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一下子愣了神，她原本没觉得白遥川多么好看，而且天生反骨的她一听别的女生夸他好看，她就越觉得这人丑的要命，所以从未认真观察过他的脸。
但是今天凑近了一看。
好像，还不错。
冬日里的夕阳，阳光如金子般透过教室那并不怎么干净的玻璃，毫不吝啬的将白遥川笼罩在一片温暖中，碎发洋溢着金光，少年闪闪发亮。
云舒死死的盯着白遥川看，似乎忘了对面这个人的头骨上也有俩窟窿是专门放眼珠子的，直到白遥川单手点了点云舒的额头，她才缓过神来。
他也被云舒盯得有些愣神，红着耳朵，慌里慌张的起身就要走，走到班门口，听到云舒还在问他他到底多少分。
“140。”他未回头，双手插兜，潇洒留下成绩。
听到这个数字，云舒的表情像是吃了两只大苍蝇，“你不是没涂完卡吗？！”
“哦！”白遥川故作惊讶，然后一顿，“我骗你的。”
说完，白遥川神清气爽的阔步离开教室，云舒则被气了个脑出血，看着自己138分的英语卷子气的牙痒痒。
混蛋，王八蛋!
只是，她不怎么清楚自己的脸是怎么红的，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她自己心动了。
李俐晓站在后门，朝云舒大喊，“大姐你还上不上体育了！”
仍有些发愣的云舒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来了来了。”
喜欢？
喜欢白遥川？
云舒思考着，不知如何解答。
不过，上体育课后，她的少女美梦就破碎了。
这个投十次篮一个都不进的傻子，谁会喜欢他啊？
搞笑。
搞天下之大笑。
她走过去从白遥川手里抢过来篮球，动作标准的三步上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命中。
云舒侧过头，露出一副小人得逞后的狡黠笑容，看见白遥川一脸不爽的样子，她又转过头去哼了一声，踏着欢快的脚步转身走了。
大仇得报，快哉快哉。
作为一名轰动校园的风云人物，白遥川学习成绩优异，长相出众，但唯独对体育没有半点天赋，踢足球可以把自己绊倒，打乒乓球把球拍扔出二米开外，有次还险些误伤到体育老师。
云舒经常以此为笑点，笑他是个书呆子。
“你别得意，人各有千秋。”下了体育课回到班里准备上数学，白遥川边说边从抽屉里找出试卷，抬头的时候瞪了云舒一眼。
云舒瞥眼看见他那副怄气的样子，轻着笑哼一声，“你就是典型的狐狸心态。”
“你说什么？”白遥川停下动作，皱起眉头思考，“狐狸？什么意思？”
云舒则不紧不慢，悠哉的从笔袋里掏出红笔。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说着的工夫，数学老师已经进来了。
白遥川也学着她刚才发出的笑声，轻哼了一声。
下了课，一节数学课听得她头脑发涨，这圆锥曲线大题怎么能这么难呢？
云舒看着正在整理错题的白遥川，皮肤清透无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电视剧里诸葛亮那把羽毛扇子，她侧趴在课桌上，脸上的肉夹着她的嘴巴嘟起。她举起左手，比划成手枪的样子怼在他耳朵边，开口说，“缴枪不杀，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外国派来的卧底。”
白遥川停住手中的笔，转过头来认真的对她点了点头。
后来云舒才知道，他真的有外国血统，他奶奶身上流着一半的伏尔加河岸人民的血液。
有的人一开始便赢在了起跑线。
虽然白遥川在她眼里并不是多么的英俊潇洒。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北方男人相貌，棱角上少了些粗犷豪迈，眉骨则多了几分欧洲骨相具有的立体感，挺拔到恰到好处的鼻梁，深邃的眼窝中嵌着一双圆眼睛，双眼皮，黑眼珠，眼神清澈干净。
如细水洁净，似月光温柔。
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清澈干净的眼睛，温和阳光的笑容。撑起来这幅容貌的身高，是令一米六八的云舒望不可及的一米八三。
云舒的高中时期，则可谓是少女不可提及的黑历史。
发胖、冒痘、黑眼圈，甚至连脱发都给云舒敲了门。厚厚的眼镜片、沉闷的铁刘海、发光的油面孔，是云舒整日见人的模样。
但还好姑娘底子不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常被老师夸奖，而她本人也是美且自知，常拿自己那双大眼睛跟同桌那双因为长期缺觉而有些无精打采的眼睛对比，每次都被白遥川骂无聊透顶，而她自己却不在乎，被白遥川无语到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得前瞻后仰不亦乐乎。
白遥川学习非常好，好到离谱的程度，云舒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就上过三遍高中，不然他为什么连五年前的高考题答题模板都记得一清二楚，解题步骤熟门熟路，那么难的数学题在他手里贬值剧烈。这么说吧，只要白遥川一拿到数学卷子，那么这套题在他眼里就已经失去了做的必要。
为什么啊？
为什么有些人长得好看就算了，学习成绩还这么好？
学习成绩好就算了，为什么数学还能这么好！
没天理！
太没天理了！
云舒则中规中矩，不偏不倚，安安稳稳的在中上游水平摸鱼，考好了便洋洋得意一阵子，考差了就自我安慰自我鼓励，到头来竟也学的不错。
就是那种，往上够够能上中流985，向下兼容也能上个末流211。
白遥川就不一样了，清华北大任他挑，只是看这两所学校，谁家的抢人本事大了。
所以，云舒心里也明白，她怎么能配得上如此优秀的他。
二零零七年的夏天，快乐男声火遍中国，几乎全校的男生女生都在讨论他们，云舒和李俐晓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马上升高三，苦逼的高三党被关在学校补习。
“袁大头！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啊！”李俐晓的骂声又从身后响起，“你能不能把你的球放后面去，放这很碍事！”
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云舒突然惊醒，想到后面两个人应该是又吵起来了，她叹了口气。
李俐晓明明是一个把丧这个字刻在脑门上的人，对其他人多说一句都不想，为什么偏偏跟袁知青不对付，整天吵来吵去不嫌烦。
“我就不。”袁知青这厮也是个硬骨头，不管李俐晓说什么，拿起篮球招呼白遥川出门，白遥川则不情不愿站起身来跟着他出去，到了班门口转身对李俐晓说，“还有，我警告你，不要叫我袁大头！你全家都大头！”
云舒一把拉住即将爆粗口的李俐晓，白遥川也推着袁知青出了教室。
“我说，你俩是不是有情况啊？”云舒翘了翘眉尾，转过身子不怀好意的问道。
李俐晓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拿起中性笔继续抄古诗，“你神经病吧，狗才会喜欢他。”
“噢——”云舒满脸写着不信，嘟着嘴巴阴阳怪气道，“好吧。”
李俐晓见状假意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那你呢？你和白遥——”
“打住！”云舒急忙捂住她的嘴，动作太快以至于手指差点戳进李俐晓的嘴里。她有些结巴，“你你你别乱说。”转头看了看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边，才低下声音接着说，“我的好姐姐，这么多人听着，你少给我找麻烦。”
李俐晓也如方才的云舒一般，翘了翘眉，轻哼一声，“彼此彼此。”
云舒一歪嘴，刚要转身回过头，又突然想起明晚上的快男比赛。
“你明晚投谁？”云舒问。
“苏醒。”李俐晓没抬头。
“投陈楚生吧，求求你了。”
“不要。”
“我求你了。”
“不要。”
“你怎么样才能投陈楚生。”
李俐晓停顿一会儿，还是不抬头，继续做英语阅读理解，“你跟白遥川现在去领证，明天就生娃，我就考虑投他。”
“……”
“你别太过分。”云舒有些生气，白了眼前这臭婆娘一眼，气汹汹的转过头去写作业。
云舒刚憋着一肚子气回过头去没一会儿，白遥川和袁知青就从班门口进来了。
白遥川没发觉出云舒的不对劲，瞥了一眼她的数学作业，随口说出来答案错误的题号，“第四题用辗转相除法，第六题直接代入特殊值，第一道填空的的六分之四更离谱，答案都没化简——”
“你烦不烦啊！”云舒越想越生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把刚才憋的气一股脑的撒在了白遥川身上，“你这么厉害，这么喜欢当老师、教别人，有本事去北大清华当教授啊！我这尊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云舒的声音非常大，甚至因为委屈还带着些哭腔，整个班的人都看向了他们。
坐在他们身后的两人也被惊到，二连震惊脸。
“他们怎么了？”袁知青戳了戳李俐晓，小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李俐晓也摸不着头脑，低声回应，“难不成是我刚刚说话不小心惹着她，然后发作在白遥川身上了？”
袁知青又使劲戳了李俐晓一下，疼得李俐晓吱哇乱叫的。
“你有病啊！”李俐晓小声骂道，“疼死我了。”
“瞧瞧你干得好事。”袁知青冲着眼前气氛焦灼的两人怼了怼。
白遥川有些蒙，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通骂。
这半年多来，他一向都是这么跟云舒说话，之前她虽抱怨过自己长一张嘴还不如割了去卖钱。
云舒也知道，他这个人是不会好好说话的，但这么长时间来，她也没有像今天一般歇斯底里。
他有些无措，看着云舒噙满泪花的眼睛更是无言以对。
“你，你别哭啊。”白遥川的声音越说越小，以至于后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云舒有些后悔闹出这么大动静，全班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不说些别的太丢人了。
于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稀里糊涂前言不搭后语的骂了白遥川一顿，几句车轱辘话来来回回无非是说他性格差、嘴巴毒、喜欢说教别人，一番话说完，再联想到白遥川平常对她的种种恶行，愣是生生把眼里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绝对不能在全班人面前哭。
她对自己说。
白遥川越听越自责，越听越愧疚，觉得是自己平常对她太凶，现在倒好，农民起义，开始讨伐他这个剥削人的地主了。
直到晚三开始，云舒才住了口，抹了把鼻涕，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安安分分的写作业。
呼——
骂完这厮，心里舒服多了。
自责？不可能的。
他真的很欠。
臭屁得过分。
白遥川心乱的不行，坐在椅子上烦躁不安，满脑子都在回忆自己之前对云舒犯下的滔天大罪。
昨天让她帮自己干值日，自己溜之大吉。
上个星期五诓她师建伟找她，让她去办公室，结果白挨一顿凶。
上上周一，她上数学课睡着，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选择题，自己却故意说了个坐标位置，害她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挨训。
还有……
白遥川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黑，心里的愧疚与后悔也越多。
这哪是态度不好，这简直就是虐待。
白遥川，你活该被人家骂啊。
云舒却没发觉自己身旁身后三个人的不安，骂完一通后觉得心情舒畅许多，就连不顺眼的数学作业也越做越顺手了。
晚自习放学后，白遥川阴沉着脸不说话，下课铃声响起就把全部要交的作业递给袁知青，提起书包就走了。
袁知青和李俐晓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干瞪着眼收拾东西。
云舒交完作业，累得昏天黑地，眼都抬不起来。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向周围的人，发觉他们心情都不咋样。
白遥川的心情可以理解，刚被自己骂完，指不定要怎么打击报复自己呢。
但是后面这俩是什么情况？
“小丽姐你不走啊？”云舒问道。
“呃我，我今晚干值日。”李俐晓小心翼翼的开口说，接着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刚刚，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云舒有些蒙，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事？”
“就刚刚说你和白遥川……”李俐晓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舒打断了。
“没事的，无伤大雅，走啦，明天见。”云舒对着同桌俩摆摆手，打着哈欠，背上书包走人了。
后座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他俩真奇怪。”袁知青把白遥川的作业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转身就要走，一把被李俐晓拉住。
“你别想跑，今晚干值日，我不会再替你干了！”
“唉。”袁知青双手叉腰，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哟。”
李俐晓从后门抄起扫把打袁知青，“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明天就跟云舒说你逃了三次值日，然后让她把你安排去扛三个月的水！”
“不敢不敢，大姐，我干就是了，你千万别告诉她。”
次日清晨，朝阳光芒万丈，云舒到校后趴下就睡，白遥川见状仍是一脸阴郁，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今天早读内容是背诵《梦游天姥吟留别》，老师上课检查。”语文课代表站在讲台前领读课文。
随着整齐却又稀稀拉拉的早读声响起，云舒才大梦初醒般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糊着翻开语文书，跟着没读两句就又睡了过去。
白遥川从昨天晚上到今早上，因为自责的缘故，心情一直不好，又烦又累，不知道该怎么跟云舒道歉。再加上数学老师为了让自己在奥赛上取得名次，给他布置了很多题，昨晚上紧赶慢赶的刷到一两点，现在脑子一团浆糊。
白遥川是学习学累着的，云舒是熬夜看小说自己折腾的。
整整一上午，两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每节课间都能看到他俩趴在桌子上补觉。
“他俩昨晚打架去了？”袁知青环抱双手，身体往后一倒，靠在后面人的桌子，“这都第三节课了，该醒了啊。”
李俐晓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直到听见袁知青那大嗓门，条件反射般一个巴掌拍了上去，“我警告你，你给我安静点。”
袁知青一把接住了李俐晓的手，顺势倾身凑在李俐晓脸前，李俐晓睁开困意浓浓的眼睛，被吓得弹了起来。
“你干什么！”李俐晓显然吓得不轻，即使压低了声音，周围人也能听到她那怪异的尖叫声，只不过大家都埋着头睡觉，没心思看他们。
袁知青力气本就大，硬生生的把李俐晓的手腕握红了。
他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心满意足的坏笑道，“我这是让你清醒清醒，你可别不识好歹。”
“神经病。”李俐晓置之不理，瞪了他一眼继续趴着睡觉。
上午放了学，云舒顶着一个晕晕乎乎的脑袋走出校门，想着回家赶紧吃饭然后睡午觉补补，要不下午第一节数学课真的会完蛋的。
还有两天就放假了，撑住。
少女突然精神了些，昂首抬头，大步向前。
白遥川一直跟在她身后，脸上依旧阴着天。
该怎么开口？
她应该很生气。
过两天大休请她吃个饭？
感觉不大合适。
走着走着就到了家，仍是站在那个对角口，柳树的枝条下夹杂着几寸烈阳，白遥川却整个人都晒在太阳下，转头望向云舒的身影。
当云舒到达单元门转过身来时，白遥川立马转身背对着她。
云舒刚刚看到了他那踉跄的转身动作，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没有多在意，再加上昨晚自己对他说的那些妄言，估计已经惹到了他。
唉，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想到这里，云舒叹了口气，深觉自己的未来生活充满黑暗。
我天！她不会看见了吧。
背过身的白遥川瞪着眼睛，心里的波涛汹涌仍在澎湃。
完蛋完蛋，白遥川，人家女孩子昨晚上刚警告你，今天就盯着人家看，还被本人发现抓了个现形，你妥妥就是个变态啊！
这边的云舒进了单元门，那边慌乱不堪的少年同手同脚走进自家小院。
“哥！我饿了！”白银河嘴里叼着一根冰棍，觉得白遥川应该已经到家后就打开了门，恰巧撞见这精彩的一幕。直到她开口说话，白遥川才看见她一直站在一楼门口，稚嫩的小脸上掩盖不住的嘲笑和不屑，“你好傻呀，同手同脚走路。”
白遥川还未从方才的突变中缓过劲来，一下子又被这位祖宗吓个不轻。他清了清嗓子，想故意掩盖点什么过去，便还是装作以前那副样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他慌乱地低下眼眸，把脸上的害羞和慌张收起来，换上了白银河熟悉的一张臭脸，他走到玄关换上拖鞋，拍了拍银河的脑袋，“你最好已经把菜切好了。”
白银河倒也言听计从，立马忘了刚刚那件事，“我都切好啦，你过来看。”说着她就拉起白遥川去了厨房，向他展示自己忙活半天的成果。
看到案板上或粗或细的土豆条，他歪了歪头，转眼看着兴高采烈满眼放光的银河，无奈一笑，拿起菜刀熟练地对它们进行二次加工。
但是今天凑近了一看。
好像，还不错。
冬日里的夕阳，阳光如金子般透过教室那并不怎么干净的玻璃，毫不吝啬的将白遥川笼罩在一片温暖中，碎发洋溢着金光，少年闪闪发亮。
云舒死死的盯着白遥川看，似乎忘了对面这个人的头骨上也有俩窟窿是专门放眼珠子的，直到白遥川单手点了点云舒的额头，她才缓过神来。
他也被云舒盯得有些愣神，红着耳朵，慌里慌张的起身就要走，走到班门口，听到云舒还在问他他到底多少分。
“140。”他未回头，双手插兜，潇洒留下成绩。
听到这个数字，云舒的表情像是吃了两只大苍蝇，“你不是没涂完卡吗？！”
“哦！”白遥川故作惊讶，然后一顿，“我骗你的。”
说完，白遥川神清气爽的阔步离开教室，云舒则被气了个脑出血，看着自己138分的英语卷子气的牙痒痒。
混蛋，王八蛋!
只是，她不怎么清楚自己的脸是怎么红的，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她自己心动了。
李俐晓站在后门，朝云舒大喊，“大姐你还上不上体育了！”
仍有些发愣的云舒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来了来了。”
喜欢？
喜欢白遥川？
云舒思考着，不知如何解答。
不过，上体育课后，她的少女美梦就破碎了。
这个投十次篮一个都不进的傻子，谁会喜欢他啊？
搞笑。
搞天下之大笑。
她走过去从白遥川手里抢过来篮球，动作标准的三步上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命中。
云舒侧过头，露出一副小人得逞后的狡黠笑容，看见白遥川一脸不爽的样子，她又转过头去哼了一声，踏着欢快的脚步转身走了。
大仇得报，快哉快哉。
作为一名轰动校园的风云人物，白遥川学习成绩优异，长相出众，但唯独对体育没有半点天赋，踢足球可以把自己绊倒，打乒乓球把球拍扔出二米开外，有次还险些误伤到体育老师。
云舒经常以此为笑点，笑他是个书呆子。
“你别得意，人各有千秋。”下了体育课回到班里准备上数学，白遥川边说边从抽屉里找出试卷，抬头的时候瞪了云舒一眼。
云舒瞥眼看见他那副怄气的样子，轻着笑哼一声，“你就是典型的狐狸心态。”
“你说什么？”白遥川停下动作，皱起眉头思考，“狐狸？什么意思？”
云舒则不紧不慢，悠哉的从笔袋里掏出红笔。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说着的工夫，数学老师已经进来了。
白遥川也学着她刚才发出的笑声，轻哼了一声。
下了课，一节数学课听得她头脑发涨，这圆锥曲线大题怎么能这么难呢？
云舒看着正在整理错题的白遥川，皮肤清透无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电视剧里诸葛亮那把羽毛扇子，她侧趴在课桌上，脸上的肉夹着她的嘴巴嘟起。她举起左手，比划成手枪的样子怼在他耳朵边，开口说，“缴枪不杀，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外国派来的卧底。”
白遥川停住手中的笔，转过头来认真的对她点了点头。
后来云舒才知道，他真的有外国血统，他奶奶身上流着一半的伏尔加河岸人民的血液。
有的人一开始便赢在了起跑线。
虽然白遥川在她眼里并不是多么的英俊潇洒。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北方男人相貌，棱角上少了些粗犷豪迈，眉骨则多了几分欧洲骨相具有的立体感，挺拔到恰到好处的鼻梁，深邃的眼窝中嵌着一双圆眼睛，双眼皮，黑眼珠，眼神清澈干净。
如细水洁净，似月光温柔。
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清澈干净的眼睛，温和阳光的笑容。撑起来这幅容貌的身高，是令一米六八的云舒望不可及的一米八三。
云舒的高中时期，则可谓是少女不可提及的黑历史。
发胖、冒痘、黑眼圈，甚至连脱发都给云舒敲了门。厚厚的眼镜片、沉闷的铁刘海、发光的油面孔，是云舒整日见人的模样。
但还好姑娘底子不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常被老师夸奖，而她本人也是美且自知，常拿自己那双大眼睛跟同桌那双因为长期缺觉而有些无精打采的眼睛对比，每次都被白遥川骂无聊透顶，而她自己却不在乎，被白遥川无语到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得前瞻后仰不亦乐乎。
白遥川学习非常好，好到离谱的程度，云舒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就上过三遍高中，不然他为什么连五年前的高考题答题模板都记得一清二楚，解题步骤熟门熟路，那么难的数学题在他手里贬值剧烈。这么说吧，只要白遥川一拿到数学卷子，那么这套题在他眼里就已经失去了做的必要。
为什么啊？
为什么有些人长得好看就算了，学习成绩还这么好？
学习成绩好就算了，为什么数学还能这么好！
没天理！
太没天理了！
云舒则中规中矩，不偏不倚，安安稳稳的在中上游水平摸鱼，考好了便洋洋得意一阵子，考差了就自我安慰自我鼓励，到头来竟也学的不错。
就是那种，往上够够能上中流985，向下兼容也能上个末流211。
白遥川就不一样了，清华北大任他挑，只是看这两所学校，谁家的抢人本事大了。
所以，云舒心里也明白，她怎么能配得上如此优秀的他。
二零零七年的夏天，快乐男声火遍中国，几乎全校的男生女生都在讨论他们，云舒和李俐晓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马上升高三，苦逼的高三党被关在学校补习。
“袁大头！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啊！”李俐晓的骂声又从身后响起，“你能不能把你的球放后面去，放这很碍事！”
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云舒突然惊醒，想到后面两个人应该是又吵起来了，她叹了口气。
李俐晓明明是一个把丧这个字刻在脑门上的人，对其他人多说一句都不想，为什么偏偏跟袁知青不对付，整天吵来吵去不嫌烦。
“我就不。”袁知青这厮也是个硬骨头，不管李俐晓说什么，拿起篮球招呼白遥川出门，白遥川则不情不愿站起身来跟着他出去，到了班门口转身对李俐晓说，“还有，我警告你，不要叫我袁大头！你全家都大头！”
云舒一把拉住即将爆粗口的李俐晓，白遥川也推着袁知青出了教室。
“我说，你俩是不是有情况啊？”云舒翘了翘眉尾，转过身子不怀好意的问道。
李俐晓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拿起中性笔继续抄古诗，“你神经病吧，狗才会喜欢他。”
“噢——”云舒满脸写着不信，嘟着嘴巴阴阳怪气道，“好吧。”
李俐晓见状假意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那你呢？你和白遥——”
“打住！”云舒急忙捂住她的嘴，动作太快以至于手指差点戳进李俐晓的嘴里。她有些结巴，“你你你别乱说。”转头看了看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边，才低下声音接着说，“我的好姐姐，这么多人听着，你少给我找麻烦。”
李俐晓也如方才的云舒一般，翘了翘眉，轻哼一声，“彼此彼此。”
云舒一歪嘴，刚要转身回过头，又突然想起明晚上的快男比赛。
“你明晚投谁？”云舒问。
“苏醒。”李俐晓没抬头。
“投陈楚生吧，求求你了。”
“不要。”
“我求你了。”
“不要。”
“你怎么样才能投陈楚生。”
李俐晓停顿一会儿，还是不抬头，继续做英语阅读理解，“你跟白遥川现在去领证，明天就生娃，我就考虑投他。”
“……”
“你别太过分。”云舒有些生气，白了眼前这臭婆娘一眼，气汹汹的转过头去写作业。
云舒刚憋着一肚子气回过头去没一会儿，白遥川和袁知青就从班门口进来了。
白遥川没发觉出云舒的不对劲，瞥了一眼她的数学作业，随口说出来答案错误的题号，“第四题用辗转相除法，第六题直接代入特殊值，第一道填空的的六分之四更离谱，答案都没化简——”
“你烦不烦啊！”云舒越想越生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把刚才憋的气一股脑的撒在了白遥川身上，“你这么厉害，这么喜欢当老师、教别人，有本事去北大清华当教授啊！我这尊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云舒的声音非常大，甚至因为委屈还带着些哭腔，整个班的人都看向了他们。
坐在他们身后的两人也被惊到，二连震惊脸。
“他们怎么了？”袁知青戳了戳李俐晓，小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李俐晓也摸不着头脑，低声回应，“难不成是我刚刚说话不小心惹着她，然后发作在白遥川身上了？”
袁知青又使劲戳了李俐晓一下，疼得李俐晓吱哇乱叫的。
“你有病啊！”李俐晓小声骂道，“疼死我了。”
“瞧瞧你干得好事。”袁知青冲着眼前气氛焦灼的两人怼了怼。
白遥川有些蒙，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通骂。
这半年多来，他一向都是这么跟云舒说话，之前她虽抱怨过自己长一张嘴还不如割了去卖钱。
云舒也知道，他这个人是不会好好说话的，但这么长时间来，她也没有像今天一般歇斯底里。
他有些无措，看着云舒噙满泪花的眼睛更是无言以对。
“你，你别哭啊。”白遥川的声音越说越小，以至于后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云舒有些后悔闹出这么大动静，全班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不说些别的太丢人了。
于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稀里糊涂前言不搭后语的骂了白遥川一顿，几句车轱辘话来来回回无非是说他性格差、嘴巴毒、喜欢说教别人，一番话说完，再联想到白遥川平常对她的种种恶行，愣是生生把眼里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绝对不能在全班人面前哭。
她对自己说。
白遥川越听越自责，越听越愧疚，觉得是自己平常对她太凶，现在倒好，农民起义，开始讨伐他这个剥削人的地主了。
直到晚三开始，云舒才住了口，抹了把鼻涕，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安安分分的写作业。
呼——
骂完这厮，心里舒服多了。
自责？不可能的。
他真的很欠。
臭屁得过分。
白遥川心乱的不行，坐在椅子上烦躁不安，满脑子都在回忆自己之前对云舒犯下的滔天大罪。
昨天让她帮自己干值日，自己溜之大吉。
上个星期五诓她师建伟找她，让她去办公室，结果白挨一顿凶。
上上周一，她上数学课睡着，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选择题，自己却故意说了个坐标位置，害她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挨训。
还有……
白遥川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黑，心里的愧疚与后悔也越多。
这哪是态度不好，这简直就是虐待。
白遥川，你活该被人家骂啊。
云舒却没发觉自己身旁身后三个人的不安，骂完一通后觉得心情舒畅许多，就连不顺眼的数学作业也越做越顺手了。
晚自习放学后，白遥川阴沉着脸不说话，下课铃声响起就把全部要交的作业递给袁知青，提起书包就走了。
袁知青和李俐晓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干瞪着眼收拾东西。
云舒交完作业，累得昏天黑地，眼都抬不起来。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向周围的人，发觉他们心情都不咋样。
白遥川的心情可以理解，刚被自己骂完，指不定要怎么打击报复自己呢。
但是后面这俩是什么情况？
“小丽姐你不走啊？”云舒问道。
“呃我，我今晚干值日。”李俐晓小心翼翼的开口说，接着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刚刚，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云舒有些蒙，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事？”
“就刚刚说你和白遥川……”李俐晓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舒打断了。
“没事的，无伤大雅，走啦，明天见。”云舒对着同桌俩摆摆手，打着哈欠，背上书包走人了。
后座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他俩真奇怪。”袁知青把白遥川的作业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转身就要走，一把被李俐晓拉住。
“你别想跑，今晚干值日，我不会再替你干了！”
“唉。”袁知青双手叉腰，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哟。”
李俐晓从后门抄起扫把打袁知青，“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明天就跟云舒说你逃了三次值日，然后让她把你安排去扛三个月的水！”
“不敢不敢，大姐，我干就是了，你千万别告诉她。”
次日清晨，朝阳光芒万丈，云舒到校后趴下就睡，白遥川见状仍是一脸阴郁，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今天早读内容是背诵《梦游天姥吟留别》，老师上课检查。”语文课代表站在讲台前领读课文。
随着整齐却又稀稀拉拉的早读声响起，云舒才大梦初醒般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糊着翻开语文书，跟着没读两句就又睡了过去。
白遥川从昨天晚上到今早上，因为自责的缘故，心情一直不好，又烦又累，不知道该怎么跟云舒道歉。再加上数学老师为了让自己在奥赛上取得名次，给他布置了很多题，昨晚上紧赶慢赶的刷到一两点，现在脑子一团浆糊。
白遥川是学习学累着的，云舒是熬夜看小说自己折腾的。
整整一上午，两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每节课间都能看到他俩趴在桌子上补觉。
“他俩昨晚打架去了？”袁知青环抱双手，身体往后一倒，靠在后面人的桌子，“这都第三节课了，该醒了啊。”
李俐晓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直到听见袁知青那大嗓门，条件反射般一个巴掌拍了上去，“我警告你，你给我安静点。”
袁知青一把接住了李俐晓的手，顺势倾身凑在李俐晓脸前，李俐晓睁开困意浓浓的眼睛，被吓得弹了起来。
“你干什么！”李俐晓显然吓得不轻，即使压低了声音，周围人也能听到她那怪异的尖叫声，只不过大家都埋着头睡觉，没心思看他们。
袁知青力气本就大，硬生生的把李俐晓的手腕握红了。
他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心满意足的坏笑道，“我这是让你清醒清醒，你可别不识好歹。”
“神经病。”李俐晓置之不理，瞪了他一眼继续趴着睡觉。
上午放了学，云舒顶着一个晕晕乎乎的脑袋走出校门，想着回家赶紧吃饭然后睡午觉补补，要不下午第一节数学课真的会完蛋的。
还有两天就放假了，撑住。
少女突然精神了些，昂首抬头，大步向前。
白遥川一直跟在她身后，脸上依旧阴着天。
该怎么开口？
她应该很生气。
过两天大休请她吃个饭？
感觉不大合适。
走着走着就到了家，仍是站在那个对角口，柳树的枝条下夹杂着几寸烈阳，白遥川却整个人都晒在太阳下，转头望向云舒的身影。
当云舒到达单元门转过身来时，白遥川立马转身背对着她。
云舒刚刚看到了他那踉跄的转身动作，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没有多在意，再加上昨晚自己对他说的那些妄言，估计已经惹到了他。
唉，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想到这里，云舒叹了口气，深觉自己的未来生活充满黑暗。
我天！她不会看见了吧。
背过身的白遥川瞪着眼睛，心里的波涛汹涌仍在澎湃。
完蛋完蛋，白遥川，人家女孩子昨晚上刚警告你，今天就盯着人家看，还被本人发现抓了个现形，你妥妥就是个变态啊！
这边的云舒进了单元门，那边慌乱不堪的少年同手同脚走进自家小院。
“哥！我饿了！”白银河嘴里叼着一根冰棍，觉得白遥川应该已经到家后就打开了门，恰巧撞见这精彩的一幕。直到她开口说话，白遥川才看见她一直站在一楼门口，稚嫩的小脸上掩盖不住的嘲笑和不屑，“你好傻呀，同手同脚走路。”
白遥川还未从方才的突变中缓过劲来，一下子又被这位祖宗吓个不轻。他清了清嗓子，想故意掩盖点什么过去，便还是装作以前那副样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他慌乱地低下眼眸，把脸上的害羞和慌张收起来，换上了白银河熟悉的一张臭脸，他走到玄关换上拖鞋，拍了拍银河的脑袋，“你最好已经把菜切好了。”
白银河倒也言听计从，立马忘了刚刚那件事，“我都切好啦，你过来看。”说着她就拉起白遥川去了厨房，向他展示自己忙活半天的成果。
看到案板上或粗或细的土豆条，他歪了歪头，转眼看着兴高采烈满眼放光的银河，无奈一笑，拿起菜刀熟练地对它们进行二次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