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有智慧的生灵都是复杂的,秘密本是组成他们的一部分,不容任何人窥探分毫。

    毕竟,谁能做到心口一致,毫无芥蒂地袒露心中所思所想呢?

    虚伪者隐藏阴暗面,为自身谋取利益;宽和者收敛坏情绪,与旁人虚与委蛇;自卑者伪饰好形象,向公众推销自己。

    与人相处有太多的谋算或身不由己,人性复杂多样,大家都是可怜可悲的社交面具人,每天穿着厚厚的一层皮。

    外壳是伪装亦是保护,使自己的卑劣与不堪得以安全地藏在心里,被看透往往意味着被讨厌,甚至是被抛弃。

    那么,当面对这样一个能完全洞悉自己的人,是否就如同见着了魔鬼?

    信息面临不对等,对方能单方面地完全看透你,你无法阻止更无法反抗,这份不安全感更是被重重加剧。

    界限被强攻,壁垒被打破,你所有的想法都被曝晒于日光之下,被人毫无阻碍地翻看。

    你会如何?

    会恐惧,会愤怒,会声嘶力竭地责骂,会哆嗦着远远逃开……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轮播,茉莱尔略显不安地看向格弗希德。

    她不愿意失去他。

    “对不起……”

    漫长的沉默中,眼前的一切似乎被时间割裂,变成一块又一块散开的斑,心中惶惶,眼神随之游移——

    掠过墙壁上精致的挂毯,盯了会儿垂落的暗红色窗幔,从花瓶交叠的细纹上晃过,直到她看入少年凝滞的眼。

    于是在闪躲后锁定,茉莱尔破罐子破摔似的与之对视,直接道:“对不起,读心的事情是我瞒了你,可这个能力我没办法控制,如果你不喜,那我们以后……”

    “你的意思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可以听到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是吗?”

    犹如大梦初醒,格弗希德的声音带着点恍惚,却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决绝的话。

    “是。”闭了闭眼,茉莱尔几乎不敢去面对少年的怨怪,已经想好了赔罪的说辞,以及道别的话语。

    结果——

    “那茉莱尔岂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少年兴奋声音仿佛一簇小小的火苗,倏地点燃烟花,在沉寂的夜里炸响一束炽热的火光。

    “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嗯?”

    惊讶到双目圆睁,茉莱尔如同被雷当头击下,恍惚间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格弗希德一步步靠近,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几乎为零,“茉莱尔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始终不给我回应,实在是太坏了。”

    “你难道,就不介意我一直能探知你心声的事吗?”茉莱尔犹不敢信,执拗地追问他。

    “为什么要介意?我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也差不离的嘛。”

    他挠了下头,看起来有点呆呆的,迟钝得可爱。

    “只是讲出来的话多少不那么可信,总怕你不把我说的当真,没想到茉莱尔可以听到我在想些什么,这样总该明白我对你的心了吧。”

    眼角眉梢都带着雀跃,显然,少年还觉得这是一件顶好的事呢!

    [喜欢茉莱尔,特别喜欢,第一眼就喜欢了,听见了吗?茉莱尔你听清了吗?我说我好喜欢你啊!]他一个劲儿地冲着她笑。

    看着他干净纯粹的笑容,茉莱尔刹那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似的,只觉得幸福感层层漫上,心间被一瞬间胀满。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是呀,格弗希德他从始至终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在他嘴巴里听来的,和从他心中获取的,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心声更加炽热罢了。

    他从没有掩饰过自己,见到她会说“真可爱”,没抓到猎物会抱怨“真糟糕”,碰到不喜欢的人时直接骂“给我滚”,和人起冲突会商量“我们谈谈”……

    格弗希德就是这样的直来直往,但这份率真基于他善良的基底,于是呈现出来的便是真诚与坦直,而不会伤害到别人。

    至善者不惧于表达自己。

    所以他不害怕被她看穿,更不会因此而觉得被冒犯,因为格弗希德带给大家的,就是完整又真实的自己。

    “所以,茉莱尔是怎么想的呢,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得寸进尺,几乎要贴到她脸上去,挺翘的鼻尖蹭蹭她的,亲昵又满怀爱意。

    真诚在她这里永远是必杀技,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破开千难万阻也要钻到人心里去。

    叠加过去与未来,对茉莱尔来说,喜欢上格弗希德,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

    不知何时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少年的爱意太珍重,她觉得自己收获的不仅是一份百分百赤诚的爱意,更是隐瞒后的宽宥,是爱人间绝对的坦诚。

    可她给了格弗希德什么呢?

    “茉莱尔竟然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喜欢吗?”他叹了声气,怜惜地揩去她滚滚而下的泪珠,然后将人拥到了自己怀里。

    少年的怀抱温暖又柔软,她从中汲取到无限的甜蜜,有种被理解和包容着的安心。

    嗅着他身上阳光与青草混合的熟悉味道,茉莱尔渐渐平静下来。

    这个拥抱过分美好,脸庞贴在他肩上,她一时不舍得离开。

    “我们没有共同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不知道,格弗希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茉莱尔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未来也是这样,过去也是这样,他似乎总能轻易地喜欢上她,对她那么那么好。

    她爱他的陪伴、信任与真诚,可格弗希德呢?爱总该有理由。

    “我也不知道,可这本就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东西。”

    下巴抵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格弗希德一手顺着她柔顺的金发,似安抚,似倾诉。

    “如果非要让我说出个条条句句,我想——”

    “初次见面,你从银湾中冒出来,我就觉得你真是可爱极了,脸小小的,个子也小小的,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我时,心也不听使唤了,只怦怦跳个不停。”

    格弗希德的声音总是很耐心,平和而澄明,此时更是带了一股明目张胆的宠溺,令茉莱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在被好好爱着的。

    “之后呢,我们生活在一起,我发现我会因为茉莱尔害羞时脸红的样子心动,会因为你吃东西时表现出的开心而开心,会因为你给我变金灿灿,而萌生出亲吻的冲动……”

    “在这过程中,我明白了你的善良和勇敢,我逐渐看到你担负在肩上的责任,在知道这些之后,我愈发想要与你并肩同行,去共同保护大家的维奇。”

    “所以我想,这可能就是我对你真切的爱意了,我亲爱的茉莱尔,你觉得对吗?”

    想要并肩同行,对吗?她深吸一口气,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被泪水濡湿的眼睫泛着可怜意味的软,澄澈的双眸一碧如洗,那里面完完全全被一个人占领。

    “我觉得对,格弗希德,如果这是你对我的爱,那我想,我有同等珍重的爱想要奉送给你。”

    软甜的话音落下,少女献上她满怀柔情的一个吻,轻轻印在格弗希德饱满的双唇上,不过一瞬,就仿佛定格了万年的光影。

    一触即分,茉莱尔拉开了点距离,满脸的羞涩,嘴角却盛出弯弯蜂蜜般甜腻的笑意。

    身为圣女,她最最大的愿望就是守护维奇,而现在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和她说“我也是,我们一起?”,叫她如何不动心。

    抿了下唇,格弗希德像是在难以置信中回味方才的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茉莱尔?茉莱尔刚刚是说,你也喜欢我!啊,我真是太开心了!我太开心了啊!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龙!!!”

    格弗希德觉得自己要高兴疯了,一把带起身前的茉莱尔,陀螺似的在房间里大笑着转圈圈,直到她喊晕了才将人放倒在床上,开始疯狂亲亲。

    额头、脸蛋、嘴巴,他的吻吧唧印往茉莱尔的每一寸,跟盖章似的,怎么也亲不够。

    这些吻不带丝毫情|欲,完全是为了表达喜爱,抒发此时无与伦比的快乐,茉莱尔觉得此时的格弗希德,就像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小狗一样,只能不停地亲亲亲……

    怎么办,她也好像被这种丰沛的快乐感染了,傻笑到忘记呼吸。

    ……

    “我说伯勒有点不太对,你会不开心吗?”

    那毕竟是格弗希德尊敬如兄长般的人物,无论是谁冷不丁说了坏话,都会让人不舒服的。

    “不能说是不开心吧。”格弗希德摇摇头,“震惊和失落总是有的,那是因为我很尊重和喜欢伯勒大哥,总觉得他不会是坏人,但茉莱尔的分析又很有道理。”

    茉莱尔摇摇他的手,“不能说是坏,只能说他的表现和防备让我觉得,伯勒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需要再仔细观察观察。”

    能将散落的人族凝结起来,还能拉拢其他族群拥护自己,这样的人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帝王心术本无错,治理国家也不是仅凭仁爱与善心,只要他本心不坏,是会为整个维奇着想,那就可以。

    “没错,我们现在是在为维奇的未来做选择,可不能被个人的感觉牵着走了,咱们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格弗希德反握住她的手。

    白白软软的,他把茉莱尔的手收在掌心,捏来碰去,玩得不亦乐乎。

    “所以,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看看伯勒这个人究竟是好是坏!”

    茉莱尔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光明魔法为人类所创,只有珍惜生命,明辨善恶的人才能学习……”

    俩人嘀嘀咕咕一阵儿,当场就敲定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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