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的速度被拖得太慢了。”双手支膝,小灰满脸疲倦。

    又赶走一队想来打家劫舍的考生,他们一夜未睡不说,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持警惕,应付一波又一波的奇袭。

    多少磨人了。

    “谁说不是呢?这样下去我累也要累死了。”穆棱一捂着腹部痛苦道。

    危险倒没有多危险,因为考试明确规定了考生之间不准自相残杀,他们可以来骚扰、偷盗,却不能取他们性命。

    只是重伤在身,穆棱一得不到休息,还要腾出手帮队友震慑抢夺者,看守骨魔不被别个偷了去,简直受罪。

    想到这里,她走着走着一脚踢在笼子上,将里头的骨魔吓得乱颤。

    小红也气得跺脚,“想捡现成的想疯了!他们就像闻到腥味儿的苍蝇,一群接着一群,嗡嗡嗡又烦又恶心。”

    “要不是因为这些小偷,我们恐怕已经到堕尘崖了吧?”小灰泄气,他落在后面哀嚎一声,“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半!”

    “那这样,我们改变策略兵分两路,一半人抄小路押送骨魔前往堕尘崖,剩下人的运个空箱子迷惑他们。”

    为了节省时间获得更高分数,穆棱一果断下决定。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骨魔这个香饽饽,我这个主力受伤的事儿估计都传开了,所以最好把目标交给我来看管。”

    大多数考生会认为伤兵没战斗力护不住猎物,东西肯定不在她这边,就会选择追击另外几人。

    这样来安排确实迷惑性最强。

    “可队长你一个人?不行,万一有什么意外根本应付不来。”小红单纯担心她的安危。

    穆棱一暂时没说话,她在等剩下几个队友表态。

    蒋义就不用说了,他这一路能沉默就沉默,除了不想听穆棱一对他冷嘲热讽外,恐怕在默默憋坏。

    等了会儿,还是小虎率先开口道:“我们三个都有一定战力,队长你选一个带着吧,至少多份保障。”

    划了个范围,他说的是自己、小灰和蒋义。

    笑起来,穆棱一点头,“那就你吧,小虎,你跟着我我放心。”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捉拿骨魔时小虎救下她两次后,穆棱一似乎就对他产生了莫大的信任感。估计到时候打分儿不会低了,他们默默想。

    “我都没休息你凭什么睡大觉?起来!”

    把缩小版佝偻骨魔从笼子里拽出来,穆棱一骂骂咧咧拆开绳子重新捆。将其手脚全都对折着绑,再套上黑布,最后鬼爪索一勾像牵了条黑狗。

    ——运送方式草率至极,任谁看了也不敢相信她手里这东西是个三星恶鬼。

    穆棱一手中锁链一拽,黑球就骨碌碌地滚,“那我们走了?你们三个继续按原定路线行进,遇到打劫的务必全力抵抗,装得真一点儿。只要不让他们靠近箱子,咱们就不会露馅儿。”

    和她要来“牵引绳”,小虎接过了拖拽骨魔的苦力活,非常上道。

    小红冷静靠谱,被穆棱一委任为小分队的负责人,“嗯放心吧,队长你注意安全,我们终点见。”

    他们趁天还没亮迅速分开。

    ……

    “堕尘、堕尘……小虎,你知道堕尘崖吗?”攀在峭壁上,穆棱一再次停下来休息,她随口问道。

    走偏僻少人的险路过来,二人这一路上果然没遇到什么偷袭,只有一队路过的考生过来试探,也被小虎给吓跑了。

    不揭开黑布,他们永远打探不到骨魔究竟在哪一队手里,尽管猜去吧。

    小虎亦在她旁边停下,“堕尘崖一跃前尘割尽,是因为其下恶狱无羁海割魂裂魄,掉进去的厉鬼无不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没心思再去想别的……”

    脸不红气不喘,这汉子体力可以,哪怕还拖着骨魔个累赘负重前行,依旧爬得很快。

    和穆棱一这种爬一截儿就要歇半天的不一样。

    除了受伤体弱的原因之外,其实穆棱一主要还是意志力问题,她总是惯性想歇菜,往往发力一次只能续航一会儿会儿。

    听完小虎的介绍,穆棱一若有所思,非常认可地点点头——确实呀,有啥前尘是被折磨成碎渣都忘不掉的?要她是一刻也受不了的。

    “据说无羁海连通忘川河,他俩的水质是一样的,只不过海里沉着的都是怨气爆表的极厉之鬼,为天地所不容的那种。”

    小虎点头,“是这样的,不够危险的鬼魂都没资格进来。”

    “所以与其说诸般折磨是为了惩罚,不如说其目的在于削弱厉鬼的魂力,才好镇压。否则任何一只逃窜出去,都是能搅起腥风血雨的大祸患。”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他们在堕尘崖的背面爬爬停停。幽冥的春天格外凉薄,饶是白日也无暖烘烘的气候,吹的风都泛着寒意。

    倒方便了他们这两个爬山的人,不至于受热干渴。

    高耸的山峰终于攀至末尾,穆棱一率先登顶,大大伸了个懒腰。就跟刚才扯闲篇儿似的,她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一起吗?”

    这个问题还是来了,站稳,小虎的表情纹丝不变,“我比较能打,且比小灰稳重,比……”穆棱一偏头挑眉看他,表情玩味。

    停住,他说:“因为队长信任我。”

    “对嘛。”

    “相信你们也能看得出来我针对蒋义,那是因为我俩有仇。” 穆棱一笑了声,突然凶狠起来,“这回好不容易叫我逮着机会当队长,是一定会弄他的!”

    在队员的个人素质评定环节,小队长的意见和评分占比很重,她意欲何为说得很明白了。

    有一瞬的沉默,小虎没料到穆棱一居然这么大喇喇地就把算计和盘托出,他眼睛不自觉看向她腰间的传影石。

    大大方方任他看,穆棱一伸手将其翻了个面儿,把正面露出来。本该持续亮着的红光居然不再闪烁!小虎眼中划过一丝惊愕。

    “刚才和佝偻魔打架的时候躲闪不及,不小心被它打坏了呢。”穆棱一摆出个懊恼十足的表情。

    小虎立刻懂了。她是故意在打斗过程中弄坏了传影石,好方便自己往蒋义身上泼脏水、打低分儿让其无缘三面。

    “你告诉我这些是……”他很难设计出合适的表情。

    “你帮了我,我给你透个底儿嘛。”穆棱一朝任务标明的地点走去,“我肯定是会给你打最高分的,结合咱们任务的等级,你绝对进面试。”

    背着手边走边说,她似乎彻底放了松,认为抵达终点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危险了,闲适得跟来赏景似的。

    “哦,是吗?”骤然发难,穆棱一背后的小虎突然靠近,一个手刀精准无误敲晕了她,说道,“那谢谢了。”

    他正是蒋义的帮手。

    ……

    “解决了?”收到信号加速赶来,蒋义阴沉的双目中闪着狠厉的光,“她还真就对你不设防。”

    “正如你所言,这姑娘心实,很容易相信别人,一些小忙就足以让她掏心掏肺了。”

    端正的五官依旧端正,可小虎的气质完全变了。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股从军之人身上的刚毅荡然无存,他和蒋义一般阴暗。

    “而且你也不用再费心琢磨什么法子伪造意外死亡了,她身上的传影石坏了,画面传不到监考官那里去,直接动手就行了。”

    闻言大喜,蒋义巴不得能痛痛快快搞死穆棱一!

    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只有自己主动招惹别人的份儿,哪有过像这般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的时候?

    “辛苦了,等考试结束,答应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蒋义豪迈道。

    按照当初的约定,小虎这个打手不仅要负责保护他的安危,还要配合他做掉穆棱一,所以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好在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你准备怎么做?”小虎问。他知道这个买主,绝对的心狠手辣之辈,他很好奇他会怎么处置那只待宰的羔羊。

    “多么绝佳的抛尸地点,不是吗?”努努嘴,蒋义示意前方的悬崖,那下头正是万鬼哭号的无羁海,“扔下去,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狞笑着靠近,蒋义的手擒向穆棱一的肩膀,眼看就要碰着她!下一秒,他惊恐地看到她腰间红光闪烁,传影石竟正在运作——

    “大白天的做什么鬼梦!”

    刷地睁开双眼,穆棱一在对方震悚的目光中一个使劲儿,竟直接把蒋义的手腕给捏骨折了,她学着他刚刚的样子狞笑。

    “想的老美,也不看看你这种老鼠配不配算计我。”

    将人掼在地上,穆棱一左右开弓,先对着蒋义那张讨人厌的臭脸梆梆两拳,再在小虎的攻击逼来之前,用尽全身力量对着蒋义的腹部一个肘击!

    “噗——”头部和腿部受激弹起,蒋义被她这一下打得魂儿都要没了。

    他身子骨本就没有这些武科生强悍,仅仅一下就足以让自己爬不起身了,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

    出身行伍,小虎的拳头可不是纸糊的,穆棱一就地一翻,躲过他砸来的铁拳。

    “各位考官可看好了,我这完全属于正当防卫,他们要害我,我不反击就没命啦!”她抓紧时间汇报。

    小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小丫头片子算计了,“传影石没坏?你骗我?!”

    抽出长刀,穆棱一都气笑了,“哥,咱俩谁骗谁?你们当坏蛋的都这么不要脸?”

    “你居然早有防备……”他自认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更何况还两次救了她,“这不可能,你怎么发现的?”

    有点儿小得意,穆棱一炫耀似地吹了声口哨。

    其实起初她只是怀疑,因为小灰那些回旋镖是他一口气儿扔出去的,力道和角度都差不离,活动轨迹就那一块儿。

    却偏偏有一枚偏到了她那里?说是巧合未免牵强。

    所以她推测几种可能的情况,重点怀疑对象肯定是小灰,其次就是小虎,周围散落的箭矢给穆棱一提了醒。

    他是个用箭的高手,极有可能趁着场面混乱射偏飞镖,来一出借镖杀人。

    所以穆棱一在第一次试探不成功后,又卖了个破绽出来,她佯装自己摔得半死无力挪动,想把人钓出来。

    ——只有在战斗激烈时仍在盯着她动向的人,才会来得及赶来救她,而小虎来了,危急时将她扯了出来。

    因为骨魔虽会砸伤穆棱一却不会砸死她,这个帮忙的举措却能赢得她的信任,小虎看得很透彻。

    “我怎么发现的?与其关心这个,我劝小虎你不如多想想自己呢,你完、蛋、了!”穆棱一拍拍自己腰间的传影石。

    那醒目的红光闪个不停,分外扎眼。

    粗眉拧起,他一时胸中怒意翻滚如涛涌浪袭,对眼下局面感到烦躁且愤怒,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考试违纪,差事泡汤,别说是拿蒋义的酬金了,他俩得一起蹲牢子下地狱受刑去!地府对鬼民违律向来严惩不贷,这回他算是全完了。

    当恨意充斥大脑,小虎阴毒的双眼锁定了穆棱一。

    那么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双臂肌肉鼓起,小虎捡起蒋义放在一边的长枪,带着浓浓的杀气像穆棱一袭去。

    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个细胳膊细腿、有几分能耐可惜受了重伤的黄毛丫头,收拾她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然而穆棱一手中的长刀狠狠教训了他的狂妄自大——

    提刀,她毫不退避迎面冲上,锋利刀刃直直砍削上对方长枪,兵器相接发出嗡的一声响。

    变换攻势,他侧枪戳刺,她随之挥刀重砍,角度之刁钻借巧劲儿将小虎逼退半步。

    男女之间天然的体力差距似乎在穆棱一这里失了效,卓越的技法面前,蛮力就如惹人啼笑的跳梁小丑一般,勉强费力表演罢了。

    速战速决,她手中的刀快得不可思议,右推、横砍、再斜刺,小虎招架不住穆棱一的凌厉攻势,被打得节节败退。

    “铛!”长枪被她直接别着枪头砍飞出去,小虎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瞪大了双眼。

    紧接着,他就又被迫闭上了眼。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穆棱一拿刀背往他脖子上一敲,粗暴地打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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