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例行的班会结束后,下课铃响起,人心难免浮躁,椅子凳子踢踏响。

    吴军还没走,班上同学一时也不敢太造次离位。

    吴军手掌用力拍了两下讲台,眼睛巡视了一圈,抖抖手上的名单:“耽误大家几分钟,这个月的座位还没调换,考虑到成绩不好的同学每次只能挑拣别人不要的位置,我提前制定了一张座位表,结合众多因素,严密安排了,近视的同学也可以让你们父母别打电话来了,”他摸了摸发鬓,“全部排在前三排之内。”

    当个班主任也是操心又操肺了。

    吴军操劳得整个人都比刚开学时瘦了一圈,身上那件Polo衫都合身了些。

    底下同学纷纷窃语,各自都对未知排位隐隐期待着。

    严瑾玉莫名有种前途未卜的慌乱,拉紧了许霜的手臂,眼睛紧紧锁着投影屏,时刻注意吴军的一举一动:“老天保佑我两还在一块。”

    吴军将座位表投影到多媒体屏幕,许霜头也没抬,伏桌写英语卷子。

    严瑾玉立马看到自己的排位:“我座位在中间第二排诶。”她紧接着看了排在她周围的一圈人,也都是一些成绩偏好的学生。

    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心里又有些舍不得许霜。

    人群一阵阵吸气嘀咕声,许霜心想这座位排得多邪乎,抬头顺着去看,发现她的位置依旧靠窗,但往前挪了两格,挨着小走廊,一旁的同桌,她凝睛一看。

    看清了那三个字,她脸瞬间有些挂不住。

    最近是不是忘给哪位高祖烧香了,怎么老是和他有上牵扯。

    严瑾玉也注意到,转头冲许霜笑了笑:“霜,江御舟是你新同桌。”

    许霜几乎没差半秒朝后看去,江御舟戴着眼镜,目光恰从屏幕收回,还是那副闲散模样。

    视线即将相对时,许霜觉察到,马尾一甩扭回头。

    他好像只在看黑板看书的时候才戴眼镜。

    既然近视,这人就没想过坐第一排。

    不过,每次他戴眼镜,貌似真的能掩住那份呼之欲出的闲散,微微正经起来。

    像画报里的少年。

    张添这人多八卦啊,扭着头和严瑾玉说小话:“前几天吴军让江御舟去办公室,本来是想让他坐第二排的,结果他觉得自己太高了,才勉强挑了个靠窗边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张添凑近了些,“这才贴心地安排和许霜同坐。”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的,估计天天趴在办公室桌底下过活。

    严瑾玉恍然大悟:“原来连吴军这么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老师,也有被强权打败的一天。”

    总而言之,这座位是因为新同学才有的惊天动地的变换。

    为了让一个人坐上满意的座位,不惜调动了全班座位来换一个所谓的周全。

    果然,爸爸牛才是真的牛。

    严瑾玉又有些委屈了:“以后我就要去前面了,霜,别忘了我啊。”

    许霜把她落在自己座面的练习册递给她,翻了翻桌肚,轻拍她的肩膀:“有不会的题可以来找我,随时解答。”

    “话说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表现得难过一点吗?”

    许霜嘴角下垂做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可以了吧?”

    严瑾玉乐了:“你做怪相也这么好看。”

    江御舟余光瞥见,不咸不淡丢了个嗤笑。

    许霜听见,扭头瞪他一眼。

    他摘下眼镜,好整以暇看回去。

    张添这时转过头:“你两真是姐妹情深啊,不过,金鱼,我也在前排,就是你后面。”

    严瑾玉瞥他一眼,无语:“我警告你,坐后面了不许拿笔戳我,要不然我给你椅子腿来一脚。”

    “你学傻了吧,你在我前面怎么踢我椅子腿?”

    严瑾玉自知理亏,偏头没理。

    张添笑得差点没撅过去。

    吴军在大走廊给问问题的同学解疑排惑,教室内,推拉课座椅的声音震耳欲聋。

    严瑾玉桌面的课本和课外书多到堆叠两摞,桌子自然重些,两人合力将桌子挪到中间第二排。

    返折回来时,许霜发现她的位置已经被人挪好了。

    两只桌子贴在一起。她看了看右边的那只桌子。摊开的数学习题,黑色的笔,俊逸的字迹。

    外头天色近黄昏。窗外成片的七彩云朵。

    微风荡起窗帘,许霜站在窗边,看见教学楼下江御舟旁边跟着几个同班男孩,一齐往食堂走。

    江御舟后座的季岩回来时,一眼看见许霜桌子旁那条不对付的宽隔缝。

    季岩乐了,指给一旁的江御舟看:“不是吧,这雅鲁藏布大峡谷都没你俩中间那条线离谱。”

    江御舟显然楞住了,目光看向乖整坐在位置上写题的女孩,她背对光,乌黑马尾晕染上夕阳余晖,一闪一闪。

    季岩这人大咧乐观,方才一同招呼江御舟去食堂吃了饭,也算熟了个大概,此刻轻捅了捅一旁江御舟手臂:“你两,有矛盾?”

    江御舟勾了勾唇,却没什么笑意。

    他径直走过去,手指骨节敲了敲女孩那只桌子,示意她往前挪会。

    许霜抬眸对上他黑沉的眸子,腹部往桌沿贴,留出让他进去的空间。

    江御舟横着往里挪,自然坐到位置上。

    上课铃还没响,季岩热络地和江御舟闲聊:“灵璧怎么样啊,美女多不多?”

    江御舟横着身子,视线不可避免擦过一旁专心写题的许霜。

    这人的爱好估计就剩下写题了。

    蓦地,又想起圆台上那个低头吟唱的女孩。

    季岩见他有些慌神,多喊了几声:“江御舟?”

    江御舟回过神,语气泛泛:“还行。”

    季岩显然不信:“什么叫还行啊,追你的人估计排校门口了吧,哎,和你说件事,我有个表妹,和我同级,在楼下理科班,问你微信很久了,我下次推给她成不?”

    季岩在食堂就加了他微信,此刻恨不能聊个天南地北,海沽石烂。

    身旁那束马尾无端吸引江御舟视线,他伸手揉了几下眉骨:“我不怎么玩微信,拒了吧。”

    “得。”季岩也没怎么在意,“下次和她说要被骂了。”

    江御舟听见他的说辞,也没回头吃个草,淡淡嗯了声。

    许霜坐在旁边被迫听着,暗忖这人应该不太喜欢女的。

    严瑾玉和张添从校外吃完晚饭刚回教室,立刻从讲台绕路到许霜那,见她前面位置人不在空着,一屁股坐下和她说悄悄话:“你真不吃晚饭?现在去食堂还来得及。”

    许霜摇摇头:“我包里有面包。”

    严瑾玉:“吃面包怎么行?又干又冷,对肠胃不好的。”

    许霜习惯了,看了眼她位置附近的人:“怎么样,你和他们打招呼了吗?都是好相处的人吧。”

    严瑾玉趴在许霜桌子上看她的习题册:“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于葭就坐我前面,我同桌是个男生,那种好好学习的人,一看就很闷。”

    许霜:“我也挺闷的。”

    严瑾玉:“你哪闷了,你还和我聊腹肌呢。”

    江御舟闻声轻飘飘瞥了一眼一旁不动声色的许霜。

    可以啊,和他划清界限,以为她多正经呢,背地里直接聊这个?

    许霜人都呆了,剜了一眼严瑾玉让她适可而止,故作镇定:“你说什么呢?”

    “不是你说的吗?”严瑾玉没摸透她眼神里的暗示,撑着下巴回想,“就你之前说的那句肌大无脑?”

    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霜扶额,内心希望这祖宗以后还是少来找她了。

    江御舟突然眼尾眯起,阴恻恻哑声笑了笑。

    笑得季岩莫名慌乱:“咋了,是不是觉得食堂那道小炒黄牛肉很好吃?”

    许霜半刻都坐不住了,拉着严瑾玉的手直接往教室外走:“我突然想上个厕所,你陪我去。”

    语气坚毅得严瑾玉一脸莫名其妙,被迫拉着走。

    倒第一次觉得,许霜同学力气可以这么大。

    江御舟看着那道身影落荒而逃,唇角微勾,没了什么挑逗的兴致,本来刚刚还想揶揄一下。

    季岩突然说:“我敢说,吴军肯定是故意让你和许霜坐的,信不信。”

    江御舟明知故问:“怎么?”

    季岩清楚江御舟身份,但他这人挺和善,没什么少爷脾气,顶多有时候不想说话的时候冷一些。

    “让你和班级第一坐一块你还不懂?”

    季岩继续道:“不过许霜这人吧,挺傲的,但有时候吧,又挺像一颗坚韧的狗尾巴草。”

    “傲?”他倒是没看出来,就一别扭怪。

    狗尾巴草?倒真是,晚饭只吃了个面包,不瘦成尾巴草还想成亚健康小麦?

    季岩一副很懂的样子:“但再怎么傲强,实质上还是女生。还是很吃关怀这套的。”

    江御舟食指中指来回敲了两下桌面,没答。

    季岩想了想:“下周学校校庆,有个文艺晚会,你有什么活动吗?可以去于葭那报名。”

    江御舟注意到坐在第一排探头朝他们看过来的于葭,后者直接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收回眼:“没有。”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有谁参加?”

    季岩掰着指头:“我们班班长啊,那个圆脸胖胖的男生,喏,第一排坐于葭旁边那个,他会萨克斯,我跟你说,他每次吹那首回家,我听了就想原地出家。”

    江御舟嗯了一句,若有所思。

    季岩收了一根手指:“还有于葭,她钢琴十级,倒是不知道她准备了什么曲目。”

    江御舟倒是搭腔了,问:“还有呢?”

    季岩有些懵:“还有什么,我们班应该就这两个人有才艺了吧,其他的不清楚。”

    江御舟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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