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40
“老板，来碗牛肉面。”
京师随处可见的面摊前，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男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的面相英俊又风流，一举一动都带着浑然天成的潇洒，不少人被他吸引了目光。
再次看过去，就见对方修剪得十分漂亮的胡子好像眉毛一样。
陆小凤抽出一双筷子随口应付起来。
这天的早晨，京师一如既往，百姓们按部就班地做生意，打工，出门买菜，街道上偶尔路过一些穿着短打精神干练的江湖人。
危机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解除了，风花雪月却再没了消息。
有时候他走在街上闲来无事，心血来潮之下，他还观察了墙面和柱子间有没有特殊的白玉环印记，试图找出还珠楼存在的证据，却一无所获。
或许也不算毫无声息。
听着耳边偶然讨论起泰山的动静，陆小凤突然出了神。
没有人能形容那天所看见的场景。
地崩山摧，怒雷翻涌，电光闪烁在云浪间，仿若青龙游动，飓风号啸，紫色箭光和充满不祥的猩红充斥着整座泰山顶，说是风云为之变色也不为过。
山下的人据说感受到地动山摇的，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一抬头却见天上风云变色，星辰列序，环绕着繁复华丽的阵法，还以为是仙人斗法，吓得面色剧变，纷纷躲进家中。
还有的说是泰山诡异景象层出，可能是有异宝现世！引得江湖人翘首以盼——却没人敢上山。
在无情葬月和荻花题叶一开始动手，诸葛正我就眉头一皱，察觉情况有异，动静这么大，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殃及，他转头立刻让追命护送皇帝下山！
追命向皇帝告罪一声，就连忙背着人往山下安全的地方跑。其他官员见状，什么也顾不上，也纷纷下山。
但是荻花题叶完全没有留手，他的阵法看起来十足的华丽，威力自然也不能小觑，甚至能借助万物之势引动天气的变化。
而无情葬月有邪兵血不染，借助邪气，招式大开大合，凛冽恐怖的剑气扫荡天地间！
所以他们声势浩大，打了个天昏地暗。
皇帝上泰山祈福，所以那天自然是清了场，陆小凤作为一个纯粹的江湖人是没有资格在现场的，他只是在山脚下，发觉动静的时候就看见一群官员面色惊惶地跑下山，最前面的就是背着皇帝的追命捕头。
上面的情况如何一时也说不清，陆小凤就在山脚下等着，等一个结果。
阵法与剑气引动狂风，树林间飒飒作响，鼻间草叶的清香愈发明显。
陆小凤视野一个恍惚，他眨了眨眼，心下有些莫名，刚才他好像头脑产生了一瞬间的晕眩，因为太过短暂，令他自己都不由疑惑，可能是错觉。
但他很快就没有心情去探究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山上的动静陡然平息，结果已然出现。
片刻后，他看见两个人搀扶着走近。
荻花题叶看起来伤得很重，浑身浴血，甚至站都站不稳，被同样凄惨的无情葬月搀扶着。
两人的决斗削平了山头，这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玲珑雪霏那一掌。
而就在他愣神之际。
“给朕抓住他！”
皇帝一声令下，刚还在谨慎围观的侍卫们立刻拿起了武器！
陆小凤神色一凛，就见风逍遥从山上赶了下来，抽出匕首捕风挡在两人面前，喝道：“谁敢动他们！”
“风逍遥，你这是要包庇？你可想清楚了会有什么结果？”铁手出声道。
风逍遥岿然不动，态度坚持：“我要带他们走。”
姗姗来迟的诸葛正我一看，劝说道：“风少侠，这可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你们若是执意……”
风逍遥仍然坚持：“花痴，我会带他回道域，由四宗处置。”
但是，肉眼可见的，荻花题叶伤势极重，能不能活下来回到道域都难说。这话从风逍遥口中说出，似乎有些自欺欺人。
“我、我想见她。”荻花题叶吐出一口血，面色惨白，手却死死抓着无情葬月，眼底的偏执让人心惊。
“她”是谁，不言而喻。
无情葬月抿着唇，紧紧护着荻花题叶，猩红的剑锋冷冽无情，沉声道：“让开！”
诸葛正我见他们如此，再次见识到了风花雪月之间的感情，心下有些感慨，但也不能放任他们就这么离开。
“风逍遥，无情葬月，莫要冲动行事。”
“那就只好说一声抱歉了，神侯。”
侍卫瞬间围了上去，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撂倒！
皇帝气急，转眼一看，诸葛神侯和他的弟子一个都没动。
“你们怎么不去抓人？！”
追命和铁手顿了下，立刻上前阻拦，却心下一惊。荻花题叶和无情葬月已经两败俱伤，光是风逍遥一人，他们师兄弟竟然都无法拿下！
而且无情葬月虽然受了伤，那猩红剑锋却仍然所向披靡。
皇帝眼也不眨地盯着那边，见此，后退一步，慌忙催促道：“神侯，快捉下那帮反贼！”
诸葛神侯一脸诚恳道：“自然是圣上的安危最为重要，老臣要以保护圣上为先。”
皇帝被噎住了，脸色五彩纷呈。
这些侍卫放在宫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完全不是风逍遥的对手，对方可谓是一手一个小朋友！
魏子云要守护宫廷，因此这次他没来，现在皇帝恨不得对方带着宫里所有的高手飞过来！
趁着包围圈破开，风逍遥一手拎着一个化光神行而去。
先不管皇帝如何气急败坏，风逍遥等人就这么消失了。
……
“陆小凤，你竟然还在这里呀。”
听到声音的陆小凤突然愣住，抬头看向高马尾青年，对方朝他露出一个狗狗式的无辜笑容。
陆小凤：“……”
在这平平无奇的面摊上，陆小凤和看起来毫发无损的风逍遥相遇了。
“所以，那天你们离开后荻花公子……然后你们就去拿天师云杖了？”
青年点了点头。
陆小凤听着有些唏嘘，谁想到这天师云杖一直被荻花题叶藏在沉香兰居，临到最后他见到了玲珑雪霏最后一面，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陆小凤眉眼舒展，他见风逍遥面上没什么异常，也不知是否故作坚强，但也不想多增愁绪，便也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们回道域了呢。”
“是准备回去了，此次回来是想与你们道个别。”
陆小凤一顿，拿到了天师云杖，他们自然是要回故乡看看情况的，毕竟道域情况未明，他们总该回去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像来京师后很多事都凑到一起，一个错眼，时间已经过去了，连荻花题叶这个罪魁也已经伏法。
他蓦然怔住，盯着风逍遥时，好像对方的面容有点朦胧。待再看时，风逍遥也正在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凤脖颈发寒，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青年分明还是风逍遥的模样。
他忙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好歹认识那么久，饯行还是要的。”
“先去趟神侯府和诸葛神侯告罪一声。”
陆小凤沉默了下，“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无情葬月他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得不错。”
和陆小凤叙完旧，风逍遥就前往神侯府。
对于他的到来，众人都不意外。
风逍遥对诸葛神侯郑重道：“多谢你们。”
这声谢谢的内涵很多，他相信诸葛神侯听得出来。
“如果你没回来，就不只是要你说谢谢了。”追命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
风逍遥表情扭曲了下，不动声色地离追命远了点，“事急从权。”
“日后有需要风逍遥的，义不容辞！”
要不是那日荻花题叶的伤势确信活不下来，诸葛正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拿轻放。
诸葛神侯面带微笑，意味深长道：“风少侠为人豪爽，出于兄弟情谊做出一些冲动之举，也是可以谅解的。”
风逍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多谢神侯体谅。”
“还有一件事。”诸葛正我的面色严肃起来，“荻花题叶死后，他在朝中的逆党也查了一些出来，但仍然还有一些隐藏起来了。我想知道咒命七罡字会因为施术者的死亡而解除吗？”
“会。”风逍遥的脸色也有些沉重。
诸葛正我若有所思，“这种高阶术法应该很少人了解吧？”
“不是道域之人一般不清楚这个东西，而且咒命七罡字又属阴阳学宗高阶术法，一般人也不知道实施过程和条件。”
“既然如此，老夫想留你们做客几日。”
诸葛正我想的是，荻花题叶一死，连带着咒术也失效了，就算玲珑雪霏在也看不出什么。
但如果他们知道术法并不会因为施术者死亡而消除，那么曾经和荻花题叶有过接触的人自然会惶惶不安，害怕自己也被下了咒。一旦知道玲珑雪霏能解咒，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接触玲珑雪霏，以求解咒之法。剩下的鱼自然都会浮出水面。
朝堂上还有米有桥、蔡京虎视眈眈，绝不能让他们得了便宜。
风逍遥一点就通，他犹豫了下，说等问过玲珑雪霏后再回复。
玲珑雪霏听闻，答应了下来。
事情很顺利，玲珑雪霏刚出面，那些心怀侥幸的官员纷纷现身，毕竟谁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
至于俏如来，在神侯他们忙着对付荻花题叶的时候就提出了告辞，鉴于确实没什么理由一直扣着人不放，于是俏如来很顺利就离开了。
京师的事一结束，他们三人就准备启程回道域。
陆小凤和白玉京给他们饯行，后面连追命也来了。
酒过三巡，风逍遥还神采奕奕。
第二天，陆小凤和白玉京跟着一起，美其名曰为他们送行。
于是，接回了苍苍，风逍遥便当着陆小凤和白玉京的面，使用天师云杖打开了结界。
顿时结界裂开的地方浮现出一片桃源景象，沿河落英缤纷，一片竹筏静静浮在河面。
“如果……”陆小凤话还没说完就被风逍遥打断了。
“我们三人联手，又有天师云杖，你该担心的不是我们。”
陆小凤失笑，再怎么样他也是见识过他们的能耐的，好像确实也不需要怎么担心。
他的目光移向了玲珑雪霏，这段时间好像都没怎么听她说话，临到分别之际，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显得矫情。
玲珑雪霏看了他一眼，先开口道：“后会有期。”
陆小凤眨了眨眼，笑容加深，“后会有期。”
风逍遥：“珍重，就此别过。”
无情葬月一如既往地寡言，只略微点头。
陆小凤和白玉京就这么看着他们三人踏进结界，背影随着结界合拢逐渐消失。
陆小凤心中怅然若失，他摸了摸胡子，瞥了白玉京一眼，“喝酒去？”
白玉京耸了耸肩，叹道：“舍命陪君子。”
……
“陆小凤，你怎么还是改不了不走门的习惯？”白衣青年笑着调侃。
“这不是更快更方便嘛，不要这么在意这种问题。”
陆小凤笑嘻嘻的，坐下后又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们已经回去了？”
陆小凤一愣，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花满楼说的，他下意识摩挲着茶杯，反应有些迟钝道：“是，前两天才走，我和白玉京还为他们饯行了……”
他话语一顿，“你怎么知道？”
花满楼不觉有异，因为他确实参与的不多，但：“最近都是这些消息，国师结党营私，意欲谋反，废除国师头衔，一众同党落马。还有道域，风花雪月，京师里传得沸沸扬扬。”
那天泰山脚也还是有看热闹的江湖人在的，目睹了一切，安然回京后就当谈资宣扬得人尽皆知。再加上朝堂上的动作太大，也瞒不了，一些消息就流露出来。
一来二去，差不多整个京师都知道了。
泰山上决斗后留下的痕迹都还在呢，不少好事的江湖人后面上去瞻仰。
“花满楼，说起来有些奇怪。”陆小凤迟疑道。
“嗯？”花满楼微微侧耳，“什么？”
陆小凤一手摩挲着下巴，脸色疑惑，“我和白玉京为他们践行，你也在京师，追命捕头都来了，没道理不叫你呀。”
“难为你还记得我也在京师。”花满楼笑着道，“没能给他们送行确实有些遗憾，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面。”
陆小凤却是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许久没听见他的声音，花满楼感受到他的呼吸，似乎是在发呆，开口唤道：“陆小凤？”
喊了两三遍，陆小凤才回神，“没什么。”
对方又陷入沉思，花满楼有些意外，但他没多说什么，静心打理着手中的盆栽。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道声音：“陆小凤可在？”
花满楼扭头，笑了声，“陆小凤，是追命捕头的声音。”
“咦？”陆小凤惊讶地从窗户探头往下看，就见一名穿着落拓不羁的青年站在楼下，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扫了过来，眼眸锐利，又隐藏着宽和。
“追命捕头？”陆小凤真觉得稀奇，像他这样的江湖人，平时都很难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更何况是四大名捕，可是自从来到京师，这种机会似乎多了起来。
陆小凤一个鹞子翻身，平稳落下。
“你找我？”
追命见他下来，开口第一句就是：“陆小凤，你知道桃源渡口在哪吗？”
陆小凤一愣，“桃源渡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时他才发现追命的神情有些凝重，他也不由紧张起来，桃源渡口是道域入口，雪霏姑娘他们也才离开，不会是入口出事了吧？
“我需要你带我去一趟，去了之后我再告诉你。”
陆小凤镇定下来，“花满楼，我出去一趟。”
一路上陆小凤的好奇心几乎按耐不住，几次都想问追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快马加鞭，在日落前赶到了桃源渡口。
这里依旧一片荒凉，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桃源景象。
陆小凤忙解释了一句：“这里有结界，需要借助天师云杖才能打开，里面有一条河，可以通往道域。”
这些都是那天送行时陆小凤看见的。
追命利落下马，朝着所谓结界处走近，用手试探了下，的确摸到一道看不见的阻碍。
然后他转身，又朝着四周观察片刻，对着陆小凤问道：“你知道荻花题叶的墓在哪吗？”
“什么？”陆小凤懵了一瞬，“你要找荻花题叶的墓？”
陆小凤凭借强悍的直觉，瞬间想通，“你怀疑荻花题叶没死？”
“你又是怎么知道荻花题叶被葬在这里的？”陆小凤回忆着，却发现自己好像没向风月雪问过这个问题。
他迟疑地扫视着四周，附近基本没什么东西，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没有，自然看不出有“坟墓”。
陆小凤猜测：“会不会，被他们用结界，那个，隔离起来了？”
“小师弟在盯玲珑雪霏的时候，见到了风逍遥和无情葬月带着荻花题叶回别院，他们说了一些话，小师弟是从他们对话中知道，无情葬月有意将荻花题叶的尸首葬在桃源渡口。”追命回答了他的问题。
陆小凤皱眉，表情有些费解，“那天你也在场，按照荻花题叶那样的伤势，他不可能活下来。”
追命沉默了一会，观察着陆小凤的表情，谨慎问道：“陆小凤，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记忆有问题？有没有忘了什么？”
陆小凤愣住了，他张开嘴下意识想说能有什么问题，但却顿住。他蓦地想起来鼻间嗅到的青草香，又想到风逍遥回来告别那一天他仿佛看不清对方的脸。
他越是细想那几天发生的事，发现记忆好像披了一层纱似的，有些朦胧。他记得泰山上无情葬月和荻花题叶决斗，记得为风逍遥他们饯别，也记得天师云杖打开结界，目送他们进入渡口。但是其他的却好像记不太清了。
“白玉京呢？”
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陆小凤顿了下才道：“他昨天离开了。”
“你见过俏如来吗？”追命又问。
“没有，你们找到他了？”陆小凤先前还和白玉京找过俏如来，却一直没找着人。
追命不答反问：“说起来，你那天为什么会去泰山？”
陆小凤下意识想回答，话涌到喉咙口却堵住了。
是啊，他那天为什么要去泰山？
实际上诸葛正我等人并没有把俏如来的行踪以及国师就是荻花题叶的事告诉过陆小凤，他也不知道风逍遥和无情葬月做戏诈死，泰山封赏是针对荻花题叶的一个局。
那么，封赏那天，他为什么会去泰山？
为什么见到活着的风逍遥丝毫不惊讶？
那只能是有人告诉了他什么，让他在那天前往泰山，由此见证了花月之间的决裂，也见证了荻花题叶的死亡。
那个名字就在他的唇间，却让他第一次难以说出口。
京师随处可见的面摊前，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男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的面相英俊又风流，一举一动都带着浑然天成的潇洒，不少人被他吸引了目光。
再次看过去，就见对方修剪得十分漂亮的胡子好像眉毛一样。
陆小凤抽出一双筷子随口应付起来。
这天的早晨，京师一如既往，百姓们按部就班地做生意，打工，出门买菜，街道上偶尔路过一些穿着短打精神干练的江湖人。
危机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解除了，风花雪月却再没了消息。
有时候他走在街上闲来无事，心血来潮之下，他还观察了墙面和柱子间有没有特殊的白玉环印记，试图找出还珠楼存在的证据，却一无所获。
或许也不算毫无声息。
听着耳边偶然讨论起泰山的动静，陆小凤突然出了神。
没有人能形容那天所看见的场景。
地崩山摧，怒雷翻涌，电光闪烁在云浪间，仿若青龙游动，飓风号啸，紫色箭光和充满不祥的猩红充斥着整座泰山顶，说是风云为之变色也不为过。
山下的人据说感受到地动山摇的，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一抬头却见天上风云变色，星辰列序，环绕着繁复华丽的阵法，还以为是仙人斗法，吓得面色剧变，纷纷躲进家中。
还有的说是泰山诡异景象层出，可能是有异宝现世！引得江湖人翘首以盼——却没人敢上山。
在无情葬月和荻花题叶一开始动手，诸葛正我就眉头一皱，察觉情况有异，动静这么大，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殃及，他转头立刻让追命护送皇帝下山！
追命向皇帝告罪一声，就连忙背着人往山下安全的地方跑。其他官员见状，什么也顾不上，也纷纷下山。
但是荻花题叶完全没有留手，他的阵法看起来十足的华丽，威力自然也不能小觑，甚至能借助万物之势引动天气的变化。
而无情葬月有邪兵血不染，借助邪气，招式大开大合，凛冽恐怖的剑气扫荡天地间！
所以他们声势浩大，打了个天昏地暗。
皇帝上泰山祈福，所以那天自然是清了场，陆小凤作为一个纯粹的江湖人是没有资格在现场的，他只是在山脚下，发觉动静的时候就看见一群官员面色惊惶地跑下山，最前面的就是背着皇帝的追命捕头。
上面的情况如何一时也说不清，陆小凤就在山脚下等着，等一个结果。
阵法与剑气引动狂风，树林间飒飒作响，鼻间草叶的清香愈发明显。
陆小凤视野一个恍惚，他眨了眨眼，心下有些莫名，刚才他好像头脑产生了一瞬间的晕眩，因为太过短暂，令他自己都不由疑惑，可能是错觉。
但他很快就没有心情去探究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山上的动静陡然平息，结果已然出现。
片刻后，他看见两个人搀扶着走近。
荻花题叶看起来伤得很重，浑身浴血，甚至站都站不稳，被同样凄惨的无情葬月搀扶着。
两人的决斗削平了山头，这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玲珑雪霏那一掌。
而就在他愣神之际。
“给朕抓住他！”
皇帝一声令下，刚还在谨慎围观的侍卫们立刻拿起了武器！
陆小凤神色一凛，就见风逍遥从山上赶了下来，抽出匕首捕风挡在两人面前，喝道：“谁敢动他们！”
“风逍遥，你这是要包庇？你可想清楚了会有什么结果？”铁手出声道。
风逍遥岿然不动，态度坚持：“我要带他们走。”
姗姗来迟的诸葛正我一看，劝说道：“风少侠，这可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你们若是执意……”
风逍遥仍然坚持：“花痴，我会带他回道域，由四宗处置。”
但是，肉眼可见的，荻花题叶伤势极重，能不能活下来回到道域都难说。这话从风逍遥口中说出，似乎有些自欺欺人。
“我、我想见她。”荻花题叶吐出一口血，面色惨白，手却死死抓着无情葬月，眼底的偏执让人心惊。
“她”是谁，不言而喻。
无情葬月抿着唇，紧紧护着荻花题叶，猩红的剑锋冷冽无情，沉声道：“让开！”
诸葛正我见他们如此，再次见识到了风花雪月之间的感情，心下有些感慨，但也不能放任他们就这么离开。
“风逍遥，无情葬月，莫要冲动行事。”
“那就只好说一声抱歉了，神侯。”
侍卫瞬间围了上去，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撂倒！
皇帝气急，转眼一看，诸葛神侯和他的弟子一个都没动。
“你们怎么不去抓人？！”
追命和铁手顿了下，立刻上前阻拦，却心下一惊。荻花题叶和无情葬月已经两败俱伤，光是风逍遥一人，他们师兄弟竟然都无法拿下！
而且无情葬月虽然受了伤，那猩红剑锋却仍然所向披靡。
皇帝眼也不眨地盯着那边，见此，后退一步，慌忙催促道：“神侯，快捉下那帮反贼！”
诸葛神侯一脸诚恳道：“自然是圣上的安危最为重要，老臣要以保护圣上为先。”
皇帝被噎住了，脸色五彩纷呈。
这些侍卫放在宫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完全不是风逍遥的对手，对方可谓是一手一个小朋友！
魏子云要守护宫廷，因此这次他没来，现在皇帝恨不得对方带着宫里所有的高手飞过来！
趁着包围圈破开，风逍遥一手拎着一个化光神行而去。
先不管皇帝如何气急败坏，风逍遥等人就这么消失了。
……
“陆小凤，你竟然还在这里呀。”
听到声音的陆小凤突然愣住，抬头看向高马尾青年，对方朝他露出一个狗狗式的无辜笑容。
陆小凤：“……”
在这平平无奇的面摊上，陆小凤和看起来毫发无损的风逍遥相遇了。
“所以，那天你们离开后荻花公子……然后你们就去拿天师云杖了？”
青年点了点头。
陆小凤听着有些唏嘘，谁想到这天师云杖一直被荻花题叶藏在沉香兰居，临到最后他见到了玲珑雪霏最后一面，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陆小凤眉眼舒展，他见风逍遥面上没什么异常，也不知是否故作坚强，但也不想多增愁绪，便也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们回道域了呢。”
“是准备回去了，此次回来是想与你们道个别。”
陆小凤一顿，拿到了天师云杖，他们自然是要回故乡看看情况的，毕竟道域情况未明，他们总该回去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像来京师后很多事都凑到一起，一个错眼，时间已经过去了，连荻花题叶这个罪魁也已经伏法。
他蓦然怔住，盯着风逍遥时，好像对方的面容有点朦胧。待再看时，风逍遥也正在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凤脖颈发寒，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青年分明还是风逍遥的模样。
他忙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好歹认识那么久，饯行还是要的。”
“先去趟神侯府和诸葛神侯告罪一声。”
陆小凤沉默了下，“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无情葬月他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得不错。”
和陆小凤叙完旧，风逍遥就前往神侯府。
对于他的到来，众人都不意外。
风逍遥对诸葛神侯郑重道：“多谢你们。”
这声谢谢的内涵很多，他相信诸葛神侯听得出来。
“如果你没回来，就不只是要你说谢谢了。”追命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
风逍遥表情扭曲了下，不动声色地离追命远了点，“事急从权。”
“日后有需要风逍遥的，义不容辞！”
要不是那日荻花题叶的伤势确信活不下来，诸葛正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拿轻放。
诸葛神侯面带微笑，意味深长道：“风少侠为人豪爽，出于兄弟情谊做出一些冲动之举，也是可以谅解的。”
风逍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多谢神侯体谅。”
“还有一件事。”诸葛正我的面色严肃起来，“荻花题叶死后，他在朝中的逆党也查了一些出来，但仍然还有一些隐藏起来了。我想知道咒命七罡字会因为施术者的死亡而解除吗？”
“会。”风逍遥的脸色也有些沉重。
诸葛正我若有所思，“这种高阶术法应该很少人了解吧？”
“不是道域之人一般不清楚这个东西，而且咒命七罡字又属阴阳学宗高阶术法，一般人也不知道实施过程和条件。”
“既然如此，老夫想留你们做客几日。”
诸葛正我想的是，荻花题叶一死，连带着咒术也失效了，就算玲珑雪霏在也看不出什么。
但如果他们知道术法并不会因为施术者死亡而消除，那么曾经和荻花题叶有过接触的人自然会惶惶不安，害怕自己也被下了咒。一旦知道玲珑雪霏能解咒，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接触玲珑雪霏，以求解咒之法。剩下的鱼自然都会浮出水面。
朝堂上还有米有桥、蔡京虎视眈眈，绝不能让他们得了便宜。
风逍遥一点就通，他犹豫了下，说等问过玲珑雪霏后再回复。
玲珑雪霏听闻，答应了下来。
事情很顺利，玲珑雪霏刚出面，那些心怀侥幸的官员纷纷现身，毕竟谁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
至于俏如来，在神侯他们忙着对付荻花题叶的时候就提出了告辞，鉴于确实没什么理由一直扣着人不放，于是俏如来很顺利就离开了。
京师的事一结束，他们三人就准备启程回道域。
陆小凤和白玉京给他们饯行，后面连追命也来了。
酒过三巡，风逍遥还神采奕奕。
第二天，陆小凤和白玉京跟着一起，美其名曰为他们送行。
于是，接回了苍苍，风逍遥便当着陆小凤和白玉京的面，使用天师云杖打开了结界。
顿时结界裂开的地方浮现出一片桃源景象，沿河落英缤纷，一片竹筏静静浮在河面。
“如果……”陆小凤话还没说完就被风逍遥打断了。
“我们三人联手，又有天师云杖，你该担心的不是我们。”
陆小凤失笑，再怎么样他也是见识过他们的能耐的，好像确实也不需要怎么担心。
他的目光移向了玲珑雪霏，这段时间好像都没怎么听她说话，临到分别之际，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显得矫情。
玲珑雪霏看了他一眼，先开口道：“后会有期。”
陆小凤眨了眨眼，笑容加深，“后会有期。”
风逍遥：“珍重，就此别过。”
无情葬月一如既往地寡言，只略微点头。
陆小凤和白玉京就这么看着他们三人踏进结界，背影随着结界合拢逐渐消失。
陆小凤心中怅然若失，他摸了摸胡子，瞥了白玉京一眼，“喝酒去？”
白玉京耸了耸肩，叹道：“舍命陪君子。”
……
“陆小凤，你怎么还是改不了不走门的习惯？”白衣青年笑着调侃。
“这不是更快更方便嘛，不要这么在意这种问题。”
陆小凤笑嘻嘻的，坐下后又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们已经回去了？”
陆小凤一愣，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花满楼说的，他下意识摩挲着茶杯，反应有些迟钝道：“是，前两天才走，我和白玉京还为他们饯行了……”
他话语一顿，“你怎么知道？”
花满楼不觉有异，因为他确实参与的不多，但：“最近都是这些消息，国师结党营私，意欲谋反，废除国师头衔，一众同党落马。还有道域，风花雪月，京师里传得沸沸扬扬。”
那天泰山脚也还是有看热闹的江湖人在的，目睹了一切，安然回京后就当谈资宣扬得人尽皆知。再加上朝堂上的动作太大，也瞒不了，一些消息就流露出来。
一来二去，差不多整个京师都知道了。
泰山上决斗后留下的痕迹都还在呢，不少好事的江湖人后面上去瞻仰。
“花满楼，说起来有些奇怪。”陆小凤迟疑道。
“嗯？”花满楼微微侧耳，“什么？”
陆小凤一手摩挲着下巴，脸色疑惑，“我和白玉京为他们践行，你也在京师，追命捕头都来了，没道理不叫你呀。”
“难为你还记得我也在京师。”花满楼笑着道，“没能给他们送行确实有些遗憾，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面。”
陆小凤却是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许久没听见他的声音，花满楼感受到他的呼吸，似乎是在发呆，开口唤道：“陆小凤？”
喊了两三遍，陆小凤才回神，“没什么。”
对方又陷入沉思，花满楼有些意外，但他没多说什么，静心打理着手中的盆栽。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道声音：“陆小凤可在？”
花满楼扭头，笑了声，“陆小凤，是追命捕头的声音。”
“咦？”陆小凤惊讶地从窗户探头往下看，就见一名穿着落拓不羁的青年站在楼下，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扫了过来，眼眸锐利，又隐藏着宽和。
“追命捕头？”陆小凤真觉得稀奇，像他这样的江湖人，平时都很难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更何况是四大名捕，可是自从来到京师，这种机会似乎多了起来。
陆小凤一个鹞子翻身，平稳落下。
“你找我？”
追命见他下来，开口第一句就是：“陆小凤，你知道桃源渡口在哪吗？”
陆小凤一愣，“桃源渡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时他才发现追命的神情有些凝重，他也不由紧张起来，桃源渡口是道域入口，雪霏姑娘他们也才离开，不会是入口出事了吧？
“我需要你带我去一趟，去了之后我再告诉你。”
陆小凤镇定下来，“花满楼，我出去一趟。”
一路上陆小凤的好奇心几乎按耐不住，几次都想问追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快马加鞭，在日落前赶到了桃源渡口。
这里依旧一片荒凉，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桃源景象。
陆小凤忙解释了一句：“这里有结界，需要借助天师云杖才能打开，里面有一条河，可以通往道域。”
这些都是那天送行时陆小凤看见的。
追命利落下马，朝着所谓结界处走近，用手试探了下，的确摸到一道看不见的阻碍。
然后他转身，又朝着四周观察片刻，对着陆小凤问道：“你知道荻花题叶的墓在哪吗？”
“什么？”陆小凤懵了一瞬，“你要找荻花题叶的墓？”
陆小凤凭借强悍的直觉，瞬间想通，“你怀疑荻花题叶没死？”
“你又是怎么知道荻花题叶被葬在这里的？”陆小凤回忆着，却发现自己好像没向风月雪问过这个问题。
他迟疑地扫视着四周，附近基本没什么东西，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没有，自然看不出有“坟墓”。
陆小凤猜测：“会不会，被他们用结界，那个，隔离起来了？”
“小师弟在盯玲珑雪霏的时候，见到了风逍遥和无情葬月带着荻花题叶回别院，他们说了一些话，小师弟是从他们对话中知道，无情葬月有意将荻花题叶的尸首葬在桃源渡口。”追命回答了他的问题。
陆小凤皱眉，表情有些费解，“那天你也在场，按照荻花题叶那样的伤势，他不可能活下来。”
追命沉默了一会，观察着陆小凤的表情，谨慎问道：“陆小凤，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记忆有问题？有没有忘了什么？”
陆小凤愣住了，他张开嘴下意识想说能有什么问题，但却顿住。他蓦地想起来鼻间嗅到的青草香，又想到风逍遥回来告别那一天他仿佛看不清对方的脸。
他越是细想那几天发生的事，发现记忆好像披了一层纱似的，有些朦胧。他记得泰山上无情葬月和荻花题叶决斗，记得为风逍遥他们饯别，也记得天师云杖打开结界，目送他们进入渡口。但是其他的却好像记不太清了。
“白玉京呢？”
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陆小凤顿了下才道：“他昨天离开了。”
“你见过俏如来吗？”追命又问。
“没有，你们找到他了？”陆小凤先前还和白玉京找过俏如来，却一直没找着人。
追命不答反问：“说起来，你那天为什么会去泰山？”
陆小凤下意识想回答，话涌到喉咙口却堵住了。
是啊，他那天为什么要去泰山？
实际上诸葛正我等人并没有把俏如来的行踪以及国师就是荻花题叶的事告诉过陆小凤，他也不知道风逍遥和无情葬月做戏诈死，泰山封赏是针对荻花题叶的一个局。
那么，封赏那天，他为什么会去泰山？
为什么见到活着的风逍遥丝毫不惊讶？
那只能是有人告诉了他什么，让他在那天前往泰山，由此见证了花月之间的决裂，也见证了荻花题叶的死亡。
那个名字就在他的唇间，却让他第一次难以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