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十一）
花落绿水逐流，匆匆穿过密林。
酒家女，似乎也变成了陈枳青的模样，穿着颜色清淡的粗布麻衣，擦干手，递给他一碗酒。
酒水浮动，漩涡中，一瓣桃花趁虚而入。
“喂，发什么呆？”
女孩用食指骨节敲了敲桌面，拉回走神的楚今。
可楚今只怔怔看着她。
嗯？
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人这样看着，陈枳青怪不好意思的。
“你怎么了？”
“没怎么。”
楚今慌忙移开目光，皱眉自责，懊恼不已。
怎么会这样失态，对方仅仅是个只和他认识不到一月的女孩。
见色起意，是为下流，是为不齿。
楚今小心翼翼开口：“对不起。”
“啊？你在道哪门子歉？”
“刚才……我……”
他实在难以启齿，磕磕绊绊说不出完整的话，耳根也随之涨红。
陈枳青平常虽迟钝了些，此刻却机灵，心下了然，一片明净。
她哭笑不得：“没事，我这么漂亮，也是人之常情。”
玩笑话，却是给足了对方台阶又缓和了气氛。
楚今终于解脱：“嗯。”
没有调侃，没有损毒。
嗯，你确实很漂亮。
只有一览无余的真诚。
陈枳青显然预料到对方会这样说，尴尬一笑，转移话题：“吃饭吧。”
因为受伤且浪费了不少时间，楚今实在饿坏了，拿起筷子就是干饭。
一碗饭很快见了底。
“你还要再吃吗？”
已经足够了，他摇摇头。油腻的吃食，对伤口恢复也不好。
陈枳青起身，抬手就要拿走碗筷。
楚今抬手拦下：“不用，我去。”
洗碗还要别人做，那他也太没有礼貌了。
照顾他，本就不是陈枳青的义务。
碗筷碰撞到一起，再小心，在寂夜中也难免响亮。
“嘘！”
陈枳青竖起食指放在唇间，家里还有个人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吵醒她妈妈。
而楚今早已背过身，没有看到她的动作。
角落里，卧室房门被推开，吱呀声掩盖在碗筷碰撞之中。
陈母起夜，脑子并不清醒，只知道有人在客厅。
她半眯着眼，轻唤：“陈枳青？”
没有人应答，但客厅噪音却越来越大。
“陈枳青？！”
陈母声音抬高，沾染了怒气，干吗呢这是？！
“快快快，躲起来！”
陈枳青当然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但她先要把楚今藏起来。
“你快变成小猫！”
啪。
客厅吊灯光亮如利箭矢向她射来，使一切黑暗无处遁形。
“你半夜不睡觉在客厅干什么呢？”
“我，我饿了，吃饭呢。”
陈枳青逐渐低下头，冷汗润湿额头，心底潮落潮涌，她不知道楚今有没有藏好。
“吃饭？刚才叫你好几遍这么不回答？”
陈母打量她，随即淡淡眼神扫过客厅每一个角落。
她盯着落地窗前的巨大灰色窗帘，眉心紧皱。
“家里是不是有人？”
未等陈枳青回答，陈母径直向窗前走去。
哗！
窗帘被拉开，无处可避。
楚今与陈母大眼瞪小眼，终于顶不住压力，低下头无奈看了陈枳青一眼。
“这！这谁？！”
陈母第一时间没有质问楚今，而是瞪向陈枳青。
陈枳青汗如雨下，一时间cpu都要烧坏了：“这，这是那个，那只小黑猫的主人。他是来抱走猫的。”
可陈母根本不信，眼前男生面容出挑，两人又都是少男少女，知慕少艾的年龄，难免互生情愫。
说起来，这男生她好像见过。
难不成那一天就开始了？
“你跟我说实话，小枳。”
陈母抱臂，审问陈枳青。陈枳青也没法回答。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楚今意外被冷落在一旁，明明他好像才是这个事件的主角。
“阿姨，你能听我解释吗？”
楚今打破沉默，在陈母点头转身瞬间，黑色瞳孔变为深蓝，虚幻迷离。
妖惑。
第二次了，陈枳青看到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对着她，没有作用。
而母亲已经顺势倒下。
“你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陈枳青语气颤抖，妖神之力之于凡人，总会令其生出本能的恐惧。
因为它强大且未知。
楚今早已习惯凡人这副模样，他们对绝对力量，渴望又恐惧：“你不用害怕，她只是忘了这段记忆。”
“那我为什么没忘记？那天，你也想对我使用这招吧？”
他想让陈枳青忘掉所有关于他的记忆，轻松地一走了之，只是没想到……
听出她语气里的委屈，他无奈道：“可你不是记得吗？”
“那是因为你失败了。”
失败？即使他现在力量式微，又何曾失败过？
楚今破罐子破摔，索性告诉她真相：“我没有失败，陈枳青，是因为你不能被控制。”
“妖神之力，在于强制与反常。而你天然反强制，陈枳青，你或许并不寻常。”
说完这句话，他便打开门离开。
留陈枳青一人在偌大的客厅里凌乱。
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可我，可我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吗？
窗外月亮如慧眼，包容一切困惑，月华如水，负责疏解抚慰。
反复叩问心底，答案在她自己。
楚今一连休息好几日，可陈宏上学照旧，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宏不正常了。
首先便是成绩的直线下滑，上课睡觉，考试交白卷，被喊起时也是一脸茫然。
并且，他更加不爱说话了。原来只算寡言，如今是失去了交流的能力。
精神恍惚，像得了病。
终于，在这周末尾，班主任叫来了陈宏母亲姜女士。
“姜女士，您知道我为什么叫您来吗？”
“陈宏他打人了？”
“不是，是成绩。”
班主任刘青递给她试卷与作业，触目惊心的分数与白色刺痛姜女士双眸，她喃喃：“我没想到。”
陈宏自小成绩优秀，只有几次是因为打人她才会被请去学校，可这次，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她双唇上下颤动，已经不受控制：“老师，他在哪儿呢？”
刘青看出端倪，按住她：“姜女士，您别着急，我们这次主要是谈谈孩子心理问题，不是成绩。”
“他就是不想学，我是她妈，我知道的老师！”
再也不听班主任的劝阻，姜璐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向班级逼近。
“陈宏妈妈！马上就要上课了！”
刘青捞起外套，快步跟去。同级老师看到姜璐那模样，拉住了刘青：“哎，怎么了？”
刘青摇摇头，并不乐观：“麻烦了，这个家长有点神经质。”
过了这个课间下节就是体育课，陈枳青喝了几口水，就要下楼。
语文课代表白禾扯住她衣袖：“哎，那不是陈宏母亲吗？”
陈枳青停住，向门口看去。
姜璐快步穿过走廊，走到班级门前。
“陈宏，你现在给我出来！”
女人胸腔起伏不定，满腹怒火蓄势待发。高亮的声音响彻每一个角落。
真尴尬，无论是谁，在此刻，众目睽睽之下，都会感到丢脸。
可陈宏仿佛早有预料，并没有窘迫之态，反而极其自然。
“怎么……”
陈宏话未落音，试卷便劈头盖脸向他砸来。
连带而来的，是要吞噬他的怒火。
“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想学了？啊？！”
他无力辩解：“没有。”
“没有？没有你会只考这么一点分数？你就是不想学了，不想学你就直接退学找个班上！”
似乎感到陈宏的沉默，姜璐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你爸爸早死，妈妈为了养你每天打两份工，起早贪黑，我是为了谁？补习班，教辅，学费，吃穿那样不费钱？妈妈对你没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你成绩好，不行吗？可你努力过吗？这些年连个第一名都考不到。”
你要理解我。
你要努力，你还不够努力。
你个自私鬼，从不体谅父母，我生你干什么？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又不是我强迫你牺牲，又不是我强迫你一定要生我！
每天只有做题，没有个人时间，从五点到十二点。只不过没有拿到第一，难道我还不够努力吗？
陈宏眼睛蓄满泪水，堤坝溃决，看不清人。
他发狠问道：“你体谅过我吗？你关心过我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几乎抽搐，想原地蒸发，撕裂与这世界的一切联系。
姜璐脖颈通红：“我是你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体谅你？好啊，你现在退学，自己去打工！”
窒息，像湿纸巾覆盖在他的口鼻，呼出的热气也成了锁喉的利器。
没有办法沟通，像一道天堑，拦在眼前。他放弃了抵抗。
姜璐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赶来的刘青挡住：“陈宏妈妈，别太激动，被太激动，我们去办公室详谈。”
姜璐：“刘老师，你不用说了，我看他根本没有什么心理问题，他就是找打，他有本事就去跳楼！”
“话不能这么说，哎！陈宏！”
一道人影从他面前闪过，他抓了个空。
陈枳青像预料到什么，狠狠闭眼，抓了一把白禾。
白禾后退一步，受到了极大震撼。
“陈宏，他，他，跳楼了。”
酒家女，似乎也变成了陈枳青的模样，穿着颜色清淡的粗布麻衣，擦干手，递给他一碗酒。
酒水浮动，漩涡中，一瓣桃花趁虚而入。
“喂，发什么呆？”
女孩用食指骨节敲了敲桌面，拉回走神的楚今。
可楚今只怔怔看着她。
嗯？
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人这样看着，陈枳青怪不好意思的。
“你怎么了？”
“没怎么。”
楚今慌忙移开目光，皱眉自责，懊恼不已。
怎么会这样失态，对方仅仅是个只和他认识不到一月的女孩。
见色起意，是为下流，是为不齿。
楚今小心翼翼开口：“对不起。”
“啊？你在道哪门子歉？”
“刚才……我……”
他实在难以启齿，磕磕绊绊说不出完整的话，耳根也随之涨红。
陈枳青平常虽迟钝了些，此刻却机灵，心下了然，一片明净。
她哭笑不得：“没事，我这么漂亮，也是人之常情。”
玩笑话，却是给足了对方台阶又缓和了气氛。
楚今终于解脱：“嗯。”
没有调侃，没有损毒。
嗯，你确实很漂亮。
只有一览无余的真诚。
陈枳青显然预料到对方会这样说，尴尬一笑，转移话题：“吃饭吧。”
因为受伤且浪费了不少时间，楚今实在饿坏了，拿起筷子就是干饭。
一碗饭很快见了底。
“你还要再吃吗？”
已经足够了，他摇摇头。油腻的吃食，对伤口恢复也不好。
陈枳青起身，抬手就要拿走碗筷。
楚今抬手拦下：“不用，我去。”
洗碗还要别人做，那他也太没有礼貌了。
照顾他，本就不是陈枳青的义务。
碗筷碰撞到一起，再小心，在寂夜中也难免响亮。
“嘘！”
陈枳青竖起食指放在唇间，家里还有个人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吵醒她妈妈。
而楚今早已背过身，没有看到她的动作。
角落里，卧室房门被推开，吱呀声掩盖在碗筷碰撞之中。
陈母起夜，脑子并不清醒，只知道有人在客厅。
她半眯着眼，轻唤：“陈枳青？”
没有人应答，但客厅噪音却越来越大。
“陈枳青？！”
陈母声音抬高，沾染了怒气，干吗呢这是？！
“快快快，躲起来！”
陈枳青当然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但她先要把楚今藏起来。
“你快变成小猫！”
啪。
客厅吊灯光亮如利箭矢向她射来，使一切黑暗无处遁形。
“你半夜不睡觉在客厅干什么呢？”
“我，我饿了，吃饭呢。”
陈枳青逐渐低下头，冷汗润湿额头，心底潮落潮涌，她不知道楚今有没有藏好。
“吃饭？刚才叫你好几遍这么不回答？”
陈母打量她，随即淡淡眼神扫过客厅每一个角落。
她盯着落地窗前的巨大灰色窗帘，眉心紧皱。
“家里是不是有人？”
未等陈枳青回答，陈母径直向窗前走去。
哗！
窗帘被拉开，无处可避。
楚今与陈母大眼瞪小眼，终于顶不住压力，低下头无奈看了陈枳青一眼。
“这！这谁？！”
陈母第一时间没有质问楚今，而是瞪向陈枳青。
陈枳青汗如雨下，一时间cpu都要烧坏了：“这，这是那个，那只小黑猫的主人。他是来抱走猫的。”
可陈母根本不信，眼前男生面容出挑，两人又都是少男少女，知慕少艾的年龄，难免互生情愫。
说起来，这男生她好像见过。
难不成那一天就开始了？
“你跟我说实话，小枳。”
陈母抱臂，审问陈枳青。陈枳青也没法回答。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楚今意外被冷落在一旁，明明他好像才是这个事件的主角。
“阿姨，你能听我解释吗？”
楚今打破沉默，在陈母点头转身瞬间，黑色瞳孔变为深蓝，虚幻迷离。
妖惑。
第二次了，陈枳青看到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对着她，没有作用。
而母亲已经顺势倒下。
“你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陈枳青语气颤抖，妖神之力之于凡人，总会令其生出本能的恐惧。
因为它强大且未知。
楚今早已习惯凡人这副模样，他们对绝对力量，渴望又恐惧：“你不用害怕，她只是忘了这段记忆。”
“那我为什么没忘记？那天，你也想对我使用这招吧？”
他想让陈枳青忘掉所有关于他的记忆，轻松地一走了之，只是没想到……
听出她语气里的委屈，他无奈道：“可你不是记得吗？”
“那是因为你失败了。”
失败？即使他现在力量式微，又何曾失败过？
楚今破罐子破摔，索性告诉她真相：“我没有失败，陈枳青，是因为你不能被控制。”
“妖神之力，在于强制与反常。而你天然反强制，陈枳青，你或许并不寻常。”
说完这句话，他便打开门离开。
留陈枳青一人在偌大的客厅里凌乱。
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可我，可我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吗？
窗外月亮如慧眼，包容一切困惑，月华如水，负责疏解抚慰。
反复叩问心底，答案在她自己。
楚今一连休息好几日，可陈宏上学照旧，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宏不正常了。
首先便是成绩的直线下滑，上课睡觉，考试交白卷，被喊起时也是一脸茫然。
并且，他更加不爱说话了。原来只算寡言，如今是失去了交流的能力。
精神恍惚，像得了病。
终于，在这周末尾，班主任叫来了陈宏母亲姜女士。
“姜女士，您知道我为什么叫您来吗？”
“陈宏他打人了？”
“不是，是成绩。”
班主任刘青递给她试卷与作业，触目惊心的分数与白色刺痛姜女士双眸，她喃喃：“我没想到。”
陈宏自小成绩优秀，只有几次是因为打人她才会被请去学校，可这次，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她双唇上下颤动，已经不受控制：“老师，他在哪儿呢？”
刘青看出端倪，按住她：“姜女士，您别着急，我们这次主要是谈谈孩子心理问题，不是成绩。”
“他就是不想学，我是她妈，我知道的老师！”
再也不听班主任的劝阻，姜璐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向班级逼近。
“陈宏妈妈！马上就要上课了！”
刘青捞起外套，快步跟去。同级老师看到姜璐那模样，拉住了刘青：“哎，怎么了？”
刘青摇摇头，并不乐观：“麻烦了，这个家长有点神经质。”
过了这个课间下节就是体育课，陈枳青喝了几口水，就要下楼。
语文课代表白禾扯住她衣袖：“哎，那不是陈宏母亲吗？”
陈枳青停住，向门口看去。
姜璐快步穿过走廊，走到班级门前。
“陈宏，你现在给我出来！”
女人胸腔起伏不定，满腹怒火蓄势待发。高亮的声音响彻每一个角落。
真尴尬，无论是谁，在此刻，众目睽睽之下，都会感到丢脸。
可陈宏仿佛早有预料，并没有窘迫之态，反而极其自然。
“怎么……”
陈宏话未落音，试卷便劈头盖脸向他砸来。
连带而来的，是要吞噬他的怒火。
“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想学了？啊？！”
他无力辩解：“没有。”
“没有？没有你会只考这么一点分数？你就是不想学了，不想学你就直接退学找个班上！”
似乎感到陈宏的沉默，姜璐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你爸爸早死，妈妈为了养你每天打两份工，起早贪黑，我是为了谁？补习班，教辅，学费，吃穿那样不费钱？妈妈对你没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你成绩好，不行吗？可你努力过吗？这些年连个第一名都考不到。”
你要理解我。
你要努力，你还不够努力。
你个自私鬼，从不体谅父母，我生你干什么？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又不是我强迫你牺牲，又不是我强迫你一定要生我！
每天只有做题，没有个人时间，从五点到十二点。只不过没有拿到第一，难道我还不够努力吗？
陈宏眼睛蓄满泪水，堤坝溃决，看不清人。
他发狠问道：“你体谅过我吗？你关心过我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几乎抽搐，想原地蒸发，撕裂与这世界的一切联系。
姜璐脖颈通红：“我是你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体谅你？好啊，你现在退学，自己去打工！”
窒息，像湿纸巾覆盖在他的口鼻，呼出的热气也成了锁喉的利器。
没有办法沟通，像一道天堑，拦在眼前。他放弃了抵抗。
姜璐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赶来的刘青挡住：“陈宏妈妈，别太激动，被太激动，我们去办公室详谈。”
姜璐：“刘老师，你不用说了，我看他根本没有什么心理问题，他就是找打，他有本事就去跳楼！”
“话不能这么说，哎！陈宏！”
一道人影从他面前闪过，他抓了个空。
陈枳青像预料到什么，狠狠闭眼，抓了一把白禾。
白禾后退一步，受到了极大震撼。
“陈宏，他，他，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