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巫祭台——月坛。

    一男一女站在地下牢房前商议着什么。

    “借月华之力,今晚便动手。”

    “可族长并未发话,你我这般动用私刑,想来不妥。”

    “族长优柔寡断,置南巫一族的生死存亡于不顾,你竟还想听从于她?断念锥的效力已然减弱,不能再等了,今日一定要除了他!”

    ……

    他清楚的听见二人的对话,也知道他们商讨要除掉的主角是自己,但他心中毫无波澜。

    他知道自己是要死的,很久以前便知道了,正如他很久以前就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一刻不曾见过外世。

    黑巫和白巫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目光逡巡,最后停留在白巫身上,开口问她:“外面可看得见月亮呢?”

    可对方只是皱了皱眉,眼神显出不悦,一甩袖子说到:“他果然对外界有了感知能力。”

    黑巫看着他道:“你莫要多言,怪只怪你生来不祥,会让我南巫一族遭受灭顶之灾,我们这么做也算迫不得已。今日你便要为了我南巫一族的安定做出贡献,不算你枉死。”

    白巫:“无须同他多说,带他上祭台,你我速速施法。”

    这便是他第一次出那地牢,死到临头却还固执地抬头,见到那白色圆盘皎洁,看得如痴如醉。

    但阵法开始时他就失去了意识,再睁眼……

    他看着眼前的人,喊他:“仙人。”

    族长同他说,死后便能看见月亮一样的仙人。他那时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样,现下就知了。

    青鸟皱起眉来。眼前这个看不出男女的家伙衣着古怪,一看就不是鸟族人,一醒过来就呆呆地喊他仙人,莫不是个傻子。

    青鸟双手怀抱,颇不耐烦地看着他:“昨晚你倒在林子里,我救了你,如今你醒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少在这儿给我添麻烦。”

    青鸟畏寒,随意在外过夜指定不行,于是趁着夜色又把人扛回了住所。奈何门让那莽夫掀了,又得去捡柴生火。这人一直昏迷不省人事,他就只能一直守着等他醒来。

    只是这人是醒了,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喂!”只见“仙人”抄起一根烧火棍子就对着他一顿输出,“你别给我装聋作哑!老子捡你可不是为让你赖上我的!识相点赶紧给我滚!别耽误我跑路。”

    “仙人”让他滚,他能滚去哪儿?

    “我已经死了,没地方去,仙人不想收我?”

    “你有病吧!你要想死就滚远点别在我面前!”“仙人”又对他咆哮。

    “仙人”声音很好听,就是太大了。

    “我没死?”他问。

    “仙人”对他翻了个白眼:“我都说我救了你,你听不懂人话么?那我对你说鸟语行不行?”

    他确实有些听不懂“仙人”在说什么,不对,如果他没死,那他就不是仙人了:“那你是谁?”

    “我还想问你是谁。”

    “小青鸟!”

    这一声硬生生给他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捂住了眼前这傻子的嘴,嫌恶地望向门外:“死胖子,又来。”

    他恶狠狠地对眼前人说:“你要么给我躲好,要么赶紧离开,别给抓走了还要老子去救你,听懂没有!”

    青鸟一出门,便看见那鹏三带着人喜气洋洋地往这边走,见到他,笑得是一脸不怀好意:“哟!小青鸟今天怎么这么懂事,还出门迎接你三殿下,哦对了,我忘了你家没门了!”

    这话引得他身旁跟着的人哈哈大笑,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三殿下又有何高见。”

    “今天我可是特地来给你送入场券的呀。”鹏三从怀里掏出一块竹牌,“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吧,族里一年一回的竞飞赛事,适龄公鸟都可以参加,父亲昨日叫我回去便是商议此事的,这不,一有消息我便先来知会你啦,怎么样,大鹏哥哥可待你不薄吧?”

    这人满脸堆笑,心里却没憋什么好屁,估计又在想方设法的刁难他,想让他出丑。

    他接过竹牌看了一眼,“呵呵”假笑到:“我一只小小青鸟怎么敢跟三殿下竞飞呢,我还是不去了吧。”

    他刚想伸出手归还竹牌,却被鹏三一弯臂膀勾住脖子,他踉跄一下贴近鹏三站定了,被对方拍拍胸脯说到:“我知道,与我竞飞自然是有些为难你的,族中不少小麻雀呢,你该不是连小麻雀都怕吧?”

    鹏三这些不痛不痒的激将法自然伤不到他,他急着想远离这是非之地,根本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正欲开口推阻,鹏三却开口:“我知道了,定是还因为前几日那兔子精的事心里不痛快,来人来人,把这次竞飞的头彩拿来给青鸟看看!”

    那红毛小山鸡立马拎着个笼子走上前来,“来来来,看看,都是快要化形的野兔精,这可是好东西啊,吃了增长灵力,不吃养着玩儿也行啊!”

    笼中兔子虽还没化形,却已然会言语,在笼中横冲直撞地求饶,鹏三看着得意洋洋,他却笑不出来。这该死的禁制又让他心疼了。

    “你是说,谁赢得头彩,这笼兔子便归谁?”

    鹏三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看着他:“当然。”

    “好,那我去。”

    鹏三哼笑一声:“很好,那你现在便同我走,为了保证公平,所有竞飞鸟类都要同吃同住三日,如何?”

    他看了屋内一眼,只这一眼,就让眼见的鹏三看出端倪来:“怎么?金屋藏娇了?”

    几只山鸡都跟着他嘻嘻笑起来:“你这门都没有的家,是哪个姑娘眼光这么高跟了你啊?哈哈哈哈哈。”

    鹏三笑完便抬脚要进门了,被他一把拦住:“没有的事,这鸟族的姑娘都仰慕三殿下,哪来儿的人能看上我呀!”

    鹏三嘴角抽搐:“你损我呢?”

    他笑道:“不敢不敢,我们快走吧,快走吧!”

    他心里嘀咕,最好等他回来,那傻子已经走了。

    深夜,驿站。

    这一年一回的竞飞赛事向来由族里资助,两日前就包下驿站给参赛鸟员做准备,外面还挂上了醒目的横幅助威,写着“你飞任你飞”的大字。

    他趁着众人饮酒作乐的空隙,偷溜了出来。

    今年的头彩就悬挂在大堂中央,每日有人看守送饭,让众人日日经过都能看见,道是激励。

    穿过回廊,听见了鹏三的声音,他停下脚步。

    “此次竞飞的头筹不必说,也定是三殿下的。”

    “哼,年年拿头筹,甚是无趣,幸好今年还有个乐子可看。”

    “殿下是说那只青鸟?他怎么能跟您比啊!”

    “他跟我自然是比不了,我说的乐趣,是且看他如何出丑。”

    “那青鸟似乎还对今年的头彩势在必得的模样,实在不自量力。”

    “哈哈哈,他一贯如此!见到女人便走不动道的好色之徒罢了,若不是拿捏到这一点,怎么能骗他个缩头乌龟的东西出来应战,且看我到时如何羞辱于他!好让全族的姑娘看清这小子的真面目!”

    “是是是,殿下威武!殿下勇猛!”

    待脚步声走远,听到整段对话的某人满头黑线:“脑残吧。就知道这胖子没憋什么好屁。”

    傻子才和一群鹰鹏竞飞,我不能偷么?

    几个被骗去吃酒的看守听见大堂传来一阵声响,速速前来查看,却见一只通体莹蓝的青鸟用鸟喙啄断了悬挂野兔的竹笼,竹笼落地,兔子四散而逃,众人大惊:“哪里来的青鸟!竟敢放跑三殿下亲手抓回来的头彩!”

    鹏三几人闻声而来:“发生了什么?”

    看守见来人,怕鹏三责难,没敢说实话:“殿下!有一只青鸟趁小的几个如厕的功夫放跑了您的头彩!”

    鹏三仿佛只听见了“青鸟”二字,眼里的凶光立马迸射出来:“青鸟?又是他!”

    此时众选手也听见声响跑出来。看守询问:“殿下,先抓兔子还是……”

    “抓兔子!青鸟,我亲自去抓!”

    它丝毫不敢懈怠,翅膀都快扇得冒起烟来,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长啸时心里还是凉了半截。

    这个身体还是太弱了,根本不可能飞得过鹏三。鹏鸟巨大的羽翼彻底展开时称得上遮天蔽日,它很快被卷入鹏鸟翅膀煽动起的飓风中,它索性降低了身体,落入林子中,它在林子里横冲直撞地飞,鹏三依旧不依不饶地搜寻它的身影。

    “你以为你能躲得掉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怎么,如今倒怕了?”化作原身后它的声音更加粗犷洪亮。

    “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你的是天道!不是我!”

    “你说什么?”鹏三悬于上空,“为了抵赖竟编出些神神鬼鬼来诓我?什么天道!这世上何来天道一说!你若真有本事,不若请上古神鸟来救救你吧!”

    它一扇翅膀,树木全都往两旁倒去,生生为它开出一条路来,它俯冲而下,直接捉住青鸟的身子,继而旋上百米高空。

    耳旁风簌簌的响,突破云层后鹏三张开双翅滑翔起来:“怎么样,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云层之上的景色吧?也怪不得你生来就是这种体型,这辈子也只能窝在林子里觅觅食,如今小爷我带你长长见识,你可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

    它紧闭双眼,不是因为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而害怕,而是因为如今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高空和狂风,它甚至觉得自己的胸腔都快炸裂,而鹏三还在不停地变换姿势,时而俯冲,时而向上盘旋。

    鹏三将它从万米高空丢落,又在即将接近地面时抓住它。如此往复,青鸟的尾羽最是漂亮,如今却四散零落,但鹏三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想硬生生将它折磨致死。

    “其实不管你参不参加那场竞飞,你的下场都只有如今这般!你以为我当真会在乎那几只兔子?我只是看不惯你如此张狂!其实我早就与人商议好了要在赛事上拔光你这一身羽毛,看你还能拿什么去沾沾自喜!”鹏三的声音夹杂着风,它已经听不真切,“你这样弱小的青鸟,天生就该被我踩在脚下!”

    鹏三又一次将它从高空坠下,这次它没有接住它,而是任由它掉进了湍急的河流里,在它被河水冲走前将它捞了出来。

    鹏三沉溺于折磨它的快感中,但又一次将它抛下后,却没有在河流中搜寻到它的身影,于是化为人形立于河水边上,哼声道:“被水冲走了?死了也好!这便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窗户闯了进来。

    他循着声音来看,发现窗子坏了,而地上躺着一只湿哒哒的……鸟。

    应当是鸟,他见过,但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色彩,看得痴了,却不敢伸手去碰。

    又“砰”的一声,颜色奇特的小鸟变成了一个大活人,他活像只落汤鸡一样呛咳起来,一转头,又看到了那个傻子。

    胸口的断念锥疯狂地闪烁起来,他捂着心口,感觉奇怪,嘴里念念有词着“小鸟”二字。

    “你怎么……”话语在看见这人心口的闪烁时戛然而止。

    他心里一惊,猛然看向对方的脸。

    “你身上也有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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