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这实在是太为难在下了。”墨清弦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他瞥了一眼身后的屏风,神情有些局促不安。

    彼时的两人正待在满月楼的某处小房间里,那满月楼可是金陵城出了名的风月场所,许多名门望族的寻欢作乐之地。同时,它又不受衙门的管理,换句话说,里面是什么情况,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负责打探情报的白虎卫买通了其中一名游女,让楚长乐用她的身份混入其中,又让墨清弦以客人的身份作为接应。楚长乐气不过的是,这次任务原本是由擅长潜行的白虎卫统领来完成的,可偏偏白子玉那家伙此刻正卧病在床,而楚长安似乎又很忙,于是这担子就落在反抗失败的墨清弦上了。

    墨清弦觉得难堪,楚长乐觉得更难堪。在不停的拉扯着那根本遮不住大腿的“纱布”后,她开始狂躁了起来:

    “你确定楼里的姑娘都穿这玩意儿?还不如直接给我来块破布裹着得了。”

    她的话让待在屏风外的墨清弦忍不住轻咳几声。经一番考虑后,他贴心的叫来方才的游女,替她寻了一套看起来相对“正常”的服饰。

    “这应该是整个楼里最厚实的衣服了。”在接过墨清弦递来的红裙后,楚长乐也认命了。她用绷带将一把带符文的匕首绑在大腿内侧,又放下青丝遮住大半个脸庞,这才满意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等等!”墨清弦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面赤耳红。尽管楚长乐身上穿的已经是满月楼里最“厚”的服饰,但仍不可避免有大片春光外泄。一袭红色及地长裙不仅将她身上大片伤疤完美盖住,还衬得她更加玲珑有致。布料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见墨清弦久坐不语,楚长乐便自顾自的寻了个位置坐下,拿起不远处的茶水替自己酌上一杯,饶有兴趣的调侃道:

    “怎么,你是看呆了吗?”

    “别胡说,我才没有!”墨清弦别过头,脱下外衣递到楚长乐面前:

    “你先把这个穿上。”

    想不到木头也有关心人的时候。楚长乐有些感动的接了过来,在披上外衣后,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墨清弦突然开了口,道:

    “楚姑娘,在下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负什么责?

    楚长乐没听明白,墨清弦也没给她询问的机会,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个木头疙瘩就强行按到了铜镜前。

    “这次是秘密行动,正常的妆容怕是瞒不过楼里的人。所以楚姑娘,失礼了。”他拿起桌上的眉笔在茶杯中润湿,又往胭脂盘里点了点,在她的脸上细细涂抹。并且为了防止楚长乐乱动,墨清弦竟伸手轻轻托住她的脑袋,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进了几分,近到她甚至看到他如墨般深邃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这让楚长乐不由得红了脸庞。但借此机会,她也开始细细打量起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少年。楚墨两家早年还有些许往来,她也见过不少墨家子弟,无一不是面如白雪,肤如凝脂,穿着素色长袍尽显儒士风范。而墨清弦那家伙,除开姓氏,可以说与墨家毫不相干——她实在想象不到这文人堆子里竟能生出一个武夫来。

    因为常年握剑,他的虎口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拿笔时倒显得有些奇怪。似乎察觉到楚长乐的视线,墨清弦放下眉笔,在用胭脂为她点上红唇后,他尴尬的别过头,脸上泛起一抹红霞:

    “楚姑娘,在下的脸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不过我才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连我一个女人都感到自愧不如了。”

    尤其是在不骂人的时候。

    也许是习惯和自己兄长嬉戏,楚长乐几乎是下意识的开了口,就在她感叹周围怎么全是盛世美颜时,头顶上传来了墨清弦清冷的声音:

    “这样低俗的言论,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他黑着脸,厉声呵斥道。楚长乐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解释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抽噎声。

    房间里的两人立刻警惕起来,在彼此交换了眼神后,墨清弦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用刀柄轻轻推开一条缝。楚长乐虽站在原地,但也拔出佩刀紧盯着木门。

    “这里真的有可以帮到我的人吗?”来着似乎很犹豫,不停的在门口来回踱步,而一旁的游女则是低声说些什么,虽然不清楚,但被她劝说的女子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怎么办?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指不定会引来更多的人。楚长乐瞄了墨清弦一眼发现后者正对着她打了个奇怪的手势。

    喂!什么意思啊?!

    墨清弦没有理会楚长乐无声的咆哮,而是猛得踢开门,将门外的两人全都拉了进来。所幸楚长乐反应够快,在墨清弦制住其中一人时,她也飞身上前,将刀架在另一个姑娘脖子上。

    那两个小姑娘被吓得不轻,一直不停的哆嗦着。楚长乐认出手里的是方才被收买过的游女。在与墨清弦商议后,她决定先将两人松开。

    “夏梨,你不要怕,这两位是官府的人,是来抓坏人的。”游女似乎没料到是这般状况,一时间竟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倒是那位年纪稍大的花娘先回了神,却也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我不是说过没什么事不要进这个房间吗?”墨清弦依旧黑着脸,显然对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感到不耐烦。而两个小姑娘倒也识趣,“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二位爷,是我求着小鱼带我来的,还请二位爷高抬贵手,放过她吧。”那位面容较好的花娘率先开了口,略施粉黛的脸颊上布满了斑驳的泪痕,似乎在来前便大哭了一场。而被唤作小鱼的游女则是低着头,不动声色的扯着她的衣角。

    “哎哎,起来再说,起来再说。”楚长乐自然见不得美人落泪,慌忙上前将两人扶起,可花娘还是不放心,又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她。

    “你不会责怪小鱼吧。”

    “不会不会,你先起来吧。”在得到楚长乐肯定的回答后,花娘松了口气,续而缓缓道:

    “妾身艺名夏梨,是这楼里的一名乐妓。前几日我们这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他不仅一连点了好几个花魁,最近竟然连我们这些小花娘也要叫去。”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夏梨脸色有些苍白,一旁的小鱼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接着道:

    “昨夜我路过厢房,发现里面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怕夏梨会遇到危险,还请官爷您救救她吧。”

    小鱼说完刚想起身,却被楚长乐拦了下来。

    “你确定是血腥味吗?”她俯身上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眼:

    “先去被叫走的花娘还在里边吗?”

    “那客人给了很多银子,又面相可怖,阿妈不敢得罪他,就连花魁姐姐们的去向也没有多问。”小鱼虽是吓了一跳,但还是诚实的回答道:

    “我不会认错的我的鼻子可灵了,连阿妈都说我上辈子是只小馋狗呢。”

    楚长乐被她一番话逗得乐不可支,晓是墨清弦这张黑脸也快绷不住了。

    “看来‘同伙’就藏在这里面。”墨清弦故意压低声音耳语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查清楚他的位置。”

    “兴许我们这次遇到贵人了。”楚长乐也愉快的冲着他眨眨眼,续而转头笑道:

    “小鱼,你方才说花娘子今夜要去陪那位奇怪的客人?”小鱼无奈的点了点头,夏梨也低下脑袋,刚压下去的泪水又开始涌了上来。

    “别哭,我替你去吧。”楚长乐略带温柔的试去她的泪水,偷偷回头瞟了一眼墨清弦,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楚长乐继续忽悠道:

    “放心吧,我点了胭脂,又换上这身‘破布’,不会被人发现的。”

    “可是,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难道墨清弦在我脸上乱涂乱画?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下,楚长乐有些莫名其妙的走向镜子,却被眼前的画面惊艳到了——镜中的人儿着一身红衣,素净的脸在墨清弦的点缀下绽放出朵朵红梅。尽管没有满月楼的花魁那般妩媚,但足以将她的灵气展现出来。

    “你这画其实不够,镇不住那妖怪啊。”尽管嘴上不饶人,楚长乐对这副妆容还是颇为满意的:

    “啧啧,就这功底,恐怕私下做过不少练习吧。”

    “在下确实常在闲暇之余练习丹青,你若是喜欢,我还有些藏品。但眼下我们该出发了。”

    “知道了。”楚长乐识趣的离开了镜子,而后从床底下拉出冬天用的火盆,将两人来时的衣物系数烧尽,余料让夏梨偷偷带了出去。墨清弦也带上了客人的专用面具(满月楼的客人都不喜欢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为他们的潜入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将佩刀别在腰间。

    “你们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小鱼眨眨眼,天真的以为他们早已胜券在握。而楚长乐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狡黠一笑道:

    “小鱼,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你的预料之内,比如说这次行动。所以,我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那不就等于没计划嘛!小鱼顿时开始担忧了起来。

    “为什么要骗她,我们不是商量过了吗?”墨清弦的“老实人”模式又上线了,楚长乐只是定定看着小心翼翼走在前头的小鱼,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是商量过了,夏梨负责躲好,小鱼负责带路,你负责在楼下接应。进了那扇门,是生是死就由天注定了。要是半壶茶功夫我还没回来,你记得来救我。”

    “楚姑娘,在下一定会以你的安全为先。也请你小心谨慎,切莫鲁莽行事。”面具下,即便看不清墨清弦的表情,但他一本正经的态度倒让楚长乐浑身不自在。

    “那个,墨大人,你还是叫我长乐就行了。”

    “好的,长乐姑娘。”

    这个木头。楚长乐刚想纠正他,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小鱼的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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