身旁,将狐裘递给马背上的年轻人。李蓑衣将狐裘披在徐渭熊身上,待披好后,转身对着徐凤年笑了笑,便望着盖满了积雪的听潮湖。

    李徐二人回来时本就临近黄昏,李蓑衣望着听潮湖,徐凤年打量着以后自己可能会叫姐夫的青衫男子,二人保持现状等了半个时辰,青衫女子才缓缓醒来。

    徐渭熊本睡饱后心满意足,可见到徐凤年后又冷下了脸。

    徐凤年笑脸谄媚道:“二姐,累不累,饿不饿?”

    被世子殿下溜须拍马的女子瞥了一眼徐凤年腰间绣冬刀,眼神更冷,没有作声。

    徐凤年并不气馁,小心翼翼陪在她身侧,道:“二姐,我在武当山上给你刻了一副棋子,按照你的十九道,三百六十一颗,你瞧瞧?”

    在王府,下人们都知道大郡主徐脂虎惧怕大柱国,大柱国怕世子殿下,而徐凤年又怕徐渭熊,一物降一物,到了二郡主这里似乎就不再怕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身为女子都敢在北凉战阵上提剑杀人,王府上下就没谁不对这位城府韬略俱是超人一等的她感到毛骨悚然。

    徐渭熊看也不看棋盒棋子,只是和李蓑衣下马,默然前行。

    徐凤年委屈喊了声姐。

    “我是你姐?”

    徐渭熊冷声说道。

    徐凤年脚步不停,嘀咕道:“我练个刀,至于这么跟我闹嘛。三年多没见,都没笑脸了。”

    徐渭熊悍然出手。

    暮色中,一条光华暴涨。

    徐凤年左手手背一阵抽痛,棋盒脱手,一整盒一百八十颗白色棋子在空中下坠,溅落起一百多朵水花,当真是天女散花,可棋子刚掉,又飘然腾空。

    徐渭熊继续前行,不理睬呆立当场的世子殿下,她只是面无表情道:“我瞧见了。”

    腾空的白色棋子在一人操作下飞落在徐凤年身前的地面上。

    只剩下一盒黑棋的徐凤年望着二姐身影远去,又低头看着一小撮白色棋子,久久才叹息一声。

章节目录

[雪中]一剑斩尽天上仙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惊蛰夜听春雨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惊蛰夜听春雨声并收藏[雪中]一剑斩尽天上仙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